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世事多艰难
沉默不知过了多久，荧抬起沾满尘土的手臂，抹去脸上的泪痕，麻木地彻底将那块巨石推开。 村长血rou模糊，身躯扭曲地卷在碎石堆里，生机已尽，而余后则偏着脑袋，昏迷在村长的身后。 村长双手张开，作遮挡状，直到身死。 荧轻抿嘴唇，将手指探近了村长身后余后的鼻底。 万幸，还有气息。 虽然余后已是昏迷，伤痕累累，但活着就是值得幸运的事情。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那一刹那被套上一层保命的冰层，不然她也要被刮成血渣，荧很讨厌一切命中注定的感受，但此时却犹如有千斤重担压在她的心口，让她喘不过气来。 狠狠甩了甩头，将各种杂念甩出，荧连忙转身跑回了池塘底被碎石掩成废墟的机关室外，挖开堆积散石，掰开有些破损的机关，进入室内，找到攫辰告知的药品储藏处，取了所有能够取出的药品，再带起一床被褥一股脑儿抱在怀中，飞奔回余后的身旁，将被褥里药品全搁在地上，随时准备取用，然后轻轻扶起昏迷中血流不止的余后，让他躺在稍微平整地方铺开的被褥上。 本来还想把余后搬回机关室的，但他的身子骨可能经不起任何意外了，还是原地救治更好，而且机关室已被掩埋，随时都有可能坍塌，外边甚至要更安全些。 想着想着，荧又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碎石废墟堆里，村长逐渐僵硬的老迈身躯。 荧没有表情，就是眉宇间有些没落，凌乱的金色发丝被汗水黏在脸颊。 思索一二，她还是走近村长将食指探近了鼻底，再度确认了一次。 没有呼吸。 荧缓缓闭眼，不久，又迅速睁开，利落转身，去照顾那边干净被褥上躺着的余后。 将玻璃瓶疗伤药的木塞子拔开，摁开余后满是血迹的嘴巴，缓慢地喂了三四瓶，这位少年的脉搏很明显的逐渐有力了起来，搁下空空如也的玻璃瓶，拿起镊子仔细地将嵌入余后皮rou的碎石铁片等逐一拔出，并往伤口擦拭药膏。 一套流程下来，余后没有半点反应，要不是呼吸和脉搏都在，荧甚至觉得他的身体也撑不住而崩溃了。 救治完毕，将储蓄已久略显老旧的法力绷带拆开，一一地为余后浑身的伤口缠好，再用胶布粘好，紧急救治就完成了。 直到现在，荧又发现，自己对这一套救治流程是那么的得心应手，仿佛做过了无数次，或许在自己失忆前，会常常遇见这样危险的情况吧。 荧颇感失力，在余后的身旁坐了下来，下意识用手撑了一下地面，顿时被沙砾刮得手掌生疼，她抬起自己的双手，才发现它们也是伤痕累累。 她好想说点什么，但这附近没有一个能够说话的人，便又失了兴致，慢慢地为自己手涂满药膏，自己为自己缠好绷带，再喝下一瓶疗伤药。做到最迅速也最有效的疗伤。现在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危险，她还要保持警惕，并尽力最快速度恢复如初。 不知道攫辰，郑云和西锡怎么样了……荧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他们三人除遇害外，还有什么别的可能。 现在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和仍在昏迷的余后了。 窥看四周，在荧忙碌的这段时间里并没有中邪的游荡者靠近，趁着这个机会，荧又跑回了机关室内储藏食品之处，那儿有面粉与蔬菜，还有西锡提前做好的应急顶饿干面包，就取了两条面包与能生吃的蔬菜，顺着碎石缝隙钻出机关室，再度跑回居民楼废墟。 余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直起身子坐在被褥上，视线直直地看向村长处，怔怔出神。 荧坐在了余后的身旁，将一条夹着生菜的面包递了过去。 但少年没有接下面包，而是扭头看向了荧，干瘪的嘴唇勉强张开，声音带着极力压制的哭腔，“村长死了……” “嗯。” 荧轻轻地答。 豆大的泪珠自余后的双眼上滴落，浑身的伤痕和疼痛没有让他在意，而另一个摆在面前的事实令他崩溃。 他竭力地卷着脸颊，不让自己哭得那么狼狈，但泪水依然不歇，如泉如柱地落。 “吃点吧。” 荧再把面包递了过去，“……若真有泉下有知，我想，村长不会愿意看见你那么伤心的。 而且，你的身子骨还很衰弱，需要养伤……抱歉，我不是很会安慰人，我们目前还尚未脱离危险，请你振作起来。” 余后默然，接下面包，狠狠吸了吸通红的鼻子，咬下一大口面包。 面包酸涩坚硬，本就是为了加长储存时间而大大削减了适口的食物，并不好吃，而余后还是努力长大嘴巴奋力咬着，泪水能湿润面包，带来几丝咸味。 荧一声不吭，快速吃起了自己那条面包。 ……真的好难吃，但只有这个能吃。 转眼，便是黄昏日落。 余后正值少年，一番休息过后，虽然伤势未消，但也能起身走动了，只要不剧烈行动大兴干戈，就不会对伤口产生影响。 两人打算离开此处，临走前，为村长在原地挖了个简单的墓xue，并削石立碑，扎于墓旁。 石碑只有简单的两字——余择。 这是村长的本名，而余后也不懂得怎么写墓志铭等东西，村长很伟大，可他不知道怎么描述，这已经是他这个农家娃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村长，再见……” “村长，再见。” 余后捡拾起自己的千岩长枪枪头，荧拿起自己的无锋剑，两人对视，共同最后看了一眼那简陋的坟墓，转身离开。 夕阳之下，暖色的霞光洒在碑上，烨烨生辉。 荧与余后小跑在七拐八绕的暗巷中，思索着后面该去的地方。 那股波浪是从山源镇镇中心卷来的，镇中心肯定是不能去了，乃至整个山源镇也不能再待下去，得另寻生路。 “出城之后去哪儿？” 荧不清楚地形，现在能够做主的只有余后，余后眉头微皱，“不知道游荡的中邪者到底蔓延到什么层次了，不如先去飞云城看看，那里应该无恙。” “飞云城？好像没听你提起过。” “因为我也没曾去过，只是听说过这个城市，它是在翠玦坡能排前五的大城，城中兵力高达数万，而且就在山源镇正南两百多里外，我们去碰碰运气是不错的选择。” 荧看向身旁的余后，余后绑着绷带的脸上没有往常都有的活泼神色，而是沉沉的思量。 没了村长这个依靠，一切只能靠他自己了。 荧点点头，“嗯，我听你的。” 余后明显愣了愣，忽而笑了，就是有些苦涩，“多谢信任。” 两人穿梭于巷中，向着城门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