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弥天大谎
神念缓缓蹲下，拿起灵神权杖给达库莱进行法术治疗。绿光泛泛，所见伤口皆以rou眼可见之速缓慢愈合。神念本以为达库莱只受了些战斗的外伤，直到勘察检测了其体内后，方才大吃一惊。 除了刚刚使用妖刀七伤造成的副作用，达库莱的体内另有数不胜数的暗疾内伤，皆是时日已久的老伤。有些是他一个人旅行的时候留下的，有些比较新的，则是与神念莫勒斯桑原三人旅行时造成的。 这一路上，达库莱都忍着这些内伤不吭，自愈能力也顽强，以至于神念竟一直没察觉。 “达库莱桑……我这里的医疗器械不全，这下你必须和我回罗德岛了。” “随便吧……”达库莱拔出密钥，绝灭装甲消散。 神念也直起身来，拔出密钥，装甲上的纹路又化作数据列阵向上攀升螺旋，直入虚空。装甲也溶解成无数根深色线条流向上空。 将达库莱从地上拉起，负着他径直走向旷地一隅，刚刚观战的众人仍如大梦初醒。莫勒斯第一个迎了上去，又听见二人细谈。 达库莱道：“念骑……” “我在。” “难道想要活下去，就不得不成为恶的一份子吗？”达库莱面如土色地问着。被身为亚克念骑的神念打败后，他更加坚定了这个怀疑。 身为纯恶的他活了下来，身为至善的风间却殒命。如果风间真的顺应了他所在的世界，成了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就不会被梦境剑选中，也就不会和他一起受苦。可这样的话风间也就不是风间风卷了…… 神念看出了达库莱的纠结，答道：“……达库莱桑，善恶如同事物的正反里外，若是为了崇高的目标，那一时披上恶的外衣，又有何妨？” 达库莱仍是一脸困厄，执迷不悟。只见神念把亚克念骑的密钥摆在他面前。 “这是块密钥，它只是一块……密钥。可它会警醒我，无论是这片大地还是外面的世界，都无时无刻充斥着苦难。” 再看神念的表情，温和中又带着苦涩，眼波盈盈，昭示着他所经历的达库莱所不知的过去。 “风间不是因为他的善而被害死的，而是被不正确的恶所驱逐的。无论怎样的武器，只要合理利用就不会造成威胁，恶意也是一样。而且……把风间救回来的办法，也是有的。” “真的吗？！”达库莱不禁精神大振。 “是的，所以我们要做的事还有很多，没有时间再像这般胡闹了。”二人逐渐靠近了莫勒斯等人，于是神念只是模糊地说道，全然不提机神之事。 “嗯……”达库莱没有反驳自己的无理，默默应下，同时也在冷静思考救活风间的可能性。 “辛苦啦，二位～”莫勒斯上前十分滑头地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先走为妙。” 他们固然怕被炎国当地的执法机关缠上，但更怕的是不知什么时候会追上来的无月弦太郎。 “是啊恩人，这位官人说的对，这半座山都没了，一会儿官府的人来了可就百口莫辩了。”乌有慌张地说道。 “夕小姐。”达库莱冷不丁地喊了一声，因为身体虚弱眼神有些半死不活，颇为吓人。 “何事？……”夕故作镇定地回应，毕竟一切起因在她失手伤人，问心有愧，底气不足。 即便是与世隔绝的她也大概明白自己干了什么，面前这具身体里的另一个人，已经因为自己，不复存在了。 达库莱接着问：“这座山上，平时有没有人来？” “没有。我在此隐居多年，极少见到有人往山上去。” “那就好……” 在场之人均是一愣，不曾料想刚才战斗时凶神恶煞的怪人竟也会惦记着有没有误伤无辜人士。 “达库莱桑，你渴不渴？” “渴，很渴……”达库莱的意识逐渐迷离。 