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可证实之恐惧
还好，这段路程离家里并不远，晨曦以极快的速度穿越大街小巷，不到二十分钟就赶回小区了。 而淑雅这边，未来女婿的车虽是价值不菲的豪车，但无奈于遇到中午赶着回家吃饭的群众，一路上车人混杂，一时水泄不通。 晨曦好不容易跑到自家所在的单元里，准备乘坐电梯，哪想电梯又在顶楼，可这次她实在跑不动了，只好乖乖等待。 等电梯加上坐电梯的时间，有时很短，有时很长，她的小心脏就跟随着电梯楼层的增长，不断提升跳动的频率。 终于到达了家门口，她还没等电梯门完全打开，就立马钻了出去。 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整个动作行云流水。 她拖鞋都没换，就这样在洁净的地板上留下了一串肮脏的脚印。 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快点见到爸爸mama了，因为她刚才打跑了坏人，想立刻、马上受到表扬。 她没有敲门就冲了进去，看见爸爸mama的那一刻，笑容却变得僵硬。 此时晓霞背靠墙壁，被赵亮一双大手死死掐住咽喉，他被T恤遮挡的肱二头肌明显变大，数条青色纹路活跃起来，蜿蜒在手臂上。 “mama，你们在干什么？”晨曦不解的看着它们，心里虽有一点担心的影子，但绝不相信爸爸会伤害mama。 晓霞一开始还忍受的住，嘴里还有一口气，随着时间流逝，她的表情也越来越痛苦。 她是那么迫切想要呼吸，拍打着丈夫粗壮的手臂，使出最大的力气，试图扳开他那如铁钳一般的束缚。 可她一介女流，从小就是柔弱书生，如果没有经过后天锻炼，力量确实无法于雄性抗衡。 女儿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但她无暇顾及。 既然蛮力不行，那只能智取，晓霞放弃无用的抵抗，向丈夫投去祈求的眼神。 她仍抱有希望，她相信这个和自己相识二十多年的男人不会真的痛下杀手。 但他的力道没有半点衰减，眼神还是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充满了坚定。 看来这个她深爱着的男人，真的要杀死她了，殉情不是说着玩的。 为爱情而死，听起来多么浪漫，可到了最后一刻，潜藏在每个人身体里、那最原始的本能会将“浪漫”这个词撕得粉碎。 看吧，万物对生命的渴望，会在这一刻尽可能的暴露出来。 这种精神超越爱情，超越理智，亦可以颠覆三观，也可以抛开世界，甚至突破身体机能上限。 每一个细胞、每一滴血液、每一根神经，都在对死亡抗议，杂乱不堪的思绪、错综复杂的脑海，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晓霞已经到达了这个极限，原本柔和的眼神变得愤怒起来，一股惊人的力量爆发出来。 她将手指甲毫不留情地深深插进丈夫rou里，以脚掌发力为支撑点，想把被压在墙上的身体撑起来。 一次次在床单上打滑，又一次次重新来过，喉咙虽被钳制，但还是努力竭尽全力的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 除过稀少的肌rou外，五官也在反抗，这使她面目狰狞，虽然起不到任何作用，看起来多么丑陋，却真实得很。 “爸爸，mama看起来好难受，你放开她吧！”见mama张牙舞爪，晨曦吓坏了。 但并没有人理会她，这里只有一场生与死之间的角力。 只僵持了一会，晓霞这具柔弱的身躯即便是强化过，但也渐渐支撑不住了。 她的手只能轻轻搭在赵亮手上，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了。 需要氧气。 生存的欲望使她把嘴巴张到最大，以至于舌头被迫伸了出来，妄图呼吸到哪怕一丝空气。 但她的亲爱的人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这只会让她的死相更加难看。 晓霞先是面部充血，然后迅速消失，转而染上了青紫色。 没有氧气，血液将无法流动、心脏不能再给各大器官循环供血，只能留下自己苟延残喘。 大脑供血不足，她的意识逐渐流失，视野变得模糊、并伴随严重的耳鸣。 接着，心脏跳动速度极速下降，直到完全消失。 好吧，只要在心脏停止跳动后的两分钟内对其施以急救手段，便还有机会。 可就在晓霞晕厥过后，赵亮也没有丝毫松手的意思，更别提把她救活了。 又是几分钟过去了，脑细胞坏死，造成永久不可逆的损伤，以现在的医学水平来说，还无法修复这种程度的伤亡。 所以，她很大程度上是死了。 此时晨曦一把鼻涕一把泪，正用自己的小手拼命拉扯爸爸的大手，不过这都是徒劳的。 赵亮确定妻子真的去世后，才慢慢地松开了手掌，上面还残留着她湿润的唾液。 由于失去支撑，晓霞的遗体失去平衡往后倒，他赶紧上手将她扶住，将其轻轻放到床上。 他将妻子死前睁到最大的眼睛用手合上，还把那条失去活力的舌头重新塞进里面，最后再将张开的嘴巴闭合。 她的下体和床单上都遗留下了一大滩温热的水渍，他不难猜到，这是妻子临死时失禁了。 “爸爸，mama怎么了？”晨曦见它们没了动静，以为mama睡着了，便想上去查看。 没想到却被爸爸一推，倒在在地上。 她从来没被爸爸这么粗暴对待过的她，眼泪又重新涌现。 但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她看见爸爸缺失的下半身在床上扭动着，在柜台找到了一把水果刀。 随后，毫不犹豫的在手腕上来了一刀，血液流了出来。 “啊！”当然不是赵亮受疼而呐喊，是晨曦受到了惊吓。 可割腕是种速度极慢的死亡方法，他随即准备对自己脖颈上的大动脉动手。 