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镜子
剑哉从梦中醒了过来。 此刻睁开眼看到的既不是璀璨的星空，更不是美少女的脸庞，而是蓬松柔软的枕头、 「……头好疼。」 他保持着趴睡的姿势以手腕用力，像是在做俯卧撑似得挺起身体，接着让身体这么反转过来，以仰躺的姿态，再度倒回床上。 他并不打算睡回笼觉。 剑哉愣神的看着天花板——这是他来到这个地方之后，第一次看到的天花板。 这种毫无意义的动作与举动，反而让他此刻感到安心。所谓人类，也正是通过不断持续类似这种无意义的举动，再赋予其特殊的意义达到自我满足的程度产生慰藉的感觉来麻木自己。 或许正因为是脑袋的疼痛，此刻的他才能意识那么的清晰，才能这么清楚回想起来刚才做的「梦」。 「那，究竟是梦，还是说是……」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并闭上了眼。 所谓的梦，就是尽管想要记在心里，其中的细节也会随着思考而不断模糊，或者是突然失去对其中内容的印象。 可是在剑哉闭上的眼睑里，梦中的事情就仿佛自己才刚刚亲身经历过一样。 胸口的那份疼痛与…… 清晰、深刻的残留在自己的嘴唇上的触感。 他自然地吸了口气，心中涌起一股悸动。 剑哉抬起手，将按在了自己胸口，那梦中被剑贯穿的地方。 在这时，剑哉突然感受到一丝异样。因为他看到了刚才抬起的那只手。 「恩？」 重点不在于手的本身，而是手上原本用于止血的树藤不知何时被人替换成了绷带，绷带的末处还打了一个不合时宜的蝴蝶结。 除了绷带之外，上身的衣服也一并被人脱去了，伤口处被人胡乱涂抹着各种颜色和味道的药水，给人一种上药的人虽然十分不耐烦却又无可奈何最后只能交差应付了事的感觉。 ……说起来，在和少****走椛握手之后，自己好像就失去了之后的记忆。自己当时有累到会突然昏迷的程度么？还是说这具体身体本来有着会间歇失忆的毛病？ 他试着努力去回忆起什么，但是头顶的疼痛，却让他的脑子有些转不太过来。 ……明明能够清楚地回忆起梦境中的感受。 对自己的未来产生担忧的剑哉，摆出一副困惑的表情下了床。 他环视着自己所处的房间。 窗外的雨依旧未停，但是已经可见微弱的阳光已经穿过云层，通过窗户照射了进来。伴随着这样微小的亮光，他开始审视起这间摆设非常杂乱的房间。 地板上到处堆满了写着奇怪文字、带着诡异气息、甚至还会发出黯淡光芒的书籍。 仅从这些书籍上高深莫测的内容与气息来看，剑哉推测这些书籍的主人应该是属于那种深出简居、钻研某个领域并且有着深刻见解、知识渊博的人才对。 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正因为剑哉能够对此感到一种强烈的违和感，才能理解到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再想得深刻一点，若是如此钻研书籍的人，不可能在这种潮湿的环境里还采用如此暴殄天物的方式来对待这些书籍。 可若又是联想到露米娅那种外表是小女孩却有着强大杀气的妖怪与明明身上有伤却也能依旧压制剑哉的少女，或许在这片土地，这些常识反而是无法参考的事情——前提是他的常识是正确的东西。 剑哉在这间物品杂乱的房间内，小心的走了起来。试着用这种思考的方式，让自己的思路运转，想要借此挖掘出一些关于过去的记忆。 但就是想不起来。 就好像这些记忆原本就不存在。 他能够回想起自己的名字、自己所学会的剑术。 还能够记得如何辨识天气的方法、如何在森林中辨别草药的种类、星辰的名称，诸如此类——那些在生活中应有的常识与生存的知识，他全都记得。 但就是记不得自己从何而来，想不起过去的自己。 「或许姓氏也一并失去了也说不定。」 回想着梦中少女最后的低语。 ——等我，剑哉。 那，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她，是谁？ 她对我来说……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真是有够糟糕的。」 他察觉到自己的思绪开始混乱，剑哉一边露出苦笑一边吐槽着自己。 就在他苦笑的时候，脚步也停了下来。 接着他的视线被眼前的大型全身镜子所吸引，于是剑哉转而凝视起了镜子里的自己。 在镜子里的自己赤裸着上身，缠着绷带站在前面。留着不长的黑发，身高不算特别高却也不矮。 还有那张脸。 虽然是第一次看到的脸，但是在看到的瞬间，剑哉就就能够清楚地意识到「这是自己」的事实。 rou眼可见、身上露出的部分，都有着得到充分锻炼的痕迹。无论是腰部的腹肌、下身的大腿、小腿、挥剑的手臂、上臂等，身为剑客……不，身为一个武人应该锻炼的部分，全部都有得到锻炼，并且没有丝毫多余的部分与要素、给人透露着一种精干简练的感觉。 原本这样一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其实是一件会令人感到害羞并且不好意思的事情。 但换做是那些对自己人生感到迷茫，醒来就失去自己过去记忆的人来说，能够如此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的存在，会不会反而是一件令人心安的事情呢？ 不，对现在的剑哉来说，吸引他的并不是自己的身体，他的视线仅仅是停留在一点上—— ——胸口、心脏处的那一道细小的痕迹。 这个痕迹，很淡、很浅，如果不是精通某个领域的人，根本无法注意到这么浅的痕迹。 他缓慢移动着手掌，试着触碰自己的胸口，看着镜子里自己所做出的动作，映照在镜子里的的确是他本人的身影——他脑子里浮现出这种再理所当然不过的想法。 也正因为如此，才会为浮现在自己脑海中的想法感到荒谬。 可同时，这具身体所仅留下的、所仅存的那些关于剑的知识。又不断重复提醒着他，无论如何逃避，这就是现在最为真实的真相。 「我该不会……」 剑哉，他用指尖缓慢触碰着那道与其他皮肤相比，颜色稍浅的痕迹。 那是，剑的痕迹。 「……真的死过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