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比试一场】
江龙庭是这家老店的第七代传承者，也是江修儿的父亲，中年近晚不仅没有暮年沉气，反是因为习武造兵这个男人的身上有着不符年纪的硬朗健硕。 就这个时间段，江龙庭正在后院中挑选钢材，忽然女儿带着一个男生进来了，这一幕在十六年里从未发生过。一向稳重的男人膛目结舌，手中的钢材掉落，心中有种可怕的念头冒出来，他的女儿要被人拐走了！ 江龙庭双眼一瞪，如同狮吼一般喊道：“修儿，他是谁！” “爸，这是……” 江修儿靠在李世界的耳边，问起了他的名字。然后才说道：“爸，这是世界哥，” 江龙庭看见自家女儿和其他男孩子私语，气得眉毛都竖起来了，怒道：“我管这小子是世界球还是什么NBA，总之你一个小女孩子要矜持一点，你给我过来！” 江修儿哭笑不得，道：“爸，你该不会以为我谈恋爱吧，才不是的，他是客人，要来买刀的。” “客人？” “客人要买刀外面什么刀没有？非要带进来，让我误会了吧。” 江龙庭干咳几声朝着李世界说道：“小兄弟，抱歉啊，误会了误会了，这小女年纪还小，我们这些为人父母的总是要担心会不会早恋的问题，让你见笑了。” “能体谅。” 李世界感觉这对父女很有意思，笑道：“我妈以前也特别担心我早恋，被谁家的女孩子拐走。” 江修儿噗嗤一笑。 江龙庭也是哈哈大笑，道：“小伙子挺会聊天的，你想要买什么刀，我给你打折。” 李世界说道：“我需要一把陌刀，打折就不必了，不缺钱，有现成开锋的最好。” 江龙庭上下打量了一样李世界，然后说道：“开锋的工艺品是兵器，说白了就是管制刀具，是不能出售的，很抱歉，能够告诉我你要开锋的陌刀干嘛吗？当然也有例外，不过需要你能提供很多的证明，办起来相当麻烦。” 李世界哦了一声，想了一会，然后才想起在如今这个时代，国家对于刀具的管制非常严格，在这种正儿八经的兵器店里，想要得到一柄开锋兵器并没有那么简单，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证件，恐怕一圈逛下来黄花菜都凉了。 李世界心中叹息一声，改口说道：“那就算了，麻烦给我一把没开锋的陌刀吧。” 既然没有开锋的现成武器，那么李世界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开锋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就算对方愿意给他开锋，那也要看看他有没有时间，越是精致的武器开锋起来更是麻烦，需要预防退火，角度之类事情很多，最快的机械开锋至少也要一个小时。 可以得到开锋陌刀最好，如果没有那也无所谓。 一寸长一寸强的陌刀用来捅杀，照样威力十足。 江龙庭点了点头：“好。” “等等！” 江修儿拦住了江龙庭，从院落旁旁边的剑架上取下了一柄唐刀，扔给了李世界，她自己也拔出一把长剑，然后看着李世界认真的说道：“我要和你比试一场。” 江龙庭一惊，看了眼李世界羸弱的身体，朝江修儿喝道：“胡闹什么，你要是把人家打伤了怎么办。” 他可是知道自家女儿从小喜欢接触冷兵器，还未毕业继承家业的这个年纪就知道干一行爱一行，尤其喜欢收藏剑器，古来到至今的名家打造，罕见兵材，失传技艺下的饮血凶器，全是江修儿的收藏目标。 江家不缺钱，况且是兵器世家，同样酷爱收藏神兵利器的也不止一两人，长辈也就任由江修儿折腾。 但是这一放任就有些蛟龙入海管不住江修儿了，有些本该在收藏名家手中，多少钱都不卖的神兵利器禁不住江修儿的惦记，谁让这小丫头的外公是官家大佬，又禁不住小丫头的软磨硬泡，最后总是得甩出人情去替这小丫头满足爱好。 最后一间专属于江修儿自己的藏室里，陈列了一百多柄利剑，都是大浪淘沙之后的顶尖精品。就连他这个亲爹还有这小丫头的二叔江龙泉都是见一次咽口水一次，尤其是精通剑道的江龙泉，每次一来都是想尽千般法子讨好自家侄女，只求能借一两柄回去耍上两天。 这不，这两天江龙泉上门就盯上了小丫头最近刚得的一柄‘铁象衣’，说什么都赖着就不走了。 江家老爷子就曾戏说：咱们江家的这个小娃儿以后是要嫁给剑的。江修儿当时听了这话，当即反驳道：那我不就成了剑的人啊！ 