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光头女孩
“今年的三伏天，真是热得厉害！” 虽不比其他高温地区，那超过四五十度的人间炼狱，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单日最高温度突破三十八，也能让这里的人们叫苦连天。 现在大家都成了过街老鼠，只敢行走在屋檐的阴影下，凡是必须外出的活动，都显得困难无比。 就连平时活力四射的孩子们，在太阳正当头时也只愿待在树荫下，同执扇老人一般，做些脑力游戏了。 要说现如今孩子最喜爱的娱乐项目，第九艺术必然是当之无愧。 而放学早、游玩时间还算多的小学生群体，在某电子游戏中独成一方势力，令其他玩家谈虎色变，唯恐避之不及，好不威武。 该游戏的一大特色为竞技性强，让这些本就不守分的孩子在手机上争强好胜，倒也省了些顽皮打闹的皮rou之苦。 电子游戏毫无疑问是为孩子们眼中的甜蜜糖果，却同时也是家长眼中的洪水猛兽。 不是所有家庭里都有像赵晨曦mama这样的存在，能和孩子交流、商量，严格制定并执行防沉迷计划。 大多数孩子们要么沉迷无法自拔，要么被下死的命令，只能蹭别人的玩。 这是一场比赛，两个参赛者面对面蹲在地上，其他人把它们围住，就算是观众席了。 胜负并没有悬念，擂主晨曦以近乎碾压的姿态打倒了对手。挑战者刘天然，这个不服输的小男孩后来在日记中写到： 第五百六十一次挑战女魔头失败，下次一定要打败她！ 孩子们天性爱玩，也不止限于电子游戏。待到太阳光不那么强烈时，大家再痛痛快快地你追我赶一场。 想必大部分人在还是孩子的时候，也时常参加这类游戏。规则普遍也十分简单，名头再怎么变，终归还是你抓我，我抓你。 但可别小看了这个简单的抓人游戏，这里面可是大有学问。 晨曦作为常胜将军，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在体力、速度上有优势。 一个优秀的抓人者，得掌握赛事地图，知道每一个障碍物的所在。 眼观六路，在奔跑的同时最大程度预防来自外场的干扰，减少伤亡。 耳听八方，看上去专注于眼前的目标，实则以声辩位，抓其余人一个出其不意。 具备爆发力的同时，还要有稳定性；能帮助你快速过弯后，立马调整身体重心，以防摔倒或是一个不稳，浪费那哪怕一秒钟的宝贵时间。 更不能缺少经验与努力。 晨曦无论严寒还是酷暑，无论是带病还是体虚，都会竭尽全力地去追逐她的目标。 以上，使她成为了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师傅，几乎战无不胜。 但作为逃跑的那一方，却是败绩累累。 晨曦和魏莱是邻居、还是同班同学，长时间的相处使她们很难不成为朋友。 她们同为女孩，又大不一样，魏莱做游戏时只在一旁偷笑，从不上前，从不打闹。 但抓人者显然是个小心眼，年幼的他尚未觉醒绅士品格，追着慢吞吞的魏莱不放。 晨曦心里着急，拉着好朋友的手就往前冲。因为用力过猛，魏莱常常要摔一个狗啃屎，给她粉嫩的嘴唇涂上一些天然的泥土唇膏。 但她就是不动气，还是笑眯眯地看着晨曦。 这一摔可把晨曦心疼坏了，往后的日子里，总是放慢步子，不跑那么急了。 这样一来，必会被抓。而魏莱抓人，又像是已到暮年之时的婆婆。 她要慢慢得跑，跑快了还要把速度降下来，以防万一，遇到个什么障碍物，就比如说那是几节阶梯吧。 其他孩子都是一口气便跳了过去，她却还要扶着扶手，不急不慢地走上去。 以至于被人捉弄，兔子嘲笑乌龟，那可是常有的事。 这个时候，晨曦挺身而出，便站在那不动了，保护着身后的魏莱。 不到两个小时，体力消耗加上天气炎热，就算是永远精力旺盛的孩子们，也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坐下来，一顿说说笑笑过后，朋友们便互相告别、各找各妈。 晨曦和魏莱，还坐在小区里的长凳上。 魏莱的脸不像晨曦那般红得厉害，时常拿出一块小帕子，用来擦拭那少得可怜的汗水。 晨曦接过递来的手帕，她的额头上倒是汗珠密布。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我会流那么多汗了” “为什么啊” “因为头发啊！” “头发？”魏莱摸了摸扎成两条的小马尾，有些疑惑地问道。 “你想啊，那群男生的头发这么短，我们女生的头发又这么长这么多，就像是戴了顶帽子，肯定超热啊！” “真的是这样吗？” “肯定是的！