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我如何是我 第八章 伯父在上

    “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李元雷颤抖着声音喊道，那处在变声期的嗓音在破庙之中显得格外刺耳。

    “元雷哥，城中的乞儿经常会有不见的，我听柳先生说过，城中的丐帮会拍花子，他们可以不知不觉就把人抓走了，要不然乐呵哥不会不去柳先生那里和大家碰头的。”小莲子忧心忡忡地说道。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虽说是个小乞儿，但每天总是把身上收拾得干干净净，不清楚她的人还以为她是城郊某户穷人家的小闺女呢。

    原来众小乞儿四散进入城中之后便都朝着杂货店去了，可大家到了杂货店之后柳先生却说并没有见到乐呵前来。众小乞儿越等越是慌张，跟着他们再次来到杂货店的小莲子提议大家将狸奴先放在柳先生店中，大家先四下里去找找乐呵。

    柳先生也是头回见到如此乖巧的狸奴，本就见猎心喜，又想着乐呵本也只是个孩子而已，说不定就是街头巷尾看到什么新奇把戏忘了时间，便帮小乞儿们安置好六只听话的狸奴后任他们去了。

    可直到日头偏西，集市上的摊贩都已经稀稀落落了小乞儿们还是没发现乐呵的影子，毕竟他们只是一群只有十岁上下的孩子，着急之下大家都没了主意，只好赶紧跑回破庙去找李元雷。

    “我们又如何知道是谁掳走了乐呵哥呢，就算是丐帮的人，我们又能怎么办呢？”小棉花不无丧气地说道，“就算我们在城中被人打死也不会有人管的，毕竟我们只是一些连丐帮的花子都看不上眼的。。。小花子。。。”

    “可我们不能就这么就不管了，乐呵是我们的兄弟！”李元雷毕竟有着三十多岁的灵魂，生长在红旗下的他难以接受一个朝夕相伴的伙伴不明不白就消失掉，他一一看过周围的一圈小乞儿，他们有悲伤，有气愤，有不知所措，有无所适从，但听到了李元雷的话后，他们无不露出激动的表情，李元雷想到自他醒来的种种，还有乐呵那憨直的性子，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以前从未有过的坚定，他一定要想办法把乐呵找回来，“我们怎么才能找到乐呵呢？”

    破庙之中静悄悄的，一众小乞儿也都不知这样的事情该如何处理，天生天养的小乞儿还能如何呢？

    但在李元雷心中，无论哪个世界之中，人命都是人命，他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兄弟朋友就这么不明不白就失踪了。自己在从前的世界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在这个世界可以说也是举目无亲，除了这帮小乞儿之外也就认识蒋大嘴，他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了，现如今的境况，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在殒龙城中有些根脚之人帮忙先打听到乐呵可能被什么人掳走，或者可能因为什么事情回不来。

    “现在天色还早，小棉花你去蒋大嘴家中寻他一寻，就说十万火急，要他一同来帮忙了，”李元雷说完看了看破庙里的这些小乞儿，“寻到蒋大嘴后你告诉他到杂货店来找我，说清事情后你回来照顾下弟弟meimei，小莲子你带我去找一下杂货铺的柳先生吧，看看柳先生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临走嘱咐了留在破庙之中的小乞儿几句不要乱跑之类的话，三个人就出发了。

    李元雷忍着身上的疼痛，尽量跟上小莲子的步伐。

    两人心中都如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于是一路无话，待两人到了集市最东边的杂货店时，小莲子拉着李元雷就往杂货店旁的大宅门走去。

    两个风化模糊的石狮子，一个斑驳落漆的木门，门上三个飘逸隽永的汉字。

    “东篱下，”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李元雷就再没见到过汉字了，初见之下居然有十分的亲切感，不禁小声念了起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你识得龙文？”李元雷这才看到大门旁坐着一个巴巴抽着烟斗的儒衫老者，只见那老者蹭的就跳了起来，几步来到李元雷面前，几乎贴着他的脸打量着他的脸，“不对不对，你今日如何。。。和往常大不相同？”

    “老丈，小子李元雷，今日有急事想寻得柳先生帮忙。。。。。。”李元雷也不知道这个世界里应该如何与人交道、行礼，记忆之中也并没有这个老者的任何片段，只能按照古装神剧中的样子拱手躬身一礼，半文不白地说道。

    小莲子本来心中焦急，但看到李元雷这局促模样还是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我知你等会再来，且随我来。”儒衫老者收起烟斗，转身就推门而入。小莲子一边憋着笑一边拉了一下李元雷的袖子，示意他们一同进去。李元雷见小莲子毫不见外的模样，便也不发一言地跟了进去。

    进了大门，一座宽约五六米的飞龙游云照壁阻隔了内外，这是一个一亩左右的庭院，四周沿着围墙回廊相绕，庭院正中的位置是一个小巧的叠水，曲溪蜿蜒，间或几株绿植点缀其中，而庭院之后便是一个用屏风隔开的开放式中堂，堂中一案八椅四几两个花架，墙上除了龙飞凤舞几张飞白草书，就是正堂上悬着的一块方匾最引人注目。中式的中堂和地中海式的庭院在这里却是一点都不显得突兀，反而让李元雷觉得非常恰当。

