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场作死的旅行

    “地府？蒙谁呢！我看你是脑筋有问题吧！”林昊向来痛恨夸大其辞的虚假宣传，赚那些黑心钱怕是睡觉都不得安稳。

    没曾想黄岐也是实诚人，面对质疑，直接扒开头皮，掀起自己的头盖骨。在白花花的脑浆中一阵摆弄后，才重新安放回去。“没错呀！神经、血管都长的挺好，咦！小兄弟，你怎么坐桌子下面去了。”

    “没……没事，就是头……头有点晕。”林昊舌头都捋不直了，他万万没想到冒然闯入的流浪汉，竟然是来自地府的业务员。

    只是这身行头也太寒酸了吧！好歹也是跨界谈业务，就不怕给自己的主子丢人吗？

    经过半小时的鸡飞狗跳，除了桌下的双腿还有些打颤外，林昊总算接受了现实，知道眼前这位仁兄不是来开玩笑的，也不是北大教授在搞心理学测试，而是实实在在来自于地府的业务员。

    如果现在有人拿着一颗剥了皮的鸡蛋，一定能满满塞进林昊的嘴里。他仔细回忆老半天，确定从黄岐进店自己没有任何言语上的不妥，才稍稍安下心来。

    和来自地府的业务员谈生意，这感觉实在太刺激了，完全无异于在坟头蹦迪啊！

    不过细想一下，又感觉不对。每天都有几百万人因为各种意外丧生，按说地府怎么都不会缺客源，连带烧的火纸都能按吨算了。

    黄岐似乎看穿了林昊的想法，在一旁解释道：“你也知道每天那么多人往生，地府早已是鬼满为患，而且你们人类无节制的烧纸钱，造成大量的通货膨胀。现在的地府，无论是经济还是资源，都十分短缺啊！”

    “这就是你们要开辟旅游线路的原因？”这番解释倒也在理，但林昊总感觉怪怪的，似乎有什么不妥，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都是没办法的事儿。不过请放心，只要你带人去，我就能保证他们平安无事的归来。”说到这里，黄岐刻意压低声音道：“如果游客在那边消费，你同样可以获得相应的回扣。”

    地府还能消费，这着实出乎林昊的意料。虽然逢年过节他也会去爷爷的坟头祭拜，但更多的只是种形式，或者是出于对他老人家的敬畏。

    双方的合作似乎就这么愉快的敲定了，地府那边究竟什么情况，也只有带团去一次才清楚。从黄岐拿来的宣传画上，能做的了解实在有限。

    “我不能在阳间待太久，必须要离开了，需要带人过去的时候你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黄岐说完，掏出一张自制的名片递给了林昊，之后就转身向门外走去。

    可能还没完全适应这副皮囊，刚走没两步就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唉！真是太别扭了，身体完全无法跟上灵魂的脚步啊！”

    林昊眼睁睁的看着黄岐走出店铺，消失在视野中。之前过去的半个小时在他看来完全就像一场梦，到现在还感觉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

    不过，这名片上印的内容还挺高大上的。

    “地府森罗殿驻人间事务总代理——黄岐，联系电话……”

    按照一般的流程，有了线路，利润亦分配均匀，往下就该招募游客组团报名了，可林昊却陷入了长时间的呆滞状态。

    第一批旅游团定多少人合适？报价又该要多少钱？人来了又该如何向对方解释？

    无论在谁看来，这都是一场作死的旅行啊！

    林昊现在已经没了退路，如果三天之内续不上租金，李玮峰绝对会带人把店砸个稀巴烂。

    他极需要一笔钱，而这条通往地府的线路可以很好的利用人们的猎奇心里，在最短的时间内为他带来第一笔收入。

    至于是否会引发恐慌，完全没必要担心。如果真有地府，一碗孟婆汤足以解决后顾之忧！

    声音要响，广告要亮，既然有这么好的噱头，林昊如何都不会放弃宣传的机会。除了在网上发布消息外，还找人做了易拉宝，以主推的方式矗立在店铺门口。

    “生命就像一场旅行，除了沿途美丽的风景，你了解自己将要去往的终点吗？快来参加昊天旅行社举办的地府三日游活动吧！从黄泉路到奈何桥，我们一路相随，带给你前所未有的感官体验。”

    优美的文字，配上一张充满恐怖气息的照片，连带着旅行社的整体风格都变了。

    以前过往的行人多少还会瞅上两眼，就算不报名，也会大致了解一下各个线路的价钱。现在可好，行人一走到这边，都选择刻意避开，深怕沾染了晦气。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林昊再次变的焦躁起来。已经过去两天了，再没有游客报名，他就只能去借高利贷了。

    心中越想越乱，林昊索性打开电脑，看看网上发布的消息有没有回馈。结果看热闹的一大堆，真正感兴趣的一个都没有。

    “什么玩意儿。”林昊的脸上写满了失落，就在他拿起手机，准备拨打借贷电话时，生意终于上门了。

    进屋的是一名男子，四十多岁的样子，胡子和头发看上去都是刚修剪过。虽然收拾的挺利索，但依旧难掩其脸上的疲惫，特别是那一双阴翳的眼神，仿佛对整个世界已经绝望。

    还不等对方靠近柜台，林昊就满脸笑容的迎了上去。如此殷勤只因为他不经意间看到男子衣服上的标牌。

    哪怕再不起眼，哪怕上面布满褶皱，林昊却很清楚，这件衣服的价格已经快要抵上店铺一个季度的房租了。

    男子在林昊身前半米处停下脚步，疑惑的问道：“人死后真的会去地府？”

