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断桥残雪（下）
雨过天青，烟波浩渺野舟行，芦花倾，长空鸣，渡口无人停。 折枝难平，一曲大江入冥冥，心可明，在天青，此生不伶仃。 月色下的西子湖到处都是人影，断桥上人来人往，却无人停下来回首片刻，桥可以守着流水五百年，对人来说，只是过客。站在桥中间，看到湖底，有一串淡灰色的念珠静静躺着。 人群中的岳峥并不突兀，此时的他也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思绪回到了过去。 第一次看到断桥，是和君念雪第一次进禹杭。那时的西子湖尚未对庶民开放。 自然，他们想进入看看是轻松之极的事。 那是个雨天，雨天的西子湖分外朦胧，就像今天在北高峰上往下看到般，烟雨迷蒙，犹如一幅淡泊宁静的山水画，让人沉醉其中。 当时两人在湖的那头，集贤亭旁漫步，并没有到断桥，只是远远看着断桥。烟雨中，桥上并无行人，静立的断桥，像是一个守候着西子湖的女子，无怨无悔千百年。 岳峥清晰记得，两人同撑一把纸伞，君念君问道，“风，你知道为什么此处取名为断桥残雪吗？” 岳峥只是不解风情答道，“此名不祥。” “传闻有灵人和凡人相爱，受两族相阻，最后二人自刎殉情于此桥上。两人洒下的血浸染了桥中间，如桥在血泣。自此后，每当下雪时，桥中间那段地方，只要雪落下就会被融化，不管下多大的雪，都不会成积雪。” “世间传说，这是殉情之人的血太热了，所以雪难积。而桥中间没有雪之后，远看就像是桥断了；近看，桥中间又像是残雪，故名断桥残雪。” “至此后，此地成了真正的殉情之地，只要是灵人和凡人相爱不得结果的人，都会来此殉情，武者如此，庶民则不惜偷入，亦如此。久而久之，此处就成了不祥之地。” 那时，岳峥凡人的身份还未知。但当君念雪说起这典故时，岳峥就感觉像是中了一个诅咒。 再来此地，已是十年前。 那天，二人刚从灵隐寺游玩而回，君念雪玩性大发，还求了一串念珠。此念珠来自于五百罗汉之欢喜佛前，只羡鸳鸯不羡仙。 回到文澜阁时，君念雪收到了止戈剑阁来信，知道了岳峥竟然是凡人身份。 南岳止戈剑阁，因修众生执剑之剑道，在日常山水界与红尘界的纷争中，不仅没有中立，甚而有偏于红尘界的倾向。 如今剑阁当代的绝代剑手，再与一个凡人结合，那会对武林局势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剑阁传信，对于君念雪来说，完全不会当成一回事。在她心里，这世间还没有谁能勉强她。 但信件中，有天星印记，也就意味着这是南岳那位天星也是不同意此事。涉及天星，君念雪知道，如有不慎，贸然而为，后果很有可能就是毁门灭派的事。 那一夜，无月。二人走到了断桥中间，岳峥不想君念雪为难，只说她所做的任何决定，都会去照做。 当看到君念雪把念珠扔到湖中去时，彼时的岳峥顿时万念俱灰。 却听君念雪轻声说道，“有些事情，如果做不了，那推倒重来不就行了。” 沉浸于悲怆中的岳峥一时没反应回来，“推倒重来？” “是啊，当反对的人都死光了，不就没有人能够阻止了。”君念雪轻柔地道。 轻柔的一句话，十年前命轮境强者为之陨落三分之二。 月夜飞雪，寒星坠日。虽然有诸多原因，才促成了这一日的结局。但岳峥相信，除了自己二人，没有人会知道，其中一个原因，只是君念雪想要推倒重来而已。 当这世间反对的人死光了，还有什么谁能阻止他们白头。但毕竟他们也只是众多执棋人之一，终局出乎意料，为此又误了十年时光。 岳峥的思绪收回，不觉已快到凌晨，断桥上已没有一人，西子湖群山处微光初现。 岳峥看到念珠就在湖底，但如果有人去打捞，却会发现怎么都找不着，仿佛这念珠只是一个投影。 因为念珠正好在断桥残雪的洞天内。此时虽未入洞天，但一股危机感已在心头泛起。看来还真布下了杀局。 不知道各方势力有多大方，到底派出了几位真如境武者，或者说以为几位真如境武者能杀的了现在的自己。 原洞天再强行开启，需要命轮境强者才有能力为之。而此次布局之人，完全已想到了这点，洞天并非是完全封闭，那留下的后门，足以真如境层级的武者进入。 当岳峥一步踏入后，断桥残雪的洞天并不大，几乎和外界的比例一样，也许是荒废了太久，这个先天形成的洞天不断收缩，空间已小。 