我看电视上说，动物们都靠身上长长的毛来发热保暖，我们头上的肯定也是一样的！” “所以呢？” “所以啊，我就在夏天把头发剪掉，等到冬天时就长长了，这样又能散热，又能保暖了！”晨曦一脸兴奋地看着好朋友，有着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的那般喜悦。 “是不是这样我不知道，但我能肯定女生没了头发一定会很丑很丑！” 她们俩都不说话了，一同望着空气发呆。等到晨曦的小脑袋瓜又有什么新奇想法，就能再聊一下午啦。 但今天可不行，一旦心里有了想法，晨曦总是按耐不住想立马实现。 下午五点半时，刘晓霞师傅就在厨房里忙活开了。 她做饭的时间要比小区里大多数家庭要早，毕竟是全职太太，照顾全家人的日常生活就是她的工作。 食材都准备完毕以后，她把手上的一本儿童健康食谱找了个干净的地方放着，转身开始cao作。 蔬菜自然是每顿不能少，鸡鸭鱼rou虾之类的优质蛋白质来源也是每天换一换口味。 还好，她女儿十一岁的晨曦的胃就从小被她调教得规规矩矩。喜食清淡，不必放太多调味品，高端的食材也往往采用最朴素的烹饪方式。 锅底里的植物油正啪啪作响，待到熏烟升起有些呛人时，她才打开抽油烟机，大概也能节省一点电费。 当一切都准备完毕时，晨曦也该踩着点回来了。 果然，晓霞才刚刚解下围裙，就听见一声巨大的关门声，孩子总是那么不小心。 她看见一只头顶光秃秃的小家伙正迅速从客厅穿越到厨房，传来一阵流水声，随后便坐在了饭桌上。 晓霞很快从惊讶之中缓过神来，热情招呼着她吃饭，与往日里不同的是，今天她看着女儿的眼神不是怜爱的，而是困惑的。 如果在一般人眼里，大概是等不到把这顿饭吃完，就要把来龙去脉给数落清楚。 可晓霞似乎早有准备，不如说是对此类事件已经见怪不怪了。 打小，乃至还是腹中胎儿时，就比同期要闹腾的多。 刚上幼儿园不久，就因为有个小男孩把她的玩具抢了，对着那人脑瓜子就是啪啪两大嘴巴子。 稍大一点，爬树挖土，追逐打闹，都是基本功。 大概生来就是活泼的命，又怎能逼着她做一个文静的女孩子呢？ “曦儿，你告诉mama，为什么你要去剪光头呢？”饭后，晓霞摸着女儿的手问道。 “天太热了，我受不了” 她细细打量着、爱抚着光滑的头皮，连根头发茬子都没剩下。女儿和理发师，一个敢说，一个敢剪，不知道该怪谁，便一时语塞。 过了好久她只好说：“乖，去把碗洗了吧” 晓霞看着女儿认真清洗，不免得思绪万千。 相信每个爱美的mama看见女儿这副丑相，当然是不好受的，指不定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谩骂，但她马上又开始游说自己。 女儿真的做错了什么吗？并没有，今年的夏天确实热得厉害。 那么，晓霞怎样才可以说晨曦做错了呢？不是没有办法，首先她得站在女孩的角度上，主观地看待这个问题。 当她认为女孩为什么要剪光头，一定是得了癌症，才不得已化疗吧？或者是被校园欺凌，家长为卖头发、学校为纪律才不得已剪的吧？感到疑惑和恼怒时，显然已经先入为主了。 当晨曦在房间里做暑假作业时，晓霞也在自己房间里做起了功课。 晓霞从来都不是三分钟热度，上高中时自发养成的爱好读书的习惯一点没变，书架上的书和还和当年被鞭策那般，琳琅满目。 而在这之前，从小学开始养下的写日记，也没有被遗忘。 人的一生总是有很多阶段的，晓霞现在三十好几，有了家庭且是主妇，那生活中自然以丈夫和孩子为主。 特别是女儿，日记里现在也全是那小家伙的风趣事。通常，动笔过程伴随着愉快、阅读结果总是欣慰的。 其实在很多时候，她心中总会抱有疑问，自己的女儿为什么和同龄同性之人如此格格不入呢？ 于是她翻遍了关于儿童心理健康的书籍与网站，试图在专家的见解里找到女儿行为的解释。 一会书中告知她：不要压抑孩子的天性。 一会网上的信息告诉她：：不能纵容孩子放肆。 两种答案都有理有据，争执不下，从而无法得出中庸之道，她只得把这件事记录在日记中，以便日后观察。 不过，她想。现在并不是以前那个长辈口中的封建社会，街上的中性人也不占少数。 只要她一直开心快乐，当个假小子又何妨呢？何必受性别的条条框框所限制，只要她，能健康成长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就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