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吴山天风（上）
不假于外，反求诸己。在每个人的命运中，唯一能掌控的东西，只有自己而已。 吴山山势起伏，绵亘数十里，雄浑之江奔腾于南，明媚之湖辉映于北，东边帝都的天街御道，朱门绮户，直达凤阁丹墀的皇城。北面则是通往柳浪闻莺的河坊街，商铺店号，鳞次栉比，市列罗绮、户盈珠玑的繁华就堆陈在吴山脚下。 一老一少在人群中穿梭，突然年少者急步向前，要去追人。 “师傅，此人神游物外，有走火入魔之相。我们医者仁心，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被师傅所阻，只能看着那个黑色身影的女子正一步一步，甚而有点踉跄的走上吴山。 “以为自己已达望而知之谓之神的水平了吗？如果连绝望剑客自己都治不了的病，我们医道再高都没用。” “你小子记住，你是我们三大医堂共同培养的医道传人，是为了在百家争鸣时，能为我医道争得一席之地。在这之前，少掺和世间之事。” 和南怀明年纪相仿的少年，只能无奈点了点头，“知道了，知道了，快去药王庙吧，三家长老都在等着。” 吴山之巅有一城隍阁，整幢建筑表现出凌空飞升的气势，象征凤凰展翅翱翔和仙山琼阁的高远意境。登上阁楼，可以鸟瞰帝都美景，胸前竹石千层起，眼底江湖一望通。 帝都廷尉府下辖六扇门，其中锦衣门为明州朱家掌控，而据传此城隍阁是为了纪念锦衣门的创始人冷面寒铁周新所建。 在庙柱上写着厉鬼张巡，敢以血身污白日；阎罗包老，原将铁面比黄河。 在城隍阁入口处对面有一照壁，镌刻着“吴山大观”四个大字。山脚下人流如织，如今在城隍阁处却已被清场。只有一人，在照壁下翻看一书。 此人身穿蟒袍，所持之书，高一尺五寸六分，宽九寸三分，开本宏大，独具威仪。外层用黄娟包过，书衣顶下面的左上方粘有一个长方形书签，框内题“永乐大典”四字，字下方有一数字，此数字为7。 此人专注观书，对惊涛骇浪充耳不闻，直到一身黑衣的女子走了进来。 当女子走进之时，刚合上的书，却无风自动，突然翻页，隐现社会百态之状，如海市蜃楼。 随着海市蜃楼地出现，天地间乍现一道剑光，此剑光不知从何而来，动于九天之上，攻其所不知守也，其势如激水之疾，鸷鸟之疾，如刹那间的条件反射，本能之急，未经意识，可见此剑之急迫。 “惊天一剑！” 蟒袍者大喝一声，已来不及出招，甚而后退躲避，只能用手中书一挡，然此剑光洞穿书本，还是一剑刺到了蟒袍者的手臂上。 顿时衣袖翻飞，但只见一道血痕，这样的剑光竟然未断其臂，可见此人的rou体之功实已到出神入化的境界。 虽只是被伤及一道血痕，蟒袍者却不敢有丝毫大意，这一剑，他知道来者是何人了。 江湖黑榜第三绝望剑客曹无衣。 世人只知曹无衣之剑，与人性的七情六欲有关。但没有人见过曹无衣的剑是什么样的，只有当面对她的剑时，就能自然而然知道，这是谁的剑。还没有人在十三剑下生还，如果能挡下第一剑，那么第二剑如附骨之疽，第二剑后，是第三剑。 曹无衣的十三剑剑式，其分两式，第一式七剑，没有固定出剑顺序，可以随机应变，如此时出的就是惊天一剑。 前七剑为七情之剑，谓之喜、怒、忧、思、悲、恐、惊。此七剑每一剑的出剑式不同，就会有不同的剑意。 如当下的惊天一剑，剑意就是急。 瞬间七剑毕，蟒袍者身上已有七个剑洞，且受七情影响，心境大损。 虽心境大损，但七个剑洞，只见七道血痕，能有如此rou身之境的武者，天底下屈指可数。而又穿蟒袍者，更只有一人，来自于明州的于少保。 此时的于少保略显狼狈，心境受损下，更知道曹无衣的第二式，乃会封闭六识之剑。先机已失，只能先接全十三剑，再论其他。 七情之后是六欲，为见欲、听欲、香欲、味欲、触欲、意欲；此六剑出，如坠无边黑暗，再在黑暗熔炉中受七情之苦，随之而来的就是无法挣扎的绝望，没有人能在这十三剑下安然无恙。 随着这十三剑挥洒出去，于少保身上十三处剑伤，同时手中之书也被刺了十三个剑洞。 被十三个剑洞破坏，书上有气息溢出，隐现的海市蜃楼竟然融入到了曹无衣身上。 