神念因刚才回答达库莱的疑惑而忽视了后续的检测，刚发现其体内渗透压早已超标，符合高渗性脱水的标准，需要及时补充水分。多半还是因为没有适应始祖鸟魔机偶的形态，因高温缺水过多导致的。 “神念……” “jiejie，有带水吗？” 还没等炎熔说什么，神念便急促地问道。这种情况下不可能奢望能搞到低浓度的盐水，只求有纯净水给达库莱紧急补充一下水分就好。 “小僧这儿有。”嵯峨闻言，立刻解下自己的水袋，递给了神念。 神念一边给达库莱喂水，一边劝慰道：“达库莱桑，再坚持一下，这里离罗德岛的办事处不远，坐车很快就能到了。” 乌有还以为神念说的坐车是指他的车，于是急忙掏出车钥匙，却见神念扔出一黑色柱体，在空中翻旋变形，变作一辆崭新的黑色摩托，乃是桑原给他们留下的 “莫勒斯桑，你留下来保护jiejie她们，我先带达库莱桑去办事处治疗。”神念把水袋交还了回去，跨上摩托坐垫。 “放心吧。”莫勒斯帮忙搀扶着达库莱上了后座，留给了神念一个可靠的笑容，随后眼见他驾驶摩托，沿着狭窄的山路长驱而去。 众人不知从哪里开始惊讶，不过比起刚才的战斗，一个能变成摩托车的小瓶子似乎也算不上什么怪事。 莫勒斯和炎熔望向神念背影的眼神都很复杂，不过莫勒斯感慨更甚。他犹记得当初在婆山镇出画前神念因找不到炎熔而惊慌失措，对受墨魉攻击的民众置若罔闻的情形。 而如今，面对久别重逢的思念至深的亲人，神念并没有贪图柔情，反而尽心尽力救治一个刚刚和自己大打出手的怪人。他是一个合格的骑士，同时也是个合格的医生。 “诸位，劳烦挪个步，咱们有话车上说。”莫勒斯轻挑地说道，抢先一步越过山道下了山。 炎熔等人自有许多疑惑憋在肚子里，于是紧随其后。年和夕二女仍在原地踌躇。 “真的要跟他们走吗？” “你也没的选了，meimei。更何况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司岁台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年颇为兴奋地说道，脚下生风。 “唉……”夕叹了口气，默默跟上了她的步伐，“就让我看看，你口中的罗德岛，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吧。” …………………………………… 少顷，众人抵达山脚，从偏僻小道入了泥翁镇，偷偷回到停车的宾馆。沿路上听到不少人对山头的爆炸议论纷纷，以为是天灾降临。还好众人下来的及时，没有和上山查看的民间队伍碰头。 直到上了车，莫勒斯的心里都是窃喜的。因为他成功让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夕和他一样做出了的行径。有种把皇帝拉下马的快感。 回过神来的时候，众人都已入座。乌有的车是三排座的越野车，因此坐下七八个人也不拥挤。乌有插入车钥匙缓缓启动引擎，莫勒斯坐在副驾驶上感受着来自后排冰冷的视线。 “内个……从哪里说起好呢？” 即便是像他这样不正经又好色的人面对众女的凝视也紧张了起来。 “风间他究竟……”嵯峨先行问道。 莫勒斯见其神色关切之深，暗地不禁诧异，心想风间竟和这女僧有什么密切的往来？ 随即把龌龊的想法从处理器中删除，正色道：“他已经不是你所熟知的那个风间风卷了，在找到拯救他的办法之前，他将一直是刚才那个狂暴的怪人。” “风间他这是被心魔缠身了吗？” “心魔……倒也可以这么理解。不过你们罗德岛的应该更明白。”莫勒斯转而望向炎熔和克洛丝，“医学上管这叫人格分裂对吧？” “我们都不是医疗干员，对这种事情不太清楚。”炎熔很直接地答道。 “ま～虽然听上去很不可思议，但风间的身体里确实存在过。现在嘛，只剩那位了。” “原来如此，小僧明白了。”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嵯峨脸上不可避免地露出了一丝愁容。 莫勒斯还道他二人果真关系不一般，不知嵯峨打小自深山冷寺中长大，游历千山万水却少结友人。偶然在画中遇到了能和自己畅谈人生，交流思想的知己，自然看得十分重要。 “说是怪物，可和我们一路遇到的恶人相比，却又是大大的善人了。每次去救感染者的时候，达库莱总是第一个冲上去。”也许是为了安慰，莫勒斯回忆着说道。 “拯救感染者……你们究竟是什么身份？”炎熔略带恭敬地问道。 “身份，一个人总是能有很多身份的。游历的旅行者、东国商人、整合运动的士兵……以及，假面骑士。” 莫勒斯列举了诸类曾经在大陆上旅行时伪装的身份，炎熔皆不甚在意。直到听见了以及，才大吃一惊。 “你们是整合运动的？！”不仅是炎熔，乌有和克洛丝听后也都神色俱变。 “据我所知罗德岛上也有不少干员曾经是整合运动的成员吧？”莫勒斯反问道。 他自然知道罗德岛和整合运动近年来冲突不断，这时贸然提起就是要打个预防针。毕竟他和达库莱终究要陪神念去罗德岛，探寻Arknights的踪迹。主动提起总比被人揭穿要好。 看到炎熔等人神情稍缓，莫勒斯继续说道：“放心吧，我们可没有教坏神念。更何况，在他遇到你们之前，我一直都是那孩子的监护人呢。” “监护人？请问你是神念的？……” “哦，抱歉，到现在还没有正式地自我介绍。吾名mores，来自东国的假面骑士。”莫勒斯带着笑意地说道，因为他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一套说辞。 “你也是？这到底是什么？”炎熔问。 “这说起来可能更加难以置信。”莫勒斯故作难色，“假面骑士并非当今这片大地的产物，而是千年之后的历史。” “？？？”众人更加匪夷所思。 “我保证我很清醒，而且你们应该也明白，这东西在现在的科技水平下，是不可能造出来的。对吧，年小姐？”莫勒斯拿着绝灭升华器朝年这个兵匠大师说道。 那个玩世不恭的龙女脸上也罕有地变得严峻：“恐怕是这样没错。” 莫勒斯娓娓道来：“2019年，这是我和神念所在的年代。在我们那个时代，人们不再被矿石病所侵扰，虽然仍分裂了很多国家，但却是一片太平盛世的繁荣景象……” 比起一个精妙的谎言，不完整的真相往往更具迷惑性。莫勒斯对故乡地球的描述分毫不差，可就是没有说明那是另外一个世界，故意让她们相信，自己和神念都是来自未来的人。 而他这么做的目的，自然是为了疏远神念周围人和他的距离。好让他能够尽快脱离这个游戏世界，回到属于他们的修玛吉亚的时代。 显然，比起将其夸大成神，未来人这样的身份更能让人产生隔阂感。毕竟现在车后座上的两女，就是这个世界的神明碎片。 车子在荒野上颠簸了一阵，听到了惊天秘密的乌有也有些慌张，差点踩错油门，车身向前倾了一下。 “小哥，要不要换我来开？” “不用了，您继续讲吧。”乌有咽了口唾沫说道。 莫勒斯正说得起劲，呵呵一笑，继续道：“——霓虹，也就是未来的东国，因为科技的快速发展造成了许多隐患。而假面骑士就是为了消除这些隐患而存在的。换言之假面骑士就相当于莱茵生命的防卫科。” 炎熔轻微点了点头，莫勒斯贴合这个时代所举的例子使人非常好懂。罗德岛上本就有不少来自莱茵生命的干员。 “至于达库莱，也就是风间风卷。显而易见，他就是可怜的实验品，被改造成了那样的怪人。为了躲避组织的追捕，我和神念带着他来到了这个时代。