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二十三 正直者之死 其三
一直在坠落。 明明之前到这阁楼的一楼的时候观察过，这处在三楼的阁楼离地面也不过是七八米左右，但是从阁楼地板上突然爆裂开伸出抓取抚丝姬的巨手轰击出的这个洞之下的空间却与雨桐十爱所感知的截然不同。 他一直在下坠，在无尽的黑暗之中被重力所抓住，逐步增加的速度之下甚至有了几分与空气摩擦带来的风息。雨桐十爱无法看到任何东西，只能够大声地喊着抚丝姬的名字，但是周围黑暗的空间之中什么声音都没有回应，甚至连回音都欠奉。 雨桐十爱咬住了牙齿，这一系列的变故都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但是他还是不得不立刻采取行动。他深深吸了口气，决定呼喊那个名字。 “爱丽丝——！” 就像是呼喊出一段咒语一般，从声音传出之时，雨桐十爱就感到了周围的空间一阵动荡不安，就像是有人将这个世界装入了罐子之中然后将罐子顺着楼梯滚下一般。而在他的右下方，传来了一阵什么东西碎裂的牙酸的声音。 雨桐十爱陡然感受到了冲击，回过神来的时候，似乎有人从一侧抱住了他。周围实在是太过于黑暗，人类的rou眼根本对周围的一切都无法察觉，雨桐十爱也因此感到了惊讶，刚想要挣扎，身后就听到了抚丝姬的声音。 “请不要动，父亲大人！” 听到了抚丝姬的声音，雨桐十爱终于松了口气，耳边也听到了少女振翅的声音。身后的少女双手穿过雨桐十爱的肋下，搂抱着雨桐十爱，带着他往着不知名的方向飞行。雨桐十爱刚想要询问对方的伤势，就感到对方放在自己胸前的双手似乎有些不对劲，对方的双手似乎有意识地在自己的胸口游走着。 “……嘿♂嘿♂嘿~” 然后少女口里发出了好像很享受的声音。雨桐十爱脸上淌下冷汗。看来第三个舍弃了身体的是雪樱姬的样子。 “冷……冷静点，抚丝，先和我说现在是要……” “让我们一起上♂天吧！父亲大人！” 这样大声地呐喊着，少女双翼一振，雨桐十爱陡然感到自己的速度猛地变快了起来，因为四周都是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他也完全不知道现在是在上升还是下坠，只是感到自己因为速度过快而带来的风的阻力越发地大，吹得他的头发乱糟糟的。 “抚……抚丝！” “我们要冲破现在这个空间！然后让我这具身躯死亡！” 抚丝姬大声地喊着，随后雨桐十爱感到自己的耳朵似乎被舔了一下，对方的声音就在自己耳边轻轻地响起。 “要抓紧时间了，父亲大人。抚丝可是被塞得满满的了，再拖时间可是会把这具身体撑爆炸的哦，那样的话，会很不妙的，啊呜——真唔（的）很唔（不）妙。” “在，在那之前别含住我耳朵啊！” 雨桐十爱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要偏开头，但是接下来少女就腾出一只手把他的头按了回去，雨桐十爱有心想要拉开她的手，但是双手都因为手指无力根本做不到。 “呜呜呜……” 抚丝姬只是含着对方的耳朵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声音，雨桐十爱挣扎了两下，随后就感觉全身一轻，陡然发现抚丝姬已经带着他从原本的那个洞冲了出来，并且不断地拔高，拔高，扶摇直上。 虽然被含着耳朵，但是雨桐十爱已经没有心思去管了。被带上高空的他惊讶地看着这个世界，黑漆的夜空之上有着一轮明月，上面有着一张浮夸的大笑脸，周围的星星围绕着月亮拖着长长的流星尾旋转着。像是巨龙一般的漆黑色身影在遥远空中游荡，满地的建筑开始不断地震动，随后伸展出各种各样的奇异肢体，从地上爬了起来。满地的各种漆黑色的人影摇曳着晃动着，被那些建筑碾轧得四处乱窜。 整个世界像是一下子混乱起来，联通天上的六道光柱之中已经黯淡下去了三道，不过立刻，第四道紫色的光柱也似乎开始变化起来，同时在雨桐十爱的身后的抚丝姬也发出了一声痛哼。 “咕……” 她尽管咬着牙也似乎无法抑制这份痛楚，不再去含住雨桐十爱的耳朵，而是将头埋在他的耳边，拍打的翅膀也有些紊乱起来。 “快，父亲大人……” 抚丝姬有些野蛮地将雨桐十爱翻过面来，从正面拥抱住了对方，雨桐十爱也得以看清抚丝姬的样子，她的双眼流出了血来，毛孔之中也有着细密的血珠渗出，细碎的皮质不断从脸上剥落。