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没事的，我们回家
林枫站在通道的入口，手持霰弹枪，面色复杂。 一路追击至此，当他看见三当家时，后者正痛苦不堪得趴在地上干呕，以他加成后的目力，足以看清百米外，那双眼睛里的恐惧和极大程度的震惊。 随后，林枫同样震惊起来。 他看见那个如同小巨人般的丧尸从门内走出，甚至开口说了话，而后用极为痛苦的方式将三当家折磨致死……但这些不是重点。 重点是，林枫看清了那张脸。 那张面色苍白如墙纸的脸，那张冷漠无情的脸，那张自己无比熟悉的……原本是人类的脸。 所以林枫沉默下来，没有如同以往一样，见着一个丧尸便杀一个丧尸，抄起霰弹枪就冲上去，而是默默得站在原地，看着许昌将那个壮硕的三当家，如同蹂躏一个玩具一样，撕扯得支零破碎。 飞溅的鲜血涂满了他的身躯，但在他的眼睛中，林枫无论如何都看不见过去十几年间一直未曾改变的憨厚、善良、温和。 许昌之前是一个热心而乐观的人，又有着坚韧的性情……他当过兵，守过边防，退役后，工作之余，仍坚持锻炼，他救过落水的孩子，拦过公交车上的扒手，堵过人贩子…… 林枫每每询问许昌为什么要不顾自身安全，他总是露出那副憨厚的笑容，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着：“怎么可能不救？” 他比林枫要大上几岁，在刚退役的那段时间，却一直谦虚得接受林枫的各种建议。 但现在，许昌的眼中，唯剩暴虐，冷漠，还有一丝丝的释然。 见着这幕，林枫的心中像是堵住了什么，一直颇为乐观的他，此时直勾勾得盯着许昌，紧紧抿着嘴，木然的神色中，浮现几分悲怆。 是的，许昌已经成了丧尸。 林枫无比确认这一点。 因为他的视野中，许昌头顶上静静悬浮着一根血条，与到止为止林枫见过的其它的丧尸都不同，这根血条整体呈现出危险的猩红色。 猩红恍如前夜的血月。 【暴君（变异体个体名：许昌）：8000/8000】 许昌同样看着林枫，同样认出了后者，看似僵硬的面庞竟是在这一刻，神色复杂了许多。 作为从小玩到大的伙伴，两人之间的感情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默契亦然。 两人就静静对视着。 随后，林枫身后十余道杂乱的脚步纷纷响起，刘绍斌楚曜阳还有达丰开拓队的人向后赶到，他们看见了远处那道魁梧巨人的身影，还有他脚底下的那一滩烂rou，顿时警惕得举起武器。 可旋即，楚曜阳瞪大双眼，激动得涨红了脸，大喊道：“老许！是你吗老——” 但下一刻，他的呼喊声卡在喉咙里，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僵硬住。 因为他看见了许昌那张苍白得不似人类的面庞，还有他心脏旁那个骇人的豁口。 楚曜阳张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看着一旁林枫眼中的悲伤，而后眼中涌现出无与伦比的愤怒，握紧的双拳因为用力过度而轻微颤抖，牙齿更是摩擦出咯吱声。 他和其他人已经搜索完了整个大楼的第一层，许昌这一只开拓队伍队员的遗体也已经搜索得七七八八，这条小吃街长廊是最后一个地方了。 但此时，最后的一个人也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但已经变成了丧尸！ 也就意味着，这只队伍，竟是被洛帮的那群畜生，给活生生得逼死了！ 他们眼睁睁得看着自己的同伴挨个死去，他们在绝望的黑暗中一直拼命挣扎着，可直至战至最后一人，他们也没有看见任何的曙光。 楚曜阳不知道许昌在看着最后一个同伴死去时，心情究竟有多么沉重。 “抱歉，我们来晚了。”同样嘶哑的声音从林枫嘴中传出。 许昌只是默默摇摇头，可旋即，他脸上浮现出惊愕之色。 只见林枫将霰弹枪背回了身后，又将刀收入简陋的刀鞘中，然后朝着徐昌走去。 “林枫！” 刘绍斌先是发出一声惊呼，但又联想到自己，已经伸出的手还是没有选择去抓住林枫的肩膀，只是停留在半空。 但旋即，他咬咬牙，朝着那看上去无比危险的许昌，迈出步伐。 半路上，他学着林枫的模样，将手中的武器都放在了安全的地方。 楚曜阳见状，愣了片刻后，脸上亦是露出笑容，将手中的双刀插回腰畔，快步跟上林枫。 于是，剩下的人你看我，我看你，纷纷一笑，一面跟上最前面的三人，一面将武器收起。 许昌怔怔看着朝自己走来这些人，而后，他这数日里因一直沉浸在痛苦和悔恨还有愤怒里，而变得麻木没有情感的眼中，忽然涌出震惊与感动。 他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丧尸，更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么狰狞吓人，可随着林枫踏出脚步，那些人——不过在末日中相逢，抱团取暖数日的“同伴”，却依然没有太多的犹豫，便向自己展露出无比的善意。 “你、你们……”因丧尸化而沙哑的嗓音，都因为过度的震惊而变得有些清晰起来，旋即，他看着逐步靠近的林枫，向后踉跄数步，有些结巴道：“别、别过来，我怕——” 回应他的，是林枫骤然变快，奔跑起来的脚步，和不远处回响在廊道里的密集脚步声。 于是许昌不禁怔住，而后自眼眶里，淌出两道黄褐色的浑浊液体。 忽然，他想起昨晚那段精神恍惚的经历，想起那些被自己牙齿撕咬下的，从口腔滑落至肠胃里的人间美味，想起自己食欲满足前那被疯狂和暴虐充斥的精神世界，想起自己完全清醒后，见着的同伴的残缺尸体。 想起那之后，自己整整一日，看着阳光从门缝透入而不去理会的自暴自弃。 再然后，他看见了自身前而来的光明。 许昌如小山般的身躯猛地躬下，蹲伏在地上，脸上僵硬着的漠然神情，被痛苦自责和悔恨冲垮，眼睛里逐步爬上血丝，哽咽出声。 “楚老大、老林，抱歉，兄弟们，兄弟们都……我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 林枫同样泪流满面，跟着蹲下身来，掏出随身带着的布片，擦拭掉溅在他脸上的血迹。 “没事的、没事的，我们回家……” “嗯……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