江修儿跟这些饮过血，见过战场世面的铁血神兵相处久了，约莫是染上了剑韵，剑道的技艺进步堪称妖孽，就连他这个当爹都自认五年后绝不是江修儿对手。凉山那个贪图虚名的老道士甚至直接断定，未来剑道中，江修儿必然是当之无愧的折桂人。 江龙庭转过头朝着李世界道：“小兄弟，抱歉啊，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火气最大，我们家这个丫头被我惯的有些野，她开玩笑的。” 李世界哭笑不得，尼玛啊，小爷现在看起来有那么虚吗？ 江修儿瞪了江龙庭一眼，说了句我不是开玩笑的，随后死死盯着李世界，道：“你必须和我比一场！” 李世界沉默不语，方才在铺面里少女一直在背后盯着，他就有所察觉，心中知晓这个女孩子多半是捕捉到他透露出的些许本能杀意，然后就盯上他了。 李世界在她身上感觉到的兵器森冷可是一点儿都不少。 杀机对于直觉敏感的人来说是一阵寒风，对于日以继夜接触带着杀意冷兵器的人来说，如同真实的针尖刺体一般，尤其是这个女孩子，他就像是寂静夜里突然炸起的一声响雷，无法被忽略。 他无奈道：“好吧，是不是比试过了你就不难为我？” “是。” 李世界轻轻点了点头后，就朝着江龙庭说了一句：我们点到即止，而且都是年轻人，就算是摔一两跤没什么事。 江龙庭想了想，然后大概觉得自家丫头虽然有些野，但是出手应该会有所克制，眼前小伙子虽然看起来有些虚弱，但既然自己说摔两下没什么事，他也不好阻拦了。 江修儿娇哼一声，甩了甩手中长剑，虎虎生风，对于李世界那种大人和小孩说话的口气很不满，说道：“感觉你说这话是准备把我撂倒在地上一样，来吧，手上见真章。” 这话落下，斗起武来行径火爆的两人在场中开打，你来我往，刀剑交错，火花四溅。 江龙庭忽然很惊讶，因为李世界的动作虽然缓慢，但却极为精准，每一招每一式看似没有章法，但却很好的保护了自己，而那种退守更是出色非凡，没有多少瑕疵，心想假如这小子的身体素质能够提高，或是不再这般虚弱的话，那会变得更加完美。 显然在江龙庭心里，李世界已经成了一块难得璞玉，男人有些感慨难怪小丫头闹着要比试，原来是有所了解有所预谋，相比之下，自己这个当爹可就是有些看走眼了。 李世界的心却在沉思，他感觉到太多的身不由心，精神和灵魂都非常强大，但是身体太过弱小，不一会就已经觉得身体非常疲倦，临近极限。 江修儿狠狠一剑弹开了李世界，沉声说道：“不是这样的，你认真些！” 李世界说道：“你的实力很强，我已经很认真了。” “我要你全力出手，否则我的刀不卖你也罢！”江修儿野蛮说道。 在江龙庭眼里，李世界这样的实力已经足够的惊艳，但是江修儿见识过那种切肤杀气后，对于李世界的期待值可不止是退守中的进退有据。 只是江龙庭并不知道，只觉得小丫头刁蛮脾气上来了，牵连了无故的客人，哪怕平时再怎么宠爱江修儿这时也有些生气，怒道：“修儿，不准胡闹，人家有病在身，陪你过手已经是给足你面子了。” 江修儿却是倔强的看着李世界，眼神不肯罢休。 李世界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头，朝着江龙庭歉意一笑，还是不愿放弃一把好的武器，认真盯着修儿的眼睛：“我出刀了，你小心。” 江修儿眼神一亮，重重点头，然后双手紧握长剑，眼神警惕，万分期待！ 李世界双眼猛然一瞪，眼神闪过寒芒，无尽的杀气爆发。他出刀了，只是简单的刺出，杀意还有刀光，直直刺入江修儿的眼中！ 江修儿一愣，像是傻掉了一样，任由那柄唐刀长驱直入毫无抵挡，刀刃在脖颈旁划过！ “不要！” 江龙庭感到爆发出的杀气，那种寒意太过可怕，比兵器的森冷还要恐怖，一出现就觉得恐惧！ 他不自觉的惊恐大喊出声，三步如箭，一把推开了李世界，然后紧抓过江修儿，修儿握不住长刀，掉落在地上。 她的全身都在剧烈颤抖，江龙庭紧张询问：“修儿你有没有事情吗。” 江修儿缓过神来，表情慌乱，说不出来，似乎全身的力量都用来压制停止不下的颤抖，是因为害怕！ 李世界被江龙庭推了一下，差些被推出内伤，却主动轻声说了句：“抱歉。” 江龙庭转身，开声爆怒道：“抱歉，抱歉有用要警察干嘛，你出去，我们不欢迎你！” 说着，江龙庭就准备挥手打人，他可是吓个不轻，刚才爆发恐怖杀意的瞬间，他还以为自己的宝贝女儿真的要给人一刀杀死。 