少女满脸痛苦，将他紧紧抱住。 “把我喉咙咬破！快！不然来不及了！” “抚丝……？” 雨桐十爱此时背朝地面，能够看到抚丝姬痛苦的脸色与天上高挂的明月，那月亮之上肆谑的笑脸好像是在嘲笑着他一般。雨桐十爱咬了咬牙，双手架到了对方的背脊之上。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吗？ 雨桐十爱的心中闪动着不甘心，但是如今少女脸上的鲜血在告诉他，现在并不是犹豫的时候。他也很干脆地张开了口。 明明是自出生以来做出过的最多的动作，明明只是那么一口咬上去就能够做到的事情，明明只说到这种行为没有谁比得过作为嚼食者的他，但是这嘴巴张开了却没法那么简单明了地就上去。雨桐十爱知道，爱丽丝与七位人偶少女给他的冲击已经彻底动摇了他的心。 这样的事，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做得到…… 他闭上了眼睛，张开口一口就咬了上去，但是在自己的牙齿接触到少女之前，一股巨大的冲击从他们身侧又陡然出现，雨桐十爱也被这冲击撞得脱离了抚丝姬的怀抱，剧烈的痛楚传来，雨桐十爱惊讶地张开双眼，就看到空中抚丝姬那惊骇欲绝的神情。她双腿被击断，血液喷涌，左手小臂也消失了。 雨桐十爱状态也不好，那一道突如其来的冲击波将他的右臂打得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右肩之下的伤口带着骨碴喷着血，巨大的出血量使得他也开始有些迷糊了。而且此时高空的风也将他的重心打乱，他像一只断线风筝一般在风里被肆意地颠来倒去，在重力之下向着地面坠去。 视野混乱，失血过多，雨桐十爱一点点地失去着意识，他尽全力最后呼唤了一声那个少女。 “抚丝——！” 但是回应他的只有逐渐感到冰冷的空间与从视网膜上攀升的黑暗。 这具身躯失去了意识。 …… …… 温暖的感觉从心底沁出，雨桐十爱的意识之中，感觉自己就像是博丽灵梦泡茶时，那些小而卷曲的茶叶在guntang的开水之下重新舒展开一般。 就像是重新活过来的感觉让少年发出了一声放松的轻叹，也正是因此，他原本朦胧不清的意识也一点点活络起来。脑后有着柔软触感，额前有着一双柔软的手在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雨桐十爱有些想要睁开眼睛，但是眼皮却很沉重，身体有些不受控制，感觉意识和身体之间隔着一层透明的薄膜，无法将意志顺利地传达到身体之中。他只能够听到有一个人低低的啜泣声，尽管压抑得很好，但是依然有着细小的声音。 “对不起……对不起……” 若有若无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一开始只是像泛起的微博，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就像是会繁殖一般，那声音一点点地增加，一丝丝地增强，到了最后更是如同狂风暴雨一般占据了雨桐十爱的双耳，满世界都是那无尽的对不起，雨桐十爱的意识就像是一只小船，在这音浪的海洋之中苟延残喘。 但就在雨桐十爱因此而感到痛苦的时候，陡然间，那一切的声音都又消失不见，雨桐十爱也同时一个机灵，恢复了意识。就像是正常人在睡梦中无意识感到了坠落感而抽搐一下，随后惊醒一般。 他睁开了眼，但是此时的他并不是按照刚才的印象之中躺在地上，而是站在了一个棱角分明，散发着蒙蒙白光的房间之中。 “……呼。” 雨桐十爱叹了口气，将自己的情绪略微调整了下。他此时也一点点想起了刚才的事情，抚丝姬的受伤，自杀失败，还有自己与她遇袭。不过雨桐十爱抬起手来，却发现了自己的左右手都完好无损地存在在面前。 “这是怎么回事？” 无法得知抚丝姬的情况，也无法确认自己的现况，对周围这房间的信息也不明，雨桐十爱心底的着急有些无法按捺。他四下打量着，却没有发现门与窗，这是一个完全无缝的密闭空间，只有白色的建筑材料散发着蒙蒙白光。 “您醒了吗，父亲大人？” 少女轻柔的声音在雨桐十爱身后响起，雨桐十爱猛地回过头去，就看到轻轻扇动着漆黑的rou翼，四肢完好，带着轻轻微笑的白发少女。 抚丝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