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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前传】

    “见过南玉尊师。”钱万两客气地站起身来抱拳施礼。

    “钱大少爷客气了。”蔡南玉摆了摆手。

    堂内的动静惊动了蔡府的老管家,管家冲进大堂就见到坐在地上的钱万贯,以及摔在墙角将摆饰撞得粉碎已经昏迷了的蔡闻舟,再看去,钱家大少爷钱万两恭敬地抱拳,而他的对面,蔡南玉站立原地。

    “将那小子带下去,先关一个月紧闭。康安兄那边自有我来解释。”蔡南玉抬手指了指昏在角落的蔡闻舟,对老管家说道。

    老管家默默点头,搀起蔡闻舟便先告退了。同时钱万贯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哆哆嗦嗦躲到了钱万两的身边。“这家伙是什么来头?好像也是蔡家人?”

    说话间,蔡南玉已经一个闪身出现在了钱万贯的面前,他俯身打量着钱万贯,一时间给钱万贯吓得够呛,心里忍不住嘀咕。“这人怎么来无影去无踪。”

    “你就是钱三少爷吧?”蔡南玉开口问道。

    钱万两让了让身子,将钱万贯避到身后,自己则直面蔡南玉。“南玉尊师,我们是受了家父的意思而来,并不是来找麻烦的。”

    “我当然知道。”蔡南玉站直了身子,一甩袖,径直走向堂中的首座,坐了下来。“我大抵知道你们的来意,说起来今日也是我们蔡家的不是了,下次最好还是不要整这些麻烦事得好。”蔡南玉喃喃道。

    “南玉尊师说的是,愚弟之过,为兄的自会训斥。”钱万两瞪了一眼钱万贯。

    “是是是,再也不犯了。”钱万贯老老实实地站出来表了态,这番才算事了。

    蔡南玉抬脚一跷,丝毫没有那般蔡家那礼仪为先的做派。只见他手指搓着腰间的玉佩,凭空间竟然变出了一个葫芦。

    “收纳法宝?!”钱万贯眼前一亮。

    说到收纳法宝,是众多法宝之中最为实用的一种,不同的法宝品阶,收纳的容量也各不相同。当然法宝的稀少程度可想而知,钱万两在这方面更有发言权,通宝商会就曾经有获得三件收纳法宝,其中一件容量只有一方大小的收纳法宝竟然就拍卖出百万两真金白银。

    “钱三少爷好眼力。”蔡南玉毫不避讳,他拿起葫芦晃了晃,葫芦里盛着酒,咣当咣当响着。“要不陪我喝一杯?”

    “南玉老哥,这酒够喝吗?”一听喝酒,钱万贯一下子没了方才哆哆嗦嗦畏手畏脚的样子,撸起袖子蓄势待发。

    南玉老哥?!

    蔡南玉和钱万两都愣了一下,钱万两已经不知道为了钱万贯黑脸了多少次,如果说钱万贯不知道蔡南玉的身份,那钱万两则是清楚得很。蔡南玉可是要比蔡康安还要大上一辈的人,世间皆以武道修为来衡量一个人的水平,却少有人知晓修仙一途。蔡南玉就是少有的那些人中的一位,差不多几十年前遁去黑潮海那边隐修,声名自然不如国士蔡康安显赫。

    “你可别小瞧了这葫芦。”蔡南玉先是一愣,随即大笑了起来,他又从玉佩中取出三盏琉璃杯。“难得有人能陪我喝上一杯了。”

    除了留在蔡南玉面前的一盏琉璃杯外,另外两盏浮空落在钱万两和钱万贯的面前。钱万贯嗅着酒杯中浓烈的酒气,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先不急着喝,我怕一杯酒后就没人陪我说话咯。”蔡南玉面色一沉,斜目望向窗外天明皇城的方向。“你们若是醉了,不妨就留在蔡府住上一宿吧。”

    “都行,南玉老哥,那我就不客气了。”钱万贯感觉有一种魔力在驱使着自己拿起酒杯,酒杯中的酒很是清澈,香气扑鼻,只是轻嗅酒香就足以让人有些头晕。“好酒啊。”

    钱万两无奈地摇了摇头,也拿起了浮在自己面前的琉璃杯,琉璃杯晶莹剔透,全然不是天明工匠能够打造的,想必来历也是不凡,起码拍卖少说也有百万两。

    “这酒是老哥一位熟人酿的,他的酒可是很难得的。”蔡南玉夸耀了一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长长的呼了一大口酒气出来。

    见蔡南玉一饮而尽,钱万贯也不示弱,昂着头也饮尽了酒,只觉得自己喝的是酒,进了喉咙却是吞了火一般,下了肚又像是生吞了一个扎满了针的球,又胀又刺痛,可也就一会儿的功夫,刺痛感一扫而光,感觉浑身上下热乎乎,全身的经脉都被这股热气贯通。

    “突破了!?”