江修儿颤颤巍巍的拉住了江龙庭，强忍住自己颤抖的语气，道：“爸，不怪人家，是我要求他全力出手的，只是他太厉害了，我被吓到了而已，你快进去给人拿刀，快去……” 江修儿的确是被吓到了，李世界那一刀递来的那一刻，接近她的身体，从脖子划过去的时候，她真的瞬间以为自己要死掉了，被一刀抹喉杀死！ 江龙庭却想赶人，但在江修儿的求情攻势下，最终江龙庭瞪了李世界一眼，哼了一声，然后就上了二楼里。 院子中只剩下两人，李世界再度朝着江修儿说了声抱歉，大概是在末世里厮杀太久了，无论遇上谁，他动起手来没个留手，一时间倒是有些别扭。 江修儿脸都红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特别是在李世界的面前，一想到自己在对方面前会那么的不堪，连刀都抬不起来，如果要说句不怕被人羞的话，她刚才都差点吓尿了。 “你的刀术从哪里学来得呢，比我厉害多了，你的眼神更是把我吓得连动都动不了，我见过很多厉害的剑手，但是都没有你这么强，那个，你能不能教我？” 江修儿有一个不算多好的优点，那就是认输认的干脆，只是不算多的原因是因为至此以后，她就会像是一颗牛皮糖一样黏上那个让她认输的人，直到她胜利位置，很显然，现在李世界中招了。 李世界有些恍惚。他从江修儿的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同样是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那大概是自己还在初中的时候，也像是她这么耀眼。 江修儿以为李世界不愿意，讪讪一笑，说道：“抱歉，就当我的话没有说。” 李世界说道：“我下午两点的时候会再经过这里，到时候能来你们店里喝杯茶吗？我们互相讨教？” 江修儿一愣，随即迫不及待雀跃回道：“当然可以了！” …… 二楼上。 一个老人悄无声息出现在江龙庭的身后，轻声说道：“龙庭啊，那个男孩子是谁？” 江龙庭被吓了一跳，无语道：“爹啊，你不要老是这么神出鬼没的，太吓人了，那个男孩子是客人，好像和修儿是朋友，怎么了？” 老人缓缓说道：“让修儿离那个男孩远点。” “为什么？” 老人语气感概万千：“年轻时参加抗日，我们那一支队伍里一直就被人称之为杀戮机器，一直被人诟病。解放了，队伍也就被国家打散了，我那些老兄弟们多数人都得不到妥善安置，三成疯了，三成死了，三成常年卧病在床。我算是运气好的，捡起了祖辈的技艺，将杀气宣泄在了这些兵器上，勉勉强强算是挺过了那一关。” “爹啊，这些事你都给我说过了。” “是啊说过了，但我现在要说的是，那小子杀的人，见过的血绝对不在我们这些当年让人惊惧的杀人利器之下！” “什么？怎么可能？” 江龙庭不可置信的说道：“这小子年纪才多大，他刚才是有不凡表现，但是眼神很平和，就算刚才一瞬间的爆发很惊人，但和您相比……” 老人神情严肃，语气认真说道：“那小子尽管掩饰得很好，可瞒不过我这种同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现在的社会怎么还可能出现我这种老不死的怪物！我不管你相信还是不相信，我也不想知道这个男孩子从哪里来，但是从今天起修儿不得靠近他！” 江龙庭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看见了老人的许久未曾出现的嗜杀眼光，瞳孔紧缩，登时不敢多话。他最终选择相信了老人的话，准确来说，事关自家宝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李世界在江龙庭若有若无的眼神防备，江修儿的欣喜眼神下，提着包装好的陌刀离开。 离开时目光有意无意的从楼阁上飘过，那里有一个童颜鹤发，白须飘飘的百岁老人，朝着他露出了微笑，李世界同样报以微笑。 下午两点李世界能过来吗？ 当然是不可能的，他的所有计划都将在那个时候执行。 他简单希望这个少女能一直呆在店铺里，这里的武器足以让身手不凡的这一家子轻易幸存下来。 这便是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