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6：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怯望城，醉花楼中。 来自西楚祁县的顾清婉，站在雕梁画栋的窗棂边，朝着西方远眺。 一缕寒风调皮地撩动了她面上的轻纱，楼下一众青年才俊纷纷仰头观瞧。 随着她鬓角发丝的飘动，她那如羊脂美玉般地下颌也露出了粉红色的一角，顿时整个醉花楼内便充斥着一种如痴如醉的香气，而周遭众人更是努力地吸吮着鼻尖的余香，满脸地满足。 看着眼前的效果，顾清婉顿觉这一路的坎坷都是值得的，而她的双眸也在人群中瞬间锁定了一位衣着华贵的青年。 大皇朝虽屹立近千年，可终究还是要走到寿终正寝的一步了。 外有强敌环伺，内有能臣猛将却被各大家族死死压制，为利益而生的氏族豪绅不断攫取利益，致使贪官当道民不聊生，东有淮河泛滥浮尸数百里不见绝，北有旱灾绵延千万百姓颗粒无收，各地暴民坐地称王者接踵而起，氏族派系推波助澜大发战争财。 饶是大黄朝皇帝再怎么起得比鸡早睡的比狗晚的批阅奏章，也挽救不了这将倾的大厦了。 “那该死的董千军！”顾清婉心中恶狠狠地咒骂着这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 西楚四大将军之一的虎威大将军挂印出逃，楚王震怒，株连九族。 “风光的时候一点儿没沾上光，倒霉了却要连累无辜！” 她历尽千辛万苦，好容易才踏上这大黄朝的土地，却得知流寇作乱，郡府已派来重兵朝怯望城而来。 她本意按照家族的安排前来做内应，以图西楚大军大破黄朝时能立下奇功，救得牢狱之中亲族。 如今却害怕打草惊蛇，只好蛰伏下来，套取县令之子的欢心，从而再加以利用之。 而人群中那衣着华丽的公子哥，正是县令之子——钟庆，一袭乳白色地宽袖圆领绸衫，腰系朱玉，脚踏云履，身后仆人跟随，温文儒雅的脸上带着和煦得微笑，一派大家风范。 钟庆此人倒不想县令般的市侩，却是才学出众，文思斐然，各科考试持续霸占内院榜首。 而方大力在外院对此人也是闻名遐迩。 进入怯望城后几人就见到醉花楼外聚了很多人，其中还有很多县学的同窗，当然也包括二楼鹤立鸡群的钟庆了。 方大力思索再三，认为有钱能使鬼推磨，现如今的学子可不像后世般愤世嫉俗，被人一通演讲就能跟着造反。只有钱到位了，这些学子或许才能仗义执言，从而将莽山村屠村之事搞的人尽皆知，也让县令骑虎难下不得不出兵剿匪。 彼时正为银子发愁呢，就见醉花楼上一横幅红底黑字，上书：以文会友，拔头筹，金百两。 “还真是瞌睡送枕头！”方大力心中暗喜，不禁朝众人示意，要去试一试。 而此时身后的大林子抬头看到窗边露出的佳人，脸上却一阵的抽搐“见色忘义”心里嘟囔着，伸手扯住往里钻地毛儿“自己的事儿，还得靠咱们自己，人家父母又没被流寇杀死，人家不着急，你们也不着急吗？” 听到大林子的话，几人略一犹豫，像是被点醒了一般，幽怨的看着正往里挤的方大力，随后几人朝着县衙扬长而去。 黑子没走，站在头戴斗笠的董千军身后默默注视着一切。 废了半天劲，方大力终于挤到了门前，只见一伙计拦住：“瞧您也是县府的学子吧！咱们入门可得先过第一关！”说着伙计一指楼前一对条幅“您要是猜对喽就能进去了！” 方大力略微诧异后撤了几步才看清条幅上的谜面“小时青青腹中空，长大头发蓬蓬松，jiejie划船不离他，哥哥钓鱼抓手中。打一植物”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方大力不禁在腹中吐糟，简直不要太容易了，但凡钓过鱼的估计都知道。 刚要开口道出谜底，伙计眼疾手快将方大力拉到一旁“公子您写下即可” 方大力毫不犹豫地在纸上写出了答案，伙计随即放行，也告知可以带两名随从。 毕竟如今的公子哥那个不带下人呢，顾清婉想的倒是周到。 不过方大力可没有下人，一个是老大哥，一个是发小，就勉强凑数了。 在门外众人羡慕的议论声中，方大力抬腿迈进了醉花楼的门槛。进去时，方大力还不忘解释“我可没把你们当下人啊！是伙计……” 董千军低头颔首，黑子讪笑。 第二关还是猜字谜，只是难度更大了些“小桥临畔草逢春，打一字”。 来到里面方大力才发现，这醉花楼内简直富丽堂皇到了极致，恐怕皇宫也不过如此了吧！ 三楼上一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女子正斜倚着窗棂，抬着纤纤玉指拨弄着鬓角的青丝。 经过伙计介绍，只要答对这一题，就可以登上二楼，过了最后一关就能抱得美人归还可以得到百两黄金。 此时方大力才看到，二楼已经站了七八人了，其中就有钟庆。 再一看周围，哇！几乎都是县学的学子，外院的居多内院的也不少，而且还有一些中年甚至老年人，大概有不到一百人吧！ 方大力轻而易举地在伙计的引领下写出谜底，并通报了姓名。 紧接着就听伙计大声通报到“方府公子大力通过，二楼请喽！” 闻听方大力不由一惊，很不适应地做了一个罗圈揖。 “这不是外院的方大力吗？” “区区外院都能答对了吗？连我们内院都百思不得其解，肯定有内幕。” “对对……我们不服！” 随着周围的议论，二楼的目光也都聚集在方大力的身上，就连窗棂边的顾清婉也不禁从三楼朝大力看去。 董千军也正好抬头看了一眼顾清婉，当然董千军并没有认出对方是自己的远方亲戚。 但顾清婉却是在心中一惊，因为她认出了董千军，因为祠堂有董千军的画像，说是董家活着的辈分最大的、实力最强的、功勋最高的人。 “他怎么会在大黄朝？”顾清婉的第一反应就是，董千军是楚王布下的暗棋，明里株连九族，暗里已派出精锐打入敌人内部。 就在顾清婉脑补要不要跟自己的太爷爷接头的时候，方大力满脸讪笑着毫不在意地朝着二楼走去。 “大力！”一道略带喜悦得声音传来，大力扭头看去正是自己外院的同窗好友——李子生。 只见这位书生打扮的青年，数九寒冬一身单薄的儒衫也是稍显凄凉—— 李子生只是比方大力大两岁，可能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吧，此刻颌下已经冒出了胡茬，不过颜值还是有滴，不算是面如冠玉吧，也算是五官端正，一脸的正气。 就在二人叙旧的时候，另一边的县衙门外，布满灰尘的鸣冤鼓也被大林子和虎子捶地隆隆作响。 大皇朝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除非大事发生，否则不允许击鼓。 一般小事只要去县衙旁边的中介处就可受理，交完各项费用之后就算挂上号了，在太阳下边等待师爷接见。 所以，县衙大门外总是冷冷清清地，连个站岗的都没有，倒是更显得亲民了。 可是在大林子的心中，父母生死不知，全村被流寇屠戮，这就是大事，即便事后被打死，也要让怯望城声色犬马的老爷们知道，知道怯望城西边有个莽山村，莽山村一村的人都被流寇分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