    钱万两看得真切,钱万贯此时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差不多是炼体期二重,要知道一杯酒下肚前,钱万贯可还没有开始修武道,更别提修为了。

    “万两小弟,到你了。”蔡南玉面带微笑,欣然那自己面前钱家两个小少爷当兄弟而论了。

    钱万两倒没落了蔡南玉的意。“那万两就多谢南玉尊师。”说罢也昂头一饮杯中酒,他的反应和钱万贯相差无几,只是酒气贯通经脉的时候,钱万两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并不是武道修为,而是一团蒸汽,彻底将钱万两笼罩了其中。

    钱万贯撸起袖子擦着嘴。“哥,你这……”话还没说完,突然他感觉眼前一黑,仿佛全身在一瞬间陷入了宕机,头一昏,眼一闭,前倾着身子就要栽倒。

    蔡南玉抬手,一团气托住钱万贯,轻飘飘地将他放在了地上。

    另一边钱万两周身的蒸汽也渐渐消散,他的修为气息一下子爆发了出来,就连蔡府内刚刚安置下蔡闻舟的老管家都为之一愣。

    “武体期巅峰?”老管家望着大堂方向,他清晰记得刚才钱万两的气息应该只有武体期三四重,竟然眨眼工夫就突破到了巅峰。

    不过转念一想,堂内之人除了钱家的兄弟俩,还有蔡南玉这位世外尊师,老管家不禁释然,又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蔡闻舟,虽然是昏迷,却也不是简简单单磕碰导致的,恐怕也是蔡南玉的手段。隐隐约约从昏迷的蔡闻舟身上透露出炼体期的修为,几乎和钱万贯相差无几。

    话分两头,大堂内钱万两周身蒸汽一散而尽,只见钱万两身上的衣服已经如水洗褟在身上,原先那臃肿的身体此时竟然消瘦下来,脸型也变得有棱有角。

    钱万两抱拳拜谢。“多谢南玉尊师!”

    “哟?”蔡南玉有些惊讶钱万两竟然能够一杯而不醉,不过转念一想,或许是刚才爆发的蒸汽缘故,淡化了酒劲。“瘦下来倒是更像你爹了,哈哈。”

    钱万两看着自己原先贴身的衣服此时湿漉漉地褟在身上,宽松的同时不禁又觉得有些寒意。“南玉尊师,请恕我先去换身衣裳再来道谢。”

    “道谢谈不上,未来还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天道有变,老朽也苟全了不知多少年岁了。”蔡南玉语重心长地说着,自己又斟了杯酒,一饮而尽。

    “南玉尊师难道也察觉到了什么?”钱万两刚要离去,突然听闻蔡南玉的话,不禁停下脚步,转头问道。

    “你们小辈都知道了,我们这些老一辈岂能不知呢。”蔡南玉摆摆手便要送客。“既然没醉倒,那我也就不留你们了。”

    “还请南玉尊师告知,近来多事之秋,不知道南玉尊师所知与我所知是否是同一件事?”

    “是又何妨,不是又何妨呢,天塌了也有我们这些高个子顶着。”

    “家父便是为了此事而来。”钱万两抬出了钱万富,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父亲让自己来蔡府到底是为了什么。

    “万富那小家伙还是目光短浅了啊,俗世间的事情自然有俗世间的人去解决。”蔡南玉还是闭口不提,不过看着钱万两真挚的目光,顿了顿,又再度开口。“天一时半会儿还塌不下来,不过你们也要早做准备了。”

    “是何事?”

    “此方天地的气运已经不在了,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其他人察觉到了。”蔡南玉平静地说道。

    “万两明白了。”钱万两扛起打着鼾的钱万贯,拜别了蔡南玉,随即离开蔡府往这钱府而去。

    送走了钱家两兄弟,蔡府的老管家再度回到厅堂,此时蔡南玉已经不知饮了多少杯的酒,连他自己都有些微醺。

    “老家主。”老管家恭敬地向着蔡南玉请示道。

    蔡南玉看着眼前这个老者,自他往上三辈起便一直是蔡家的管家,而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也不过同蔡闻舟和钱万贯一般年岁。

    “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娃娃呢,一晃眼啊。”蔡南玉鹤发童颜,几乎看不出年纪。

    “老家主此番还会回来吗?”