    “人死后去哪儿不归我管，我只负责带活人参观旅游。”林昊模棱两可的回答道。

    “多少钱？什么时候走？”男子继续问道。

    “一个人1200。”说到这里，林昊迟疑了一下，道：“因为这个属于团购价，必须要凑齐十个人才能走，你要是不急的可以先等等。”

    其实黄岐并没有规定人数，定十个人是因为这笔钱刚好够交纳房租。

    若是普通人，恐怕也只能等了，男子却显得格外心急，直接扔出一张卡道：“刷吧！我没时间了，希望能尽快出发。”

    “没时间了？”林昊一时没明白男子的意思。

    “嗯，去地府逛完，我还有其他事要办。”男子明明在笑，看着却让人格外悲伤。

    林昊似乎想到了什么，也不废话，直接拿起卡在pos机上刷掉一万二。随后按照名片上的电话，给黄岐打了过去。

    “我这儿有位客人，很急，你看什么时候来接我们？”

    林昊说的很直白，黄岐也答应十分干脆。半个小时后，一辆豪华大巴车停在了旅行社门口。

    其实到现在，林昊对黄岐都是半信半疑的状态。而那名包场的男子，似乎从未在意过真或假，只是把这当成了人生最后的旅行。

    在大巴上并未看到黄岐，司机看上去很年轻，戴着幅墨镜，也不搭理二人。等他们上车后，直接一脚油门，向着马路的尽头驶去。

    经过闲聊，林昊得知这名唯一的旅客叫罗毅，是位生意人，偶然经过旅行社，觉得好奇，就打算进来问问。当提及生活上的事，对方微微摇头，并不愿意多说。

    或许真的太疲惫，没十分钟，罗毅就靠在座椅上睡了过去。

    林昊自觉无趣，也只能闭着眼睛休息。反正钱已经收下了，到时候把租金一付，他的旅行社算是暂时保住了。

    一路上都很平稳，让人感觉根本不像在城际公路上行驶。不知不觉中林昊就睡着了，当他再次睁开双眼，车子已经停了下来，这也是整个旅程中唯一的一次颠簸。

    “罗先生，我们该下车了。”林昊拍醒了罗毅，两人相继走出大巴。

    没有想像中的云遮雾绕，周围的视线很清晰，不过却有些荒凉，乍一看就像来到了郊区。

    两人身前不远处是一间土地庙，看上去和古代衙门差不多，古色古香的装饰，可能是因为年代太过久远，外墙上显得有些破败。

    周围就这一栋建筑，而且黄岐在给林昊的宣传画中也提到了此处。看上去虽不美观，好歹也算个景点，林昊只能硬着头皮带罗毅上前走一遭。

    走进大门，中间放着一张棕红案桌，上有本地的《户籍册》。林昊随意的翻了翻，惊异的发现从山川河流、牲畜家禽、人员多少等等，册上都有详细的记载。

    “你们是过来旅游的？”

    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彻在大殿内，倒把林昊和罗毅吓了一跳。

    两人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任何身影。正当林昊以为是谁的恶作剧时，罗毅却拉了拉他的衣袖，面色惨白的指着地面。

    林昊往下一看，瞬间跳起老高。可跳的再高，终究是会落地，而且时间还很短暂。

    “别怕别怕，我是不会伤害你们的。”

    苍老的声音再起，林昊却不敢应声，甚至都不敢睁开双眼。

    因为整个地面已经化身一张巨大的脸盆，两人一边一个，恰好站在土地爷的鼻孔上。

    这画面看上去十分诡异，虽然不会掉下去，但林昊却感觉脚下丝丝的冒着冷风。

    来之前，他曾仔细研究过黄岐带来的宣传画，对于阴司的土地庙也有一定的了解。

    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土地保一方人，一个灵魂的出生和死亡都要经过当地的土地庙的。

    土地虽然神位低微，但却是家喻户晓的正神，更是天下各路堂口和神界沟通的一个重要使者，上到表文的传送，下到拜金的焚化，都离不开土地爷的帮助。

    当有人阳寿已尽，阴兵会拿着勾魂牌和批票押着亡魂到土地庙通关，土地爷要打开本地《户籍册》进行核实，此亡人系属本地人氏，确实寿终正寝，又一一核实并无任何宗教信仰，便在批票上盖上本地土地大印，通行阴间。

    这么牛叉的一尊大神，林昊却站在别人的鼻孔上，已经实属大不敬。土地爷随便打个喷嚏，他的小命恐怕都保不住了。

    就在林昊想着如何获得他老人家的谅解时，只感觉周边土地松动，一位身着粗布麻衣的老人从里面钻了出来。

    这老人兴致勃勃的围着两人转了三四圈，却忽然皱起眉头说道：“为什么？你不该现在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