第十三章 杀手无名（二）
慕容怜春最后的那声“雁儿”，已让叶飞鹰知道了他是谁。 叶飞鹰黯然地走到猎豹边上，用悲怆的目光看着真正死去的慕容怜春。 梅玉书也走了过来，站在猎豹和叶飞鹰的身侧。 他们奇怪猎豹看宝二和大憨的眼神，竟是那么凝重。 猎豹缓缓开了口：“是你们杀了他”。 宝二和大憨对视，两人慢吞吞地站了起来，他们的面貌没有改变，仍穿着镇民们常穿的衣服，但他们的神态已经变了。 他们的目光里，已全然是坚锐的精气。 他们没有说话，他们神态的改变已回答了猎豹的问题。 他们此刻，非但没有了如镇民的猥琐、慌乱，而且，似乎比猎豹还要来得自信、镇定。 猎豹的脸上，忽又多出些惯有的闲散。在自己未曾预料的变化前，竭力让自己放松，不仅可以摆脱被动，还能增强自信。 “你们是什么人？”他道。 猎豹对江湖中事可谓了如指掌，这方面其实他已不在排江湖人物谱的梅林隐士之下，但他，却真的想不起这两人是谁。 宝二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们是唐家的人”。 “唐尘和唐雀！”叶飞鹰忍不住惊呼。 唐尘唐雀，隶属唐二先生一脉，是整个唐家最神秘的两大绝顶高手，江湖中没有任何人见到过他们的真面目。 或许真的，他们能杀了慕容怜春。 但大憨却冷冷地摇头：“错了，我们不是唐尘和唐雀”。 叶飞鹰更加惊诧，他怎么也想不透唐家除了唐尘唐雀，还有谁能够杀了慕容怜春。 宝二道：“你们不会知道我们是谁的，因为我们就叫无名”。 大憨道：“我是唐无”。 宝二道：“我是唐名”。 接着，他俩一齐沉声道：“我们是唐二先生一脉的无名杀手”。 杀手无名，真正的杀手都是无名的。 他们只为一件事而生存，那就是杀人。他们的武功很高，但却没有一点江湖高手的声誉和威望，更谈不上地位和金钱。或许，他们的生活还相当清贫，他们对此更没有一丝怨恨。 因为他们是杀手，杀手更该无名。 无名，使他们的精力更充沛，武功更高。 也使他们能够继续延续他们清贫的生活。 蜀中唐门在江湖中有着显赫的地位，他们做任何事，用不了多久都会传遍江湖。 而作为武林世家，有些事情是不能让人知道的。 所以，唐门的人在暗中培植了一些秘密力量。这项任务由唐二先生具体负责。无名杀手唐无唐名显然属于这些秘密力量。 唐无讥诮地冷笑：“你们是否奇怪名动天下的唐门子弟，怎么会生活在这个镇上，怎么会有些我们这样的人”。 猎豹并不否认：“是”。 唐无道：“我们在这小镇上替那些镇民们做事，还要挨他们的打，受他们的骂，我们只要一动手，这个小镇上是绝不会有一个活人的”。 猎豹相信他的话，完全相信。 唐无继续道：“这种生活我们已经过了十八年。我们现在已变得和镇民们没有什么分别了。但我们心中铭记，我们是唐门的人，唐门的人训练我们，只因为它需要我们。十八年里，我们没有替唐门做任何一件事，但我们会等，一直等到死亡”。 猎豹喃喃地道：“人的生命只有一次”。 唐无冷笑，眼中的讥诮更浓：“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掌握自己命运的。我们的生命自出生起就交给了唐门”。 猎豹沉默不语，面对这江湖人特有的悲哀，他只有苦笑，苦笑，也只能在心中。 唐无继续道：“寂寞的日子并不好过，好在我们心中有唐门，还有唐门那么多和我们一样的人”。 唐名接过来道：“你们是否明白他为什么说了这么多”？ 猎豹摇头。 唐无郑重地道：“我只是告诉你们一点，唐门是江湖中最强的，如果有谁和唐门的人作对，那他只有死”。 猎豹笑：“莫非你们想要我死”？ 唐名冷冷地道：“如果要你死，我们不会救你”。 猎豹松了一口气：“最后一个问题，你们用什么法子杀了他——群魔乱舞的天王”。 立刻，唐无的手中多了根寸长的黑针。 “心针。”唐无道，“我们用的是心针”。 数百年来，唐门的暗器在江湖从未有过对手。 唐门的暗器多达百余种，心针无疑是其中极厉害的一种。 江湖中有人把暗器分为有毒和无毒的两种，唐门的暗器也不例外。唐门有一组人马专门负责研究毒药，心针上涂的毒，是种叫做“雾”的毒。 雾是最轻盈的，虚无缥缈，你可以看见它，却摸不着，赶不走。 中了“雾”毒，整个人也会像雾一样，轻飘飘没有实体。 江湖中还有人将暗器分作奇形暗器和普通暗器。奇形暗器是指那些样子古怪，威力靠暗器本身发挥的暗器，例如“旋风”。普通暗器是指江湖中普遍使用的暗器，例如镖、铁莲子、针之类。并不是说奇形暗器要比普通暗器厉害，重要的是发暗器的人的功力。 唐无唐名的功力很高，就算一根普通的针在他们手里发出，也要比唐宽、唐奇、唐少等人的“旋风”厉害。 何况，心针不是普通的针。 心针是有灵性的，它进入人的身体后，会自动选择最近的路线刺入人的心脏。 这就要求发暗器的手法绝对精巧。 有些暗器，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使用的。 慕容怜春震碎棺材跃出来时，他的眼中只有猎豹，他的整副精力完全投入到了那一刀上。 就在这时，唐无唐名各飞出了一根心针。 心针全部打入了慕容怜春的后背，所以他死了。 他的心脏，至少已被心针刺了二十个孔。 宏翔酒馆的老板娘远远看见宝二和大憨跟几个人讲话。她扭着尚算纤细的腰一步三晃走了过来。 她的眼中看似并无猎豹等人的存在。 她站在了宝二和大憨中间，一手挽住了一个，她用娇滴滴柔死人的声音道：“我们该回家了”。 宝二和大憨立刻变得百般柔顺，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似乎面前的女人在他们眼中，便是公主，是皇后。 他们什么也没有说，真的随着老板娘走开了。 他们和老板娘走在一起，出奇地和谐。 他们又变成了这镇上两个不起眼的人，或许明天还要让人打，让人骂，这种生活，他们早已习惯。 和平凡人在一起久了，特别的人也会变得平凡。 平凡人做的事并不一定都老实，所以，唐无唐名成了老板娘的人谁也不会奇怪。 望着老板娘身边两个驯服的背影，猎豹忍不住叹息。 江湖中的悲哀着实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