    “恐怕不会了,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蔡南玉不太愿意提这个话题,倒不是还留有怀念之心,而是自修仙一途以来,见惯了生老病死,内心已然麻木了。“钱家的小家伙们倒是不错的苗子。”

    “家主也有提及。”

    “说起来,康安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没想到凡人之躯,毫无修为竟然也活了这么久。”蔡南玉说着又摸了摸腰间玉佩,凭空变出两个瓷瓶。“这里面的丹药,一瓶三枚,可以延年益寿。”

    瓷瓶浮空落入老管家的手中,老管家接过瓷瓶,跪在蔡南玉的面前。“多谢老家主,等家主归来时,若是知道老家主回来,别提会有多高兴呢。”

    蔡南玉摇了摇头。“闻舟如何了?”

    “闻舟公子已经睡熟,武道修为也达到了炼体期三重。”

    “我此番最后一次回来,也没什么可以留下的了,闻舟的一身修为也算是我对蔡家的弥补吧。”蔡南玉提及此事不禁唏嘘,当年他为了修仙成道,竟断了整个蔡家的修为一途,以至于从他以后,蔡家再无一人身具修为。

    “老家主可要等家主归来?”

    “我也没什么可交代的,倒是你为我蔡家也cao劳有加,那丹药你自留一瓶便是了。”蔡南玉悠悠说道,不时又望向天明皇城的方向。“俗世啊,可惜,老朽顾不上了。”

    一番话说完,蔡南玉倒也不再暗自感叹,站起身来拍了拍跪在地上的老管家。“未来蔡家无论是盛是衰,有劳你为蔡家留下一脉血缘了。”

    老管家热泪满眶,感激涕零,连连给蔡南玉磕起头来,等他磕到第三个头时,堂中蔡南玉已经不见了踪影。

    天明皇城,新帝登基已经结束,至此天明也迎来了新帝朱神武的时代。朱神武设宴款待了一众的大臣以及各国的来使,并邀请各国来使明日再进皇城觐见。若是换做先帝登基时,恐怕当天就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第二天各国来使也都各自返回。不过今日新帝祭天却是换了一处地方,同时又多了许多的额外安排,以至于压根没有时间安置各国来使。

    席间各国来使倒并无异议,毕竟此行一来是出于天明新帝登基,其次也正好借着机会一览天明风土人情。正儿八经要来寻求天明的寥寥可数,其中就有正陷入一触即发的大战的犬夫国和豚猡国。

    豚猡国的使臣金汝瞬隔三差五就要找新帝朱神武敬酒,不过除了第一次外,其余都是无功而返。而犬夫国都小西长津,却只和朱神武喝了一杯,然后便窜到其他席位去饮酒了。

    若是换作其他皇帝,这般行为自然是不允许的,不过现在是朱神武,他自己喝得起劲,三番五次还要自饮一杯,丝毫没有历代先帝那般端重的样子。由朱神武带头,下面除了百官一个个还都放不开,而像是各军将军和他国使臣倒是各自为伍,在各个席位间来回的穿梭。

    魏肃的席位离得朱神武最近,他倒没有制止朱神武这番不尊礼制的行为,而是和国士蔡康安两人互相推杯换盏。

    “魏总管大人,这……”蔡康安属于那些礼法制度一派,自然看不过新帝的这般举止,可他又不敢议论,主要是担心一个不小心冲撞了新帝的兴致。换做先帝,充其量就是撵回家,碍于他国士的名头,倒也不会怎么样。可是现在的新帝,那可是正儿八经动刀子的主,先是早朝觐见杀了一人,而后天坛祭天,又是眼睛都不眨就杀了十余个多嘴的官臣。

    “蔡先生,陛下登基大喜,可切莫要搅了兴致。”魏肃端杯敬酒。

    蔡康安吞了吞口水,他自然也清楚,于是只好假装看不见,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除了距离朱神武最近的几人和噤若寒蝉的百官外,殿下热闹非凡,四方将军中的三人此时也聚在了一起。

