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1章拜师
李靖清醒了些,他是有前科的人,当年从马邑跑回了长安,就曾跟几个朋友抱怨太原留守李渊如何如何。 被人举发到卫玄那里,差点酿成大祸,也就是李渊的家小没因为他多嘴而遭灾,不然的话,李渊回到长安后第一件事恐怕就是要斩下他的人头报仇雪恨。 “这又是为何?贤弟怎不早说?” 韦节苦笑,“大兄记得我说的就成,近日坊间有些言语传闻,也做不得准,只是很多人都在议论,大兄如今身份不同往常,没准就有人到你门前胡言乱语,大兄可莫要附和……” 这些话韦节其实不想说,毕竟李靖现在差不多已是国丈,一些事已寻不到他头上,再加上这些时日闭门谢客,更保险了几分。 可方才却见李靖喝的醉醺醺的,与一个第一次见的外人相谈甚欢,什么都敢说两句的样子,韦节这心啊,就又提了起来。 李靖喝的有些迷糊,可却也知道韦节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贤弟放心,为兄也是吃过大亏之人,自会谨言慎行……再者说我无官无职的,又有谁会来我这里搬弄是非呢?” 韦节不得不又安慰两句,这才带着从人走了。 韦节说这番话时也未避人,元朗离着近些,听了些只言片语,对李靖和韦节的交情又有新的认识,心下不觉欢喜,和姨丈交情这么好,那他去门下省为官的时候,岂不要舒服的多? 回到厅堂之上,元老头不想送韦节,早就借口年老体弱,不胜酒力去到后面休息了。 堂上只剩下了三个人,李靖有些心神不宁,这些年倒霉惯了,警惕性还是很高的,有个风吹草动他就要惊起瞅上一瞅看仔细了再回窝猫着。 这会得韦节提醒,心里就想着外面有什么传闻韦节竟然不肯跟他细说那定然就是有要避讳的地方了。 韦氏家大业大,消息灵通不然这些年他李靖也不可能每每洞察先机,总能避过危险。 思索间又饮了几杯脑子越发不灵光。 元朗贼眉鼠眼的瞅了瞅,觉着火候到了,于是便道:“姨丈观懋公如何?” 李靖醉意已浓,心里又想着事顺口便道:“懋公性情沉稳知晓兵事,久经战阵,腹有机谋,实乃难得的将才。” 评价殊高,如果李破在这里一定会嗤之以鼻,你这人眼睛不太好使就不要胡乱评点人物了,就比如当年你收咱做弟子的时候那叫个心不甘情不愿,你再瞧瞧俺如今的成就打脸不了? 徐世绩大喜站起来深施一礼道:“如此佳语末将愧不敢当,懋公久闻公之大名,也曾在汉王府中拜读过李公笔记,可谓获益匪浅。 今又受李公当面教诲,实在……如蒙不弃,世绩愿以弟子礼奉之……” 李靖愣了愣,有些没反应过来,说着说着怎么就拜起师来了? 元朗却赶紧在旁边敲边鼓,“懋公出身平平,能有今日成就全凭自身才干,说是天赋过人也不为过,若再能得姨丈教诲,将来前程定不可限量,就算不及期许,总归也不会让姨丈丢脸。” 李靖回过神来,真还颇为意动,他也挺多年没收过弟子了,徐世绩不论年龄,还是才干都很合适,只是接触日短,不知品性如何…… 之外还怕……收下一个趋炎附势之徒,就算他不觉丢脸,他那另外一个学生要是不满意了,才叫麻烦。 徐世绩本就聪明过人,在汉王手下又锻炼了一遭,瞧人眼色的功夫那叫个炉火纯青,嗯,除了喝多的时候有时会犯点糊涂。 “老师请放宽心,学生不敢以老师之名在外招摇,只愿能侍奉于老师左右,便心满意足了。” 李靖摆了摆手,“这倒不算什么,我只怕自己才疏学浅,当不得一位大将军的老师。” 元朗喝徐世绩一听这话,心里都道了一声,成了。 徐世绩马上附和道:“老师说哪里话,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即便是大将军也不能不认自己的老师不是? 再有,那可就借老师吉言,日后学生怎也得取个大将军给老师瞧瞧。” 李靖醉眼迷离,点着徐世绩就笑了起来,“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了这个弟子……” 也就是喝多了,不然李靖就算心动,也绝对不会这么贸贸然的答应下来,要知道他现在可不是收个入室弟子那么简单,而是给汉王寻了个师弟。 