晨曦赶忙上前拉住爸爸的手腕，试图阻止，被挣脱开之后，情急之下双手握住了刀刃。 她又是一声叫喊，手掌上有鲜血缓缓流出、滴在床单上。 赵亮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中，只需稍微用一点力，便可以把刀从女儿手中抽出。 但看见女儿脸上委屈想哭的表情，双手也在伤害下微微颤抖，guntang的液体便在他的眼眶里积存，实在不忍心伤害她。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对自己的行为向女儿道歉，但已经没有机会和时间了，他现在只想去死。 晨曦快要抓不住刀刃了，痛觉使她没有勇气再多使一点力气，只能眼睁睁得看着刀刃渐渐滑走。 她本想再重新抓住控制权，但赵亮趁她脱手的那一刻，迅速将水果刀夺走。 他转过身，以手肘支撑起身体，面对墙壁，为了防止自刎的时候溅女儿一脸血。 深吸一口气过后，便把刀刃放在脖子左侧，用力拉到右边。 相比于手腕上的静脉，颈动脉更长更粗，这里的血液也比较活跃，动脉破裂的那一刻，这些好动分子便从又深又大的伤口里冲了出来。 出于对死亡本能的恐惧，赵亮下意识的去死死捂住伤口妄图止血。 他顺势倒了下去，却没有碰到妻子，便用另一只失血到快要麻木的手去寻找。 摸索了一会之后便轻轻碰着她的手指，不求太多，只需要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赵亮闭上眼睛，稍微松开捂着脖子的手，期待着死亡能快些降临。 身上是女儿拉扯的感觉，耳边是她哭诉的声音，但这一切都在慢慢消失。 朦胧中，他感觉自己在笑，但不知道是否还拥有控制嘴角向上的能力。 看到爸爸mama都没了反应，面对如此场面，晨曦第一时间不知道该干什么，只得思考起来。 但悲伤害怕的情绪不争气的占据了她的整个身心，娇弱的胸膛随着急促的呼吸不停上下浮动。 眼睛哭得如兔子那般红，鼻涕一直从鼻孔里缓缓流到嘴唇上，手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她直接用袖口擦掉了泪水与鼻涕，紧紧捏着拳头，但迟迟不止血，双腿一直发颤，就这样站在原地。 晨曦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没有想到给mama做心脏急救，心里早把这个技术忘得一干二净。 也没有想到给爸爸做紧急止血，她连家里mama常备的药箱都不记得在哪。 她隐约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耽误下去了，必须要做点什么，虽然她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蹲在角落里痛哭。 危急时刻，她想到了mama和老师教过自己，有困难就要找警察叔叔。 显然这时候打120的话比较符合需要，但我们的晨曦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一阵翻动以后，找到了mama的手机。 拨打了那个以为永远不会拨打的电话，110。 “你好，这里是永乐110，请讲”电话那边传来女性的声音。 接警员并未听到回复，只是一串时而急促又时而深长的呼吸声，她立马认识到报警人十分紧张，正在调整心态。 “不要害怕，慢慢说，我一直在这里” 接着，她听见一阵小女孩的呜咽声，但又马上止住了。 报警人原来是个年幼的孩子，她的语气立马变得温柔亲切起来：“小meimei，你有什么事，都可以给jiejie说” “爸爸mama…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并未获取到有用的信息，只好接着问：“你爸爸mama怎么了？” “我爸爸mama…它们”晨曦看向床上一动不动的爸妈，想到了一个陌生的字“它们…它们好像快死了…” “我们会马上跟急救中心取得联系，你和爸爸mama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家里” “家住哪里？” “好像是在阳华路这个地方…” “说清楚一点，阳华路哪里？哪个小区，门牌号是多少？越详细越好” “我忘记了…” “小meimei，如果你实在想不起来的话，请寻求大人的帮助，让他来对话。或者利用手机地图定位，告知我们正确且详细的地址” 焦急的晨曦已经没有耐心消化完这一整段话，她只是看着身边的大人，一个没救了，一个奄奄一息，想着去对门邻居家。 但很不巧的是，邻居家里恰逢没人，她敲了许久都没有人响应。 慌乱之中，她对着房门拳打脚踢起来，以为只要声音够大就会有人开门。 她是那么迫切的希望爸爸mama可以得救，但急中出错，她竟没有想到可以换一户人家敲。 万幸的是，另一家人听到巨大的敲门声一直不停，一位中年妇女好奇出来查看。 她也不说明原因，赶忙把手机递了上去，那位大妈虽云里雾里，但一看正在拨通的号码却是110，立马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晨曦看着她接起了电话，并报出了详细地址、不需要自己时，瞬发的恐惧与无助如四面楚歌将她包裹。 正常人的后脑勺方向是视野盲区，不然在奇怪的地方长出眼睛的话，san值就要掉光。她只能把最感危机的背部交由墙壁保护，然后慢慢蹲下，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 充盈的泪水使视野模糊，虽然看不清她也不愿闭上，因为黑暗来临的那一刻，会有怪物将她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