    “陈凉王,来,老夫敬你一坛。”傅长生拎着酒坛,大手扣住坛沿,轻轻一举仰着头咕咚咕咚就喝了起来。

    陈肆赔着笑脸,看向邓飞龙。“傅老既然开坛畅饮了,那你我也不好驳了意思。”

    “你小子可是了不得,居然混成王爵了。”邓飞龙大笔一挥,重重的拍在陈肆的背上,若非陈肆修为傍身,只怕这一掌,寻常人已然毙命。

    陈肆不露怒色,反而还是笑着脸。“我们也多年未有如此相聚了,来,我替邓兄开酒。”说着,陈肆抄起一坛酒,一掌掀去酒坛封盖,三指捻住酒沿,动用气力将酒坛甩给邓飞龙。

    邓飞龙也不是吃素的,他自然感觉到了陈肆这是报复刚才自己的一掌拍背。他大笑起来。“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说着双手抱圆,当酒坛正好落于双掌之间,只见他双手合力,一掌托住坛底,另一掌扣住坛顶,稳稳接住了酒坛。

    “你们两个怎么还没喝?”傅长生此时已经一坛酒喝得干净,他取下酒坛却发现陈肆和邓飞龙此时还没喝酒,不由得来了火。“咋的?老夫这酒不合你们口味?”

    三人身边的酒一共十二坛,都是傅长生带来的,南疆的酒。

    邓飞龙冷眼看着傅长生,然后抱着酒坛就喝了起来。另一边陈肆倒是不像邓飞龙和傅长生豪横,他半举了一坛酒,不疾不徐地喝着。

    见两人也都喝了酒,傅长生捋着长须发出沉闷的笑声。“这酒换做别人可是喝不到的,你们也算是有口福了。”

    “哈!”邓飞龙大喝一声,放下酒坛,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好酒是好酒,不过比我离震军的酒还是有差啊。”

    “你什么意思!”傅长生停下捋着胡须的手,目光如锋,瞪着邓飞龙。

    “我们四方军各自镇守四方,天明地大物博,自然入乡随俗之后就连饮酒也各不相同了。”陈肆打着圆场,他只喝了一半,悄悄趁着说话的工夫,将半坛子酒推到了身后。“倒是四方军怎么不见西方坎兑军的将军?”

    陈肆这么说,是因为他只认得邓飞龙和傅长生,但却从未有见过这西方坎兑军的统帅,甚至是在四方军离开京州的时候,也是只有他们三支军的统帅将军有互相见过面。

    这个话题一下子引来邓飞龙和傅长生的在意,其实他们两个人也和陈肆一样,只有听闻西方坎兑军的统帅名唤徐天德,除此之外一无所知。若非陈肆提及,或许他们两人谁都不会记得四方军原来还有这么一号人物。的确如白日里邓飞龙所说那般,徐天德几乎深居简出,而且一向属于那种不合群的人,所以知之甚少,就连喝酒的时候也不会有人记起他。

    三个人齐齐望向西域那些和尚的方向,他们一个个光头锃亮,身披红色羽鬃大氅,其中少数几个人手持各异的法器,头戴着形似鸡冠的僧帽,帽顶还有黄穗须耸立着。在这几个人的中央,端坐中央的便是他们口中的徐天德。

    徐天德身着一件深灰色的全身甲胄,面戴青面獠牙的猛兽形状面甲,周身上下除了一双眼睛暴露在外,几乎全副武装地被包裹着。

    他的这身装扮在整个大殿当中也显得是如此格格不入,更不必说他们西域的席位上,除了一杯茶水外,甚至连饭菜都不曾有,更不必说饮酒了。

    “那个家伙一直这样吗?”邓飞龙指着徐天德的方向问道。

    傅长生再度捋着胡须,眯着一双眼。“西边的人都很奇怪,他在那边待得久了,怕不是入乡随俗吧。”说着话还同时点了点陈肆。

    陈肆淡然一笑。“或许吧。”

    很快三个人结束了关于徐天德的话题,好像刚才无事发生一样,傅长生和邓飞龙又各自开了一坛酒一较高低。这一次陈肆没有再参与,他虽然陪着笑容看着邓飞龙和傅长生比拼酒量,但同时也在用余光打量着包括徐天德在内的那些西域和尚。

    与陈肆一般也在打量众人的还有一人,那边是挨个酒席之间来回穿梭着的小西长津,只不过两人打量的目的却并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