你这要不告诉李破一声,在他那里备个案,那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可谁让李靖办事就是这么个风格呢。 元朗这个坑货其实心里也没数,高兴之下又陪姨丈喝了许多,敲定了日子来正式拜师,这才和徐世绩扶着大醉的李靖回去后宅安歇了。 ……………………………… 京城另一边,太常寺卿何稠府邸。 和其他人住的都颇为“寒酸”不同,何稠家在京师的宅邸一直没有被别人占用,何稠在前隋乃顾命之臣,别的不说,这府邸就不可能差了。 比之晋阳王氏主宅差了许多,可也是屋宅连绵,仆从众多,是京城中大宅中的一个。 这些年何稠流落在外,家中只靠他的两个儿子以及几个女婿支撑着,也是颇为艰难,毕竟何氏的根基还很浅薄,与那些大家族确实无法相比。 等到何稠回到长安,一家人真的是望眼欲穿,终是将老爷子给盼回来了,这些年只陆续得了些音讯,知道老人家在晋地为官,过的很是不错,家中子弟放心之余,却是断不敢声张出去。 何稠回来了,阖家团聚,除了惊掉了许多人的眼球之外,何氏的门庭也突然光亮了起来,很多人前来拜访,其中不乏名重一时的人物。 何稠是个官迷,自然很是享受众星捧月的感觉,只是还有更吸引他的东西在,不几日就到皇城里去当他的太常寺卿去了。 今日老头回到家中,也不知谁得罪了他,发起了邪火,不但给了倒霉的小儿子两巴掌,还把几个从晋地带回来的得意弟子叫到跟前,挨个训斥了一顿。 大家摸不着头脑,只能噤若寒蝉的伺候着。 啪的一声脆响,何君泰脸上又挨了一下,他捂着红彤彤的脸蛋连头都不敢抬一下,心里却是委屈的不行。 他今年也四十多岁的年纪了,在晋阳过着舒坦日子,只要他不去杀人放火,除了少数那么几位,满晋阳的人都对他毕恭毕敬,多好的日子啊。 现在可好,回到长安来了,长安里尽多招惹不起的人家,因为父兄的告诫,他连大门都不怎么出了,这还不成,人在家中坐,大巴掌就从天上掉下来,啪啪的打他的脸,你说他招谁惹谁了。 而何稠还在气冲冲的来回转着圈,七老八十的人了,精神头依旧足的很,与元老头有的一拼,而关西人家一生气就喜欢动手的毛病,何稠也没忘了。 徒弟们被他赶走了,儿子还在,他一瞅这个不成器的家伙这气就又嗖嗖的往上窜。 “你回来才几天,啊,竟然又纳了两房,你给我多生几个儿子老子也不拦着你,可你瞅瞅,光打鸣不下蛋……” 说到这里,怒气再次上扬,甩手就又来了一巴掌,这下有点狠,弄的他手疼了,老头抖了抖手,开始到处瞄有什么趁手的家伙没有。 这时外面脚步声响,他大儿子何君尧匆匆跑了进来,来的匆忙连官服都没换,上来一脚踢翻了弟弟,怒吼了几声,这才转身扶住父亲的胳膊,将父亲扶到榻上坐好。 “阿爷因何动怒?发这么大的火,旁人也就罢了,可别气坏了您自己的身子。” 和许多人家一样,对于家中长子总要给几分脸面,何况何君尧也已有六十多岁,这些年持家不易,看上去和何稠更像是兄弟两个,而非是父子。 何稠发xiele这一阵,也觉着累了,饮了几口半温的茶汤,长长叹息了一声,半晌不语,把何君尧唬的够呛。 早年间何稠在长安的时候,何君尧兄弟还不怎的,有时甚至在想,以他们兄弟得本事,若非阿爷名气太过响亮,不定他们也能做出一番不让于父祖的事业来。 可等何稠没了消息,兄弟两个才发觉,他们差父亲远矣,勉强能维持住家声,还是因为他们早年随阿爷做过一些事,加上阿爷的故旧门下帮忙的缘故。 这些年下来,他们越发认识到,阿爷才是家中的定海神针,只要阿爷还在,家中就不愁什么。 “是不是太常寺有什么为难的地方?还是谁惹了您不高兴……阿爷咱们不跟他们一般见识,有人敢说三道四,咱们就去宫中评理,总归不会吃亏的。” 说着说着他却不敢说下去了,因为他家阿爷眼圈已经红了起来,不一会竟然泪珠子也下来了。 “你说俺兢兢业业……勤于王事……这么多年不敢怠慢分毫……怎么就……真的是俺老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