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团年（下）
孙长鸿为首，最前面的蒲团是他的，他身后一排是三个儿子，再往后是三名男孙加重孙，再后面一排是儿媳妇加孙媳妇，排最后的是四位孙女。 众人跟随着孙长鸿，在祖宗牌位前下跪，然后举高线香叩了三个头，然后各自嘴里碎碎念，再依次走到供桌前的紫铜三足兽纹香炉前上香。 这时，两位儿媳妇在管家的协助下，往不锈钢烧纸炉里燃烧纸钱，三名儿子负责斟茶倒酒。其余的人继续双手合十站立在牌位前，虔诚祈祷。 完成这些后，一行人便相携离开，前往名为“香雪斋”的饭厅用午膳。香雪斋是一幢两层高的古式建筑，门前一大片杏花林，花开时节落英缤纷如香雪飞絮，难怪得此名。苏欣心想，孙老爷子还真是个高雅之士。之前来因为是晚上，加上活动范围有限，她只能管中窥豹，看不出这大宅的真貌来，今天可算是一饱眼福了。这才是真正的豪门世家有木有？ 吃饭前，按例在香雪斋门前烧了两大串鞭炮，鲜红的纸碎铺满在汉白玉台阶上，看着有是一番诗意的景象。苏欣一整个上午都跟孙振皓分隔两处，就连吃饭的时候也不例外。这点苏欣早有认知，老家庭都有这个传统，吃饭的时候男女不同席。苏欣今天可是很好地体会了一把古人的生活，觉得新奇好玩得紧。 苏欣以为自己方才狂吃零嘴，这会儿会影响胃口，没想到，当佣人们迭次送上那些精致的菜肴后，她依旧看得垂涎三尺。 孙老爷子家的厨子真不是盖的，苏欣尝过几道菜后感叹，自己本是无辣不欢，胃口也小。今天却为厨子做的菜生生变成了个吃货，厨子师傅做的每样菜都很和她的胃口呢。苏欣愉快地想着，她食欲大增，夹起一块饱满鲜嫩的鲍汁香菇，伴着米饭吃得津津有味。 吃过饭后还没散场，孙家的聚会要持续到晚上。 于是大伙再度分成两批，男人们到出云轩打牌下棋喝茶，女人们则到映秀阁看电视聊家常。 苏欣吃饱喝足，便开始觉得昏昏欲睡。 关绮静和邝金玲还在一旁与彭佳琦相谈甚欢，她们谈话的声音听在苏欣耳内如同催眠曲一般。她怀里抱着个桃皮绒鸢尾花花纹抱枕，靠在沙发背上，眼皮子越发沉重起来。渐渐地，那些声音越发飘渺，直到后来，苏欣什么也听不见了。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睡着了，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蜷缩着身子，抱紧了身前的“抱枕”。 那“抱枕”感觉不怎么松软，不过暖烘烘地，还带着一股很熟悉的香味。苏欣安心地靠在抱枕上，甚至手脚并用地缠上去。 模糊之间，她感觉自己被一只手臂捞了一下，然后更加紧密地贴在了“抱枕上”。 苏欣终于恢复了一点意识，她迷迷糊糊地撑开眼皮。 此时的她，正躺在一张床上，准确来说，是被人抱着，两人相拥地躺在床上。因为抱着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家帅到没朋友的老公，所以她没感觉太惊讶。 苏欣还带着一股刚睡醒的恍惚，她维持着赖在孙振皓怀里的姿势，轻轻扭头看了看周遭。 这里是一间设备齐全的豪华套房，因窗帘拉上了，房间内光线不明，看不出现在的时间。 孙振皓将盖在她身上的被子拢了拢，苏欣这又发现自己的外套脱下了，孙振皓也并没穿外套，两人就这么和衣躺着。 她眯着眼睛，努力回忆着睡着之前发生的事。算了，想来也是白费脑细胞，干脆问被她当抱枕的某人好了。 “我睡了多久？”苏欣第一个疑问是这个。 孙振皓看了看手表，说道：“从我抱你过来算，睡了两个小时。” “这么久啊？”苏欣一愣，接着，她理解完孙振皓的话后，脸蛋泛起一层红晕。她本想打个盹儿，没想到睡得那么沉，还要劳师动众地让孙振皓抱走。她睡醒后脸颊本就红红地，而今又是更红了一个色度。 她羞赧地问：“你抱我过来的？” 其实问了也是白问，若不是孙振皓把她抱过来，难不成她是自己梦游跑到房间来睡觉的吗？ “嗯……妈咪让人过来告诉我，说你在沙发上睡着了，怕你着凉，所以让我把你送到房间来。”孙振皓淡定地说完，往她红苹果般粉嫩可爱的脸颊亲了亲。 “呜呜……”苏欣汗颜，她把脸埋进他颈窝里，自责道：“我怎么干了这么丢脸的事啊~~” 亏她来之前还郑重其事地问孙振皓需要注意些什么，免得出糗，结果现在自己真的糗大了~~~ “没有啊……中午本来就是午睡的时间。”孙振皓依旧是“老婆做啥都对”的口吻。 苏欣闷闷地抱了他一会儿，问道： “回去吧？” “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吃饭。”孙振皓告知，现在回去的话，他又得与苏欣分开，各自回到男人堆女人堆里去，说实话他不太乐意。 “总不能在这里赖到吃饭吧……”苏欣嘟哝，心想那她在亲戚之间不是形成一个“吃饱就睡睡饱就吃”的懒猪形象了吗？ “要不，我们先到外面走走？”孙振皓建议。 “好啊，这也不错。”苏欣一口就答应了。 两人到浴室洗了一把脸，苏欣将散开的头发重新盘好，再穿上外套戴上围巾。伉俪情深的一对小夫妻手牵手走出房间，往庭院去了。 临近傍晚，日薄西山，院子内虽不至于北风呼啸，却也寒凉刺骨。两人登山渡水，过树穿花，一路走到一座四角凉亭里。 苏欣认出这个凉亭，正是自己上次来参加寿宴到过的地方。那时孙振皓被“前女友”彭佳琦缠住不放，只好借由苏欣金蝉脱壳，两人便躲到了这个凉亭里。 当时他们在亭子里聊了好一会儿，苏欣被冷得直打喷嚏，孙振皓还做出了“脱外套给她穿”这种偶像剧必有桥段。 机器人脑袋的孙振皓自然也想起来了，他握着苏欣的手收紧了一点。故地重游，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每当孙振皓想起自己与苏欣成为真夫妻前的事，就要悔恨一次，怨自己怎么不早一点爱上她，人生苦短，他就这么白白浪费了与苏欣初相识的那大半年。 有时候他会异想天开，想着若是还有下辈子的话，他一定要在第一眼看到苏欣的时候就爱上她，从此宣誓他的主权，绝对不让她为他以外的男人动心。 苏欣忆起往事，她指着凉亭里的一张竹凳子，回味地笑道：“我上次来就是坐在这里的。” 孙振皓随即拉着她在凳子上坐下，并将苏欣抱到大腿上。亭子里四面通风，孙振皓用自己的外套将苏欣包住，让她被整个裹在他的气息里。 苏欣只有小脸蛋露在外面，她望着前方的月牙形小池塘和岸边的竹林，心生感慨地说： “老孙，爷爷还真是品味高雅的人呢。” “嗯……”孙振皓与她脸贴脸地摩挲着。 “不是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吗？”苏欣说了一通很有哲理的话：“这个房子非常豪华，可是只靠金钱的话，是堆不出这种豪华的。必须是那些很有品位很有底蕴的人，才能设计得出来。” “你喜欢这种房子吗？”孙振皓无时无刻都很在乎她的喜好。 苏欣摇头，道：“这种房子作为观光景点看看就好了，让我住在里面的话，太不自在了。随便一个花瓶都要好几百万，家具都是文物级的，呆上一天我就会神经衰弱的。” 孙振皓失笑，他家老婆就是这么坦率，他爱怜地将她搂紧。 夫妻俩就这么坐在亭子里，漫无边际地聊着。一旁的楼房里，落地窗前，一名小腹微隆的少妇正在打电话—— “好的，我问问振业吧……不知道他有没有空，嗯……如果他去不了，我自己带睿杰回去也行。” 彭佳琦正与自己母亲通电话，母亲很希望年初二的时候彭佳琦能与孙振业带着外孙子回去陪他们老两口开年。奈何孙振业怕麻烦，与彭佳琦结婚快十年了，过年的时候回去探望岳父岳母的次数屈指可数，彭佳琦在家庭里向来处于弱势，也不好过于强求他。 彭佳琦与母亲结束了通话，挂断电话的时候，她不经意地看向窗外，不远处，那对羡煞旁人的身影落入她眼内。 只见英气逼人的美男子，将娇小可人的妻子拢在怀里，拿外套裹住她还不够，还不停地用俊脸蹭着她的额头给她取暖。而那俏丽可爱的小美人，则是从他衣襟里伸出手，捂着他的耳朵轻柔地搓着，看样子也是怕他冷。 男子凝望着对方，他优美的菱唇泛起温暖的笑。他执起对方素白的柔夷，置于唇边爱怜地亲吻，他眼内是能将人溺毙的情意。彭佳琦看在眼里，心中仿佛被钝刀剜过一般，过去，她与他交往的时候，从来就没有被他以这种眼神注视过。别说是这种爱到骨髓里的深情了，他面对她时，就连这百分之一的爱意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