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六十四暗斗明争(上)
从酒楼动工的那天起,他们便注定了要和天外天较劲到底。【】 既体现着他们的野心,也不能排除一些私人恩怨。比如通过跑堂小哥赵安,他们着实狠狠地挖了一下天外天的墙角,拉过来一个厨子,三个后厨打杂的熟手,三个跑堂的,虽然并不至于让它伤筋动骨,但这种挖墙脚的行为本身,便已经严重侵犯了它作为府城第一楼的地位和威严。 天外天的大当家赵衡倒是个和气的,毕竟双方都是自愿的,而且这些人之所以寒心离去,也是自家酒楼里出了问题。可他那强势无比的夫人,却完全是另一种做派。 仗着有知府撑腰,时不时地搞些小动作。比如酒楼还未开业,掌管税收的人便不时登门讨要商税;已经培训好的伙计,突然被人威胁着离开;有传言说酒楼的风水不好,将来去吃饭的人,全都不得好死…… 酒楼之所以准备了半年时间,这些烦不胜烦的干扰也是原因之一。 好在有宋学政替他们撑腰,不然酒楼能不能开的起来,恐怕都是个问题。等到开业这天,宋学政更是成了镇店之宝。 按照jian商打击新同行们的手段,开门那天,新店门口,定然会出现一群无赖混混,商家讲究的是和气生财,开门便有纠纷也不吉利,所以要么选择忍气吞声,要么花些银钱,请几个捕快、府吏前来坐镇,求个破财消灾。 可到了留仙居,即便他们肯花钱,又有哪个没眼力见的衙差敢接? 所幸有宋学政的鼎力支持,当日带着不少学院的同僚,这些先生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但名头丢出去,而且有这么多位,镇住一群乌合之众,还是绰绰有余的。 既然邀得诸位文士助阵,菜品上,留仙居也没有让他们失望。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再加上一句极为贴切的诗词,如树头树底觅残红,一片西飞一片东,即使凉拌菠菜,绿叶红根,随意摆放,也能显出一份诗意来。 其余还有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用胡萝卜雕刻出蝴蝶形状,在碟子边缘围上一圈,中间堆放的是拔丝山药,全在最妙的是一个“啼”字,唯有在夹起一块山药,扯出一根细细的糖丝时,才能体会出其中的乐趣。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用缠枝百花碟盛装的青菜香菇,香菇切成马蹄形,在青菜间若隐若现。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肥而不腻的八宝酱rou,盘底铺着一层由浅到深的生菜叶。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由色泽红润、味道醇厚的烤鸭,配上掺了菠菜汁做出来的荷叶饼。 …… 就如同季宣怀在安乐镇时,第一次去财主家给县学里的先生做菜那般,这种新奇的菜名,令留仙居迅速得到了府城所有文人的青睐,短时间内,便与经营数十年的天外天不分上下。 如果说天外天的宫廷菜,吃的是一种贵气,那么留仙居便成了文雅的代表。 虽然不时遭人找茬,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每一次度过一劫,留仙居便站得更牢一些。 终于,三个月之后,范衙内带着一群狐朋狗友,也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能得范公子大驾光临,真是令鄙店蓬荜生辉,诸位楼上请!” 一见他们进门,在柜台管账的赵王孙便打起十二分精神,笑脸迎了上去,热情招呼道,“小二,挑一间最好的雅间,请范公子入座。” “不必了,我们随意就好。” 果然是来着不善,面对赵王孙的殷勤,范衙内连眼皮头没抬一下,一群人顺着他的话,当真在大堂里,挑了一处空位坐下。 一下来了这么多纨绔,而且明显不怎么买酒楼掌柜的账,立即吸引了所有食客的注意。 “那就只好委屈公子了。不知诸位想吃些什么?” 往四周看了看,在背地里咬了咬牙,转过头来时,赵王孙依然是面带春风地说道,但心里却在盘算着,你今天要是非让我下不来台,以后小心出门挨闷棍! “那还用问吗,自然是挑好的上。不过我们丑化可说在前面,我们可是慕名而来,都说留仙居的饭菜如何如何,若是名不副实,我们可是不付钱的!” 说话的是一个大户家的儿子,这次范衙内居然没有带下人,难道真是被沈少卿上次给吓住了? “这话说的,不是故意与我们为难么。