    “李元雷，我且问你可识得这上面的三个字？”老者很自然地走到上首右侧的官帽椅上坐下，顺手又拿起烟斗，对着烟锅吹了几口气，气定神闲地巴巴抽了起来。

    李元雷虽说不知道他是谁，但看他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左边的首位上，在他前世古代，国人落座讲究虚左以待，主人坐在上首右侧，空出最尊贵的左侧首位等待尊贵的客人以示好客与谦虚。这时李元雷就是再不知道这个儒衫老者就是此间的主人柳先生，那前世的职场也就白混了。

    “柳先生考校，此上是忘言堂三字。”李元雷心中已经是十分焦急了，但看柳先生从容之态，便也稳了稳心神，站在堂**手答道。

    小莲子这时却如同回家了一般，跑到一旁泥炉上提来了铜壶，驾轻就熟地给柳先生泡起了饮子。

    柳先生一言不发，盯着杯中被小莲子用沸水冲得浮沉不定的丹心，仿佛入定了一般。李元雷却是从未见过此物，但见主人一动不动地发呆，他也只好保持着拱手为礼的姿势。

    待小莲子给柳先生泡好了青史丹心，柳先生突然有些激动地拉住了小莲子。

    “莲子，你给元雷沏一杯青史丹心，”说罢有些热切地望着李元雷，指了指右侧下首的太师椅道，“坐，元雷。以前你不常来我这里，就只有莲子、乐呵他们常来走动走动，以后你可要常来。”

    “一定常来叨扰先生。”李元雷欠了欠身，心中不止怎地想起了从前自己面试时候的样子，不由自主就露出了八颗牙齿的微笑。

    “快尝尝这个滋味如何？”柳先生有些迫切地指了指小几上莲子刚冲泡好的青史丹心。

    李元雷看了看那汩汩的热气，这明显是刚烧开的水好吧。就当这是佛祖的考验好了！他一咬牙，端起杯子就是一大口。

    “噗！”李元雷整个口腔都被烫得火辣辣地疼，实在是没办法，一口将饮子喷了出来，“这茶太烫了！”

    正当李元雷觉得自己要面试失败了，准备忍着烫伤的疼痛和柳考官解释一二的时候，没想到柳考官激动地走到了他面前，一把抓住他双手就把他拽了起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柳先生激动地摇着李元雷的手说道，“你往日就是怕见到我露了根脚，哈哈哈哈，你放心，我敢挂这龙纹的匾额在家中，那就不怕那些土人酋首来捣乱！元雷坐，挨着老夫坐这里！”

    说罢柳先生就拉着李元雷要让他坐在上首，李元雷职场打拼这么多年，如何不知道这些职场大忌，几番客套坚辞不受这份礼遇，非常果断地扶着柳先生上首坐定后，回到了原本的太师椅落座。小莲子刚在一边都要看呆了，眼见两人一副一见如故的样子就放下了心，也不再听二人如何交谈，如同往常一般熟练地打扫起中堂内外了。

    “元雷啊，我祖上追随小龙王至此，自他陨落之后我家世代耕读传家，不出仕土人朝廷，”柳先生顿了顿，“老夫也知若不是乐呵失踪，你怕是一直不会与老夫这等前朝遗老碰面，若老夫所料不错，你也是簪缨之后，哈哈哈哈。。。。”

    “啊这。。。”李元雷有些瞠目结舌，难道能认识汉字就是簪缨世家？

    “如今天下间识得龙文之人本就凤毛麟角，你不仅识得龙文，还知道五柳先生的词句，若这些尚不能让老夫猜出你的身份，那么你一尝青史丹心便说这是茶，这如何解释？哈哈，这陨龙城中尝过茶水滋味的人怕是一个手就能点清了吧，你如此年纪便喝过茶，想必以前家中光景却是不简单哪。”柳先生整了整衣襟，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过你放心，老夫也知你隐居此间必有难言之隐，过往如烟，一切休提！”

    李元雷心想，原来柳先生是懂王啊，眼见自己认识汉字，知道陶渊明的诗词，知道茶叶的味道，把自己当做是华族的前朝贵族遗老了，但看他那激动的模样，自己干脆就演好这个角色，也好求他帮忙尽快找到乐呵。

    “柳先生果然是。。。哎！”李元雷一脸苦闷状，猛地一叹气道。

    “元雷啊，老夫今年五十有三，你我两家既然同为华族簪缨故旧，老夫就托大叫你一声贤侄你觉得可好？”柳先生笑眯眯地问道。

    “世伯在上，小侄有礼了。”说罢李元雷起身就拜了下去。

    “好，好！”柳先生端坐受了他一拜，笑着赶紧扶他落座，待两人重新坐定，柳先生斟酌了片刻说道，“我虽不知乐呵去向，但在这陨龙城中要打听个人还是不难的。”

    “伯父可有法子找到乐呵？”李元雷眼看戏rou到了，称呼也从世伯变成了伯父。

    “城中还没有永昌牙行打听不到的事情，”柳先生信心十足地说道，“东家便是我家二哥，虽说我二人已然十余年不相往来了，但今般事急，我带你走一遭，你见了他也要称一声伯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