气息入体后，原本一直犹如神游物外的曹无衣恍然恢复了神智。 “明州于少保，打开吴山天风的洞天。” 曹无衣收剑，于少保却是怒气未消。如只是一个真如境强者，刚才必然已死在这十三剑之下。 幸而自己是命轮境强者，明州只有一枚大衍令，自然不在他手上。 凡入命轮境，如没有大衍令，就要面对天人五衰，渡过者就能成至强司命，而能渡过者是九死一生的概率。 但大衍令又只有既定的四十九枚，所以天下间各方势力，创造出了很多仿照大衍令功效的载体，被称为命魂器。 特别是每代皇族都有独有的命魂器，明州的命魂器就是永乐大典，成书形。 永乐大典一正十三副，正本由明州主事人朱家执掌，十三个副本则是落于明州的各道强者手中。 命魂器只是仿大衍令而成，功能比较单一，主要为解决红尘业障的浸染，不像大衍令乃是天地神物，有无数奥妙，只看持有者是否能领悟罢了。 如此，世间命轮境之分有四，一为没有任何载体，敢于或是迫于直面天人五衰的强者，能全然渡过则为至强司命，不然则是死。此类人，要么是绝强之辈，要么是垫底的散修之人，两极分化严重。 二为有命魂器的强者，可躲避红尘业障，不需渡天人五衰。此类人最为平庸。 三为拥有大衍令的命轮境强者，与红尘业障同修，此类人算是正牌的命轮境强者，为命轮境中的上层。 四为走了那几条林中路的人，如无咎、同契、极道，更不用说是以二元幻阶破境者，这些人是命轮境中的王者。什么红尘业障、天人五衰都只是修行的资粮。 命魂器非命轮境强者不能损坏，刚才被洞穿的书，此时已自行恢复了原样。而曹无衣之剑能洞穿此书，可见曹无衣是绝对有逆伐命轮境的武道修为。 “少君不亲自前来，却让你来，这是瞧不上我明州世家吗？” “区区朱家，何足挂齿，也只够我磨剑而已。” “曹无衣，真当你之剑无敌吗？此时运河龙脉封印已开始消散，命轮境的力量已能动用，你这是在寻死。” “山下就是十万烟火人家，明州朱家一直以吴山一带的繁华而自得，如果你我交手，不免会波及山下。不如进洞天一战。” “有何不可！”当下于少保就拿出星钥，开启了吴山天风的洞天之地。 进入吴山天风的洞天场景，却与六和听涛处不同。 六和听涛处的洞天，里面是潮水，而吴山天风的洞天内，则是一处山脉，名为瑞石山。 山巅有一江湖汇观亭，上有楹联，八百里湖山，知是何年图画；十万家烟火，尽归此处楼台。 在此之巅，看洞天外，如同临上天之风而俯瞰山下，左湖右江，万家灯火尽收眼底。 此时的右江，正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而当曹无衣一入洞天时，在洞天内就响起了一阵剑鸣声，如深渊回声，让听者失魂沉沦。被深渊凝视，天地为之低昂。 只见在江湖汇观亭中，空悬一剑，剑身无鞘，看其剑身，如同登高山而下望深渊，飘渺而深邃，仿佛有巨龙盘卧。 此剑一闪而逝，再现之时，已在曹无衣身前，剑性通灵，此时剑尖朝下，竟似有认主之意。 作为剑道中的绝顶剑手，自是识得天下名剑。 “七星龙渊！”曹无衣一没想到会在此见到十大名剑之一的七星龙渊，二没想到此剑竟想认自己为主。 但曹无衣手中之剑，乃是君念雪亲赐，纵然是面对十大名剑之一的七星龙渊，也丝毫未心动。 而七星龙渊剑，仿佛见曹无衣不为所动，更是发出了阵阵催促般的剑鸣声。被君念雪认为天生剑骨的曹无衣，此时遇通灵之剑自动择主，实不是什么出奇之事。 但此情此景，看在于少保眼里，自是大为震怒。原本作为镇守洞天的神剑，此时竟然要认敌对者为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命魂器被洞穿，神剑自动认主，此等奇耻大辱，连一向老成持重的于少保已有了失态的趋势。 自曹无衣出现，就如她的惊天一剑，短短时刻中，发生的事，甚而让人来不及思索。 “曹剑主，如此勿以于某以势压人了！”于少保身上的气势开始转换升腾，命轮境对真如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