而神念也在和我走散之后，碰巧受了伤失忆，流落到了夕照区，遇见了芙蓉医生。” 言尽，剧终。莫勒斯仿佛刚刚指挥了一场淋漓的表演，用只言片语的真相，编织出一个完美的谎言，得意之情难以掩盖。 “呼姆——千年之后的景象，真是令小僧难以想象。”嵯峨目光呆滞，一颗心砰砰直跳。莫勒斯对地球景象的描述添油加醋，实比那茶馆中说书的还要精彩不少，因此不光是她这样的小辈，就连夕和年这样的古神听了都有所感触。 莫勒斯原想有人怀疑就搬出自己是修玛吉亚的事实，可没想到众人都听得这么全神贯注，深信不疑，就连两位神女都被镇住了，车内气氛一时非常尴尬。 “小哥，方向偏了哦，办事处在那边。” “哦哦，抱歉！”乌有慌忙掉过车头。 炎熔嘴唇微动，犹豫过后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千年之后，萨卡兹们还在受歧视吗？” 莫勒斯大为吃惊，敬佩感油然而生，原来他面对的，不单单是一群游戏人物，更是和他一样，为同族奋斗的义士。 但是不存在的史实他又如何得知，只能郑重其事地胡诌道：“恰恰相反，没有了矿石病，各种族之间的隔阂逐渐消失。因为一些历史原因和萨卡兹的隐性遗传，导致萨卡兹的总人口比其他种族要少的多。 不过就霓虹而言的话，萨卡兹还是很受欢迎的，因为动漫产业的发展，人们普遍追捧高颜值恶魔这一属性。再加上生育政策鼓励萨卡兹与同族结婚，使其他种族的人寻找萨卡兹人作为伴侣的竞争更加激烈……” 莫勒斯开始像写小说一样滔滔不绝地补充设定，也许是觉得有趣又不知不觉地编了很多，而这些设定都是根据地球的现实所计算推测的，说给这片大陆的人听，真实性自然不必多说。 为了使这个设定更具真实性，莫勒斯想到了什么，噗嗤一笑，继续道：“说起来神念上学的时候，老是有女孩子给他写情书。那孩子又很害羞，有时还要熬夜写回信拒绝……” 说到此处，车上的氛围瞬间缓和不少。 “嘛——如果是小神念的话倒也不难想象，呵呵～”克洛丝笑盈盈地说道。 “那……神念他的血缘关系……” 莫勒斯这时才蓦然想起神念的机体内的人造血液又和异虫一样复制他人dNA的功能，于是赶忙圆谎：“是啊，这倒是巧的很。没想到这孩子能在这个时代遇见自己的先辈。” 此言一出，莫勒斯自己都觉得不妙。谎是圆回来了，可这瞬间把人的三观疯狂碾压。虽然这解释了为什么神念会把芙蓉当成，但他当初对心辉理念可是实打实的爱慕之情。 如此一来，神念就不明不白地被打上了跨越时代的luanlun的标签。 虽然这样并不会如何疏远神念和芙蓉炎熔姐妹的关系，但能保证不会走的太近或是发展成恋人关系，倒是不偏不倚，达成了目标。 用这种手段在背后离间自然不光彩，可莫勒斯心想这是为了修玛吉亚们的命运，为了大义，也便顾不得那么多了。况且他素来不懂人类的情感，只道神念再遇理念时说不定会回心转意，不那么在乎芙蓉了。 “”莫勒斯尝试自我说服。 好在在场之人无人精通医学遗传学，情急之下编的谎也并没有被拆穿。 “我们到了，恩人。” 车子驶离荒野，进入了移动城市，莫勒斯松了口气，要是再这么被追问下去，非得被拆穿西洋镜不可。 抵达了罗德岛办事处，临下车前，莫勒斯对炎熔嘱咐道：“今天我说的事，还请对神念保密。” “欸，为什么？” 莫勒斯故作憨傻地说：“他要是知道我和你们说这么多肯定要说我多嘴的。而且那孩子也没有回忆起这么多，我也想让他轻松点。” “……好的。”炎熔郑重地答应了，并拉下了眼罩，好遮掩自己的表情。 几人若无其事地进了办事处，仿佛刚才听到的惊天秘密都是黄粱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