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二章 丹漆木盒
寒风吹彻,晓雪轻扬,湿漉的地面印着车轮驶过的污秽痕迹,黏腻腻的令人看着心里发堵。 鹿晓白放下车帘,幽幽叹了口气,暗暗祈祷:愿佛祖保佑太妃长命百岁! 虽说对太妃没有什么亲厚感情,太妃对她的敌意也一直让她耿耿于怀,但因了元子攸之故,她没办法对他母亲漠视不理。另外还有一种奇怪的心理,即元子攸远在外地,她便有义务护他母亲周全。 对于这种奇葩心理,她表示无可奈何。 不知是天冷之故,抑或太妃身体抱恙,彭城王府由里及外透出一份阴冷与萧索。守门的家丁看到鹿晓白都很意外,一时竟不知如何称呼,稍显狼狈地行了礼,搞得鹿晓白自己都感到尴尬。 还好元子正走过来,把她领到北院太妃的厢房,还未进去就闻到一股nongnong的中药味,透着一种腐朽的气息。 没有见到谢凤雅,在她预料之中。听元子正说,谢凤雅早在去年冬至之前便因其父生病而回邺城了,之后没有再来。而令鹿晓白大感意外的是,司茗也在! 垂帘斜勾在鹰嘴铜钩上,房内的一切一目了然。门口角落烧着地龙,靠窗的雕花架子上燃着麝香,袅袅散发着令鹿晓白不喜的气味。 其时司茗正给太妃喂药,一勺一勺喂得很细心,没有一滴流出。背靠着床屏的太妃脸色憔悴,脸上却浮着安详的微笑…… 这一幕让她觉得有些刺目,转念一想,司茗已认太妃为义母,而她从小便惯于服侍元子攸,如今照顾太妃顺理成章,做起这些事来亦得心应手细致周到。若换作是她,未必能做得更好。 “娘,晓白来了!”元子正走进房内,轻唤了声。 鹿晓白站在门口,亦唤了声“太妃娘娘……”却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只好缄默不语。太妃的视线慢慢移到鹿晓白身上,枯涩的眼神漫上些许柔光,嘴唇动了动,温和而又虚弱地道:“晓白来啦?坐……”说着指了指司茗坐的绣墩,又道,“司茗,你们都下去吧,我有话跟晓白说。” 司茗迅速瞟了鹿晓白一眼,眼底的那抹嫉妒之色来不及掩饰,落在鹿晓白眼里,她不禁不寒而栗。想想也是,自己一来便要人家让位,换谁心里都不爽。但愿司茗不要对她误会太深,太妃只是想让她来治病而已。 鹿晓白把带来的礼品交待给元子正,轻轻坐在绣墩上,刚问了一句:“您现在感觉怎么样?”太妃便道:“先去把门关上。” 闻言,已走出门口的元子正马上回望进来,眼底闪烁着担忧与犹豫,走在他身后的司茗则身形顿了一下,便急急跨出门槛匆匆而去,那样子更像是负气而走。鹿晓白扶着门笑对元子正道:“没事的,你回菜馆吧,我们两个都不在,万一有什么事……” 元子正微微点了点头,低声道:“有什么事,就让人去叫二哥过来。” “我知道了!”鹿晓白答应着,看着他走远,这才关了门,慢慢走回绣墩旁坐下,看着闭目养神的太妃,心中隐隐不安,太妃连元子正都要打发走,是不是她觉得自己病入膏肓不久于世,却不忍心让儿女知情,所以请她这个外人来问诊? 她踌躇片刻问道:“太妃,您是不是有话要讲?” 太妃睁开眼睛,眼底有一丝犹豫,刚想说什么,忽然猛咳起来,咳得眼布红丝满脸通红,鹿晓白忙扶着她坐直,轻轻抚摩着她的心口,心中的不安越发加深。太妃深吸了口气道:“晓白,娘对不起你……” 娘!太妃居然自称娘!鹿晓白吃惊地呆望着她,以为自己听错了,要么就是太妃的口误。这么一想,她神色恢复如常,问太妃要不要喝水。太妃摆摆手,又深吸一口气以压制喉间的痒意,道:“晓白,你是个好姑娘……咳!咳!是娘不好,娘糊涂!” “太妃?您……”鹿晓白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而太妃也并非口误,她疑惑了,刚要问,却又被太妃打断。 “娘罔顾你和子攸之间的感情,一心只想让凤雅进门。如今,事生变故,子攸不知几时才能回来,而凤雅尚未服完母丧,娘等不及了,娘求你……”说到这里她又咳了几声,拉过鹿晓白双手紧紧攥住。 鹿晓白已震惊得无法言语,整个人如坠云里雾里,太妃想表达什么?几次要问,都被她截住,“不要计较娘的过失,好吗?马上去找子攸,你,你们,赶紧成亲……不,成亲也只怕来不及,过了这个年,子攸就十九了,这事不能再拖了……” 说到这里太妃撩开床屏后的纱帐,原来后面放着一只矮柜,示意鹿晓白帮她打开柜门,拿出一只丹漆檀木盒。鹿晓白越发惊奇,但也没问什么,只是照做。 太妃打开木盒,鹿晓白放眼一看,只见里面放着一封信,太妃把信拿起来,盒子垫底的明黄软绸上有序排放着一些物什,其中有两片竹签,她刚想看仔细些,太妃却很快把盒子盖上锁好。又趴在床屏从柜子里翻找着什么,这么一折腾又剧烈咳嗽起来。 鹿晓白忙问要找什么,她说是一块靛蓝方巾,鹿晓白很快便把方巾翻找出来,在太妃的授意下铺在床上,把盒子及那封信一起放于其上,细细包好扎紧,然后看着太妃。太妃却把包裹提起来递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鹿晓白已经由震惊好奇转换为深深的不安,太妃的举动,完全就是在托付什么,难道,她真的……她不敢往下想,刚才太妃讲的话她还没明白,此刻又多了这么个东西,她感觉脑子不会运转了。 太妃闭眸沉吟半晌,才道:“这包裹你拿回去……咳咳!这里面的信是娘写给了尘大师的,拜托他的一些事。咳!等娘……咳咳!咳咳!” “您别说了,歇一会儿!”鹿晓白扶着她坐下,背靠着床屏,抚着她心口,道,“要不,过两天等您好转再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