岳峥踏足的地方，正是念珠所在之处，抬手就可取得念珠。 而以念珠为中心，被一个圆形所围绕，足足十名真如境的无上宗师，围绕成圆形，气机交织，犹如天罗地网。还不止是十人，另有四人位四方而立，在圆形之外。 “天圆地方，到没有小看岳某。”岳峥看到方形方位四人，知道这四人并不是第一攻击序列，而是这个杀局的后手。 再入洞天要有星钥开启，从外面强行进入，就会断裂洞天的规则线，引起洞天崩塌。除非有天绝珠稳固空间。 而断桥残雪的洞天开启，显然不是用星钥开的。四方位的四人，此时是在稳固着空间，以真如境修为，最多也只能稳固十二个时辰。这还是因为这个洞天空间已经足够小了。 看来布局之人，是想先用十人围杀之，如十人围杀失败，则引爆洞天。当四人放弃稳固空间，转身缠住岳峥，等着洞天崩塌，岳峥如何能脱身。 如今的岳境可是被压制在真如境，纵然能逃出，也必会受重创。那么，接下来对岳峥的猎杀岂不是事半功倍。 能毕其功于一役，就是未尽其功，也能为后续的搏杀铺好路。 主意是不错，念头在岳峥脑海一闪而过。 自经历了石门潭洞天的塌缩之后，岳峥正好新创了一式无常刀意。如何果敌对者，还是一直以苍穹无刀来评估岳峥的战力，那无疑是自寻短见。 洞天崩塌后，会塌缩成一个奇点，然后彻底消失。这就意味着，在任何一个洞天中，都是存在这样一个奇点。 而只要找到这个奇点，引动奇点塌缩，毁去一个洞天就能轻而易举，也是瞬间之事。 正好，念珠所在之处，正是断桥残雪洞天的奇点。 刹那无常！ 岳峥甚至都没有出刀，已拿着念珠站回到了桥上。而在洞天内的十六人，只感觉岳峥进入洞天后，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不知多少家势力，共出的十六位真如境武者，就如此不明不白的如烟消散。如果是正面搏杀，在被运河龙脉封印压制的帝都内，以十六搏一，说不定还真能重创岳峥。 只是有时过招，反借地利，能人之所不能，制天命而用之，才是命轮境巨头的风范。 在天开图画台上，只有坤宁一人，在他面前摆放着一卷千里江山图，上现九州地形，图上星罗棋布着很多朦胧星点。 对应帝都西子湖畔断桥残雪的那个星点，此时消失了。坤宁露出了微笑，洞天塌缩，相信岳峥不死也必然会重创。 只是他的笑意还没有完全展露之时，一道霸凌天地的刀意冲天而起，横掠过帝都上空，煌煌不可一世的扔下一句话，“今天开始，本君刀试天下！” 这等气势，哪里有重创的样子，而是势在巅峰，无视天下。握在手里的一把星钥，瞬间被捏成粉碎。 这把星钥上绘着是一幅大雪纷飞图，一座石桥静卧在湖面上。 正当坤宁怒气难消时，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宁哥哥，要喝酒吗？” 而一直等在楼外楼的南怀明二人，见岳峥刀意凌空，随即就大笑掠空跟上。 “楚老，为什么各方势力要围杀师傅呢？” “你师傅被大家公认为是个异数，对于这个世间的既得利益者，谁都不想看到一个异数存在。此其一。” “其二，你师傅与各方势力确有大仇。十年前那一夜，命轮境强者折损三分之二，而在这三分之二中，被你师傅所杀的之人，又占了其中的三分之二。” 南怀明听后，只觉一股热血往上涌，想像着岳峥提刀如杀狗般追杀命轮境强者的情景，何等畅快。 “经此战，真如境武者难以杀掉你师傅，接下来，在运河龙脉封印未解除五道之前，估计不会再有人会妄想截杀少君了。” “圆满真如境可搏杀元极命轮境，而二元幻阶破境，也就是直达五月轮。所以，在各方估算中，如果是命轮境层次搏杀，应该是命轮境六月轮可以出手时，才会对付你师傅。” 南怀明突然想到，“清州的满台吉当时在荆镇，他不会传出师傅如今的武道修为？” “不会，他还巴不得有更多的命轮境强者能折在你师傅手上，各方势力也是在相互竞争的。特别是清州，上一任执掌红尘界的就是清州，他们才是最想夺回执掌之位的世家。如其他各州战力大损，只会乐观其成。” “我师傅现在的武道修为，到底达到了何等境界？” 鱼楚没有马上回答，认真思索了一下，“天星不出，举世无敌！” 随着对话结束，两人紧随着岳峥，同时踏足六和听涛胜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