要不是诸位都是有身份的人,我还以为是一群无赖想吃白食呢,你们不知道,市井无赖们惯会用这招,先是豪气地点一桌子菜,吃完之后便说店家黑心,如何难以下咽,诸位可不能学他们,让小店为难呀!” 赵王孙为难的搓了搓手,好声好气地劝说道。 “好你个赵王孙,才几天的功夫,你就敢跟我们抖起来了。还不赶紧去传菜,敢故意怠慢我们,信不信连你的招牌都给你砸了!” 见一群草包都被赵王孙几句话给逼住了,一直冷眼旁观的赵宏终于开口道。 “哟,赵二公子,恕在下眼拙,刚才竟然没有认出你来。令兄最近如何?明明说好我们开业时过来捧场的,结果我们望眼欲穿,却连个人影都没看到,不知是生意太好,无暇抽身,还是贵体有恙?” 就知道是你撺掇来的!赵王孙没好气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却仍然故作亲热地问道。 “哼,我大哥那样的身份,怎么会来你这种地方,往自家脸上贴金也要有个限度,不然吹破了牛皮,可就不好收场了。” 赵宏终究没有什么气度,两句话一说,便显出其刻薄的本性来。 “这就是你冤枉我们了,我们这里是酒楼,只会做菜,既不懂贴金,也不会吹牛。至于令兄之事,可是有人作证的,难道令兄背地里,对你另有什么说辞么?” 见他如此沉不住气,主动将话柄往自己手里送,赵王孙差点笑出声来,故意误解他道。心里盘算着,若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再让他们出一次丑,看他们以后还好不好意思一起出门了。 “你……” “好了,你跟他打什么嘴仗,我们是来吃饭的,不是来给人当猴看的。” 很遗憾,一向只会动武的范公子突然变得聪明了,及时制止了即将发作的赵宏,然后不悦地瞪了围观者一眼,手上的马鞭敲的桌子砰砰响,“你一个开酒楼的,哪里那么多废话,还不快点上菜!” 范衙内很烦躁,自大上次使坏被抓了现行,不知怎么的,他一想到这家酒店与沈少卿有些瓜葛,就不由一阵心虚。事后他越想越觉得,沈少卿当初可不是在帮自己,而且那是一个像他爹那样心机深沉的人,能不招惹是最好。 要不是三姐舍得给他银子使,又被赵宏激将,他是不愿意来趟这趟浑水的。尤其是现下的处境,和上次实在是太像了,让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只想按照预先的计划,速战速决。 “那还要劳烦各位说出菜名来,不然若是做的不合心意,又该当是谁的责任呢?” 赵王孙丝毫不被他影响,坚持立场道。 “怎么,我们说了菜名,你便能做得好么?” 赵宏暗道一声正中下怀,赶紧接话道,并且丝毫不给赵王孙反驳的机会,“既然你们如此自信,那我们也不妨相信一回,看看你们究竟有多大的能耐,敢夸下这样的海口!范公子,就请你点这第一道菜吧,若是做不出来,咱们再行理论!” “你们……” “怎么,不是你和我们要菜名的么,我们还没说,便要反悔不认账了?” “哈哈,我看还是别难为他们了,那些个酸书生,也就会捧捧臭脚罢了!” “就是,连菜都不敢做,还开什么酒楼,你们这些人就不怕被毒死么!” “……” 赵宏起了个头,随后便有人跟着吆喝起来。 “你们这是纯粹来消遣我们了,若是规规矩矩的吃饭,我们自然欢迎,若是故意找茬,那么恕不远送!若是真要闹事,咱们便到县衙讲理去!” 事已至此,不撕破脸也没有什么意义了,赵王孙冷脸说道。 “谁说我们不是来吃饭的了,关键是你们不敢做呀,这天底下还有把食客往外撵的,真是稀奇!” 赵宏胡搅蛮缠道。 “你们想吃什么,不妨说来听听。” 得了跑堂的消息,从厨房赶过来的季宣怀沉声道。 “哼,这还算句人话!” 见了自家真正意义上的对头,赵宏眯了眯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句,然后看向范衙内。 “就先点一道试试你的手艺吧。” 见季宣怀一副艺高人胆大的架势,范衙内也来了兴趣,积极配合赵宏道,“就要一份既有水里游的,又有地上跑的的吧。” “嗤!” 紧张了半天,原来就这么简单,随便一分三鲜汤,鸡rou和火腿都算是地上跑的吧?海参、鱿鱼都是水里游的,还以为有多刁钻呢。 “等等,我还没说完呢,我要这份菜端上来的时候,依然是活碰乱跳、会喊会叫的。你们敢接么?” “的确有些难度,这么稀奇的菜,做起来很费功夫,所以如果你们一定要品尝的话,也要拿出点诚意来,先把饭钱给了。” 季宣怀略一沉吟,平静地开口道。 “你当真会做?要是做不出来呢?” 在赵宏看来,季宣怀就是想用大价钱让他们知难而退罢了,于是趁机逼问道。 “那便随你们怎么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