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人院（一）

    伴随着曲调有些奇怪的童谣，一个穿着蓝色条纹病服的人出现在舞台上，四肢以扭曲的角度支撑着整具身体，带着一个仅露出双眼位置的白色面具，本该是眼镜的地方却是一片幽黑。

    姜汶不知道这一幕对于其他人是否有特殊意义，但有一个地方他难以忽略——那张白色面具上有一处微小的暗红色污渍。那处污渍实在太微不足道了，其他人即使注意到也不会过于在意。可对于姜汶来说，这处污渍带来了极其危险的信息：发起者可能对于他的信息了如指掌，且对他针对性极强。如果这个猜测没有错，随机挑选参加者这件事可以被完全推翻。而更危险的可能也存在，他似乎本身具有特殊性，许临也表露过这场游戏与此前有所区别，那这场游戏有一定可能是围绕他设计的。但这种可能也存在疑点，比如说发起者口中的“真相”，以及其他人存在的意义。在信息更加丰富之前，他只需要面对现在的难题。

    自他看到那个污渍到现在，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湿了，额头上的汗珠不住地流淌，他将发颤的双手藏在身侧，紧紧攥着衣角，强忍着眼中天旋地转的景象。他自来到疗养院后就对此尤为敏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噩梦的缘故，这一次的反应如此强烈。

    他有些庆幸仅仅依靠舞台灯光其他人很难注意他的异常，但如果刚才的猜测没错，发起者是想要他的怪异之处在众人面前展露无遗的。

    此时布景板也被照亮，是一面斑驳的墙壁。

    他已经很难去仔细留意舞台上的场景了，只能依稀分辨出那人将类似油漆的暗红色物体一点一点涂抹在墙壁上，再认真的将其抚平，直到布景板完全变成暗红色，他才将油漆放下。

    对啊!他为什么要因此而困扰呢，将污渍覆盖、涂抹上崭新的颜色，它就会重获新生……或者……杂碎它！将它毁掉，只要自己看不到……看不到……。姜汶此时理智被疯狂与混乱侵蚀，依然准备起身将想法付诸现实。

    “镜子。”

    殷河的声音唤回了姜汶的些许理智，但脑中一片混沌的他还未能理解他的意思。

    “这个房间中没有镜子。”见没有人做出回应，阮淮将话语补充完整。

    “一个话剧中的房间，没有镜子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许临看着这无厘头的剧情，感到莫名其妙。

    姜汶此时意识还未完全回笼，但依然将目光收回，沉思着这一幕蕴含的信息。

    “小画家对色彩很敏感嘛，这么细节的地方都可以注意到。姜汶，你有什么想法吗？”

    被点到名字的姜汶一愣，还在想该怎么回答，许临的插话为他提供思考时间。

    “色彩和镜子有什么关系？什么细节？我刚才穿越了？”

    许临此时掉线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正常人很难想到这一点。这三人明显观察到了面具上的污渍，而那种病态的粉刷墙面行为给了众人一个暗示。而最关键的地方，就是整个剧情的矛盾点，一个如此吹毛求疵的人，在涂抹墙壁时都要精益求精，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带着这样一张面具？结合布景就可以得到房间中没有镜子，具有极强讽刺感。

    当然，正常人不会轻易往这个方向去想，比如许临。

    在许临的一头雾水与众人各异的想法之下，戏剧已然落幕了，那个穿着浮夸的人又一次站到了舞台之上。

    “完了？这么短并且没有一句台词的毫无逻辑的话剧？”

    许临小声吐槽着，似乎也是因没有赶上众人的思路而不满。

    是了，无论是编剧，演员，故事中的角色，还是观众，在没有一个是正常人的情况下才能得到想要的效果，“疯子”一次还颇为恰当。

    “虽然故事很奇怪，但我认为我们之中有人可以做出解释。发起者不会做无用的事。”

    阮淮环顾四周，观察着每个人细微的表情。

    “虽然我很认同你现在的观点，但我不得不说，发起者的恶趣味会让他做一些完全没有意义的事。”

    “这个故事的立意无非是什么以自身标准规定外物，却忘了自视自己也不符合这一标准之类的。这么说起来还蛮正能量的。”崔耀忽视了许临带着怨气的吐槽，也不在乎阮淮真正想要得到的答案。

    “偏执之物源于偏执之人。”殷河将目光投向崔耀，语气中带了几分说不清的情感。

    姜汶自己还没有理清楚事情，自然不会在此时盲目的将事情说出，便在众人讨论时浑水摸鱼。

    穿着浮夸的人似乎因众人忽略他而绝望，拍拍手吸引众人注意力。

    “虽然我很喜欢听各位讲述观后感，也期待着激烈的交锋与讨论，但这不是你们将我忽视的理由。”

    这语气听起来有些委屈，但众人来不及关注这些，这声音分外熟悉，分明是发起者本人。

    这不怪几人警惕性低，昨日发起者出声已然出乎预料，没有人会相信发起者可以如此随意的出现在参与者面前。这倒也印证了许临所说的发起者的恶趣味。

    “不要紧张。我没有恶意，也没有伤害几位。我的目的也很简单，只需要几位配合找出‘真相’就好。”

    姜汶注意到一件很奇怪的事，无论是昨日还是现在，他听到发起者的声音都没有明确的方向感。这种难以辨别方向感的声音肯定不是站在他们前方的人发出的，他有种疯狂的猜测。这个发起者也许并不是人，甚至不是鬼物，而是这个空间以及其中包含着的除他们之外的所有人与物。这也能解释他如何控制房间中的“黑暗”以及他有意指向浮夸的面具人就是自己。

    几人也注意到声音的问题，也许与姜汶的想法不同，却也神色凝重。只有崔耀还处于跳脱的状态，姜汶甚至觉着他找到了知音。

    “好了，盲目的猜测不是走向真相的道路，我为各位送上一份礼物，可以与你们的早餐一同享用。”

    穿着浮夸的人先拿出一个写着字母“A”的徽章认真得擦拭许久，别在衣服中珠宝拥簇的空隙上，随后取出了一个笔记本。

    姜汶做了一个大胆的尝试，他小声念了一道自己熟知的菜。桌子显露出来时，桌上赫然摆着他方才所说的那道菜。

    发起者的声音响起：“我说过，只要适当配合，我会满足所有合理的需求。”

    姜汶不动声色的环顾四周，没有人表现出听到了这句话。姜汶心中寒意更甚，这样的发起者，究竟会在意什么样的真相呢？

    A已经将笔记本交在桌上没有食物的崔耀手中，崔耀并不在意手中的笔记本，只是很认真的与A说着什么，姜汶的位置只能听清几个字。

    殷河十分在意笔记本，这毕竟是他们进来之后得到的唯一线索，皱眉看着崔耀随意摆弄着本就破旧的笔记本。

    “你曾经说过，美食要以故事相搭，那么现在是你的分享时间了”

    姜汶很害怕崔耀直接以自己没有吃早餐为由拒绝，或者讲一个毫不相关的故事。不过他在与A单方面“交谈”之后似乎心情很好，并没有选择给众人带来答案，甚至站起身行了一个有些滑稽的绅士礼。

    “我的荣幸。即使不希望你们不信任我，在我分享完之后你们都可以传阅，不要污蔑我篡改信息。”

    周围暗了些，似乎是为了烘托气氛，故事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