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邮票

    等了好一会，周志几乎要以为那小子跑了，徐英辉终于出了楼。

    不过，他身后却跟了一个女孩。这女孩大概十七八岁，穿着缀花长裙，白皙的鹅蛋脸，眉眼柔和，鼻子挺翘，是让人眼前一亮的漂亮。

    女孩揪着徐英辉的耳朵，边走边数落，徐英辉则侧着脑袋，疼的呲牙咧嘴。

    “姐，这就是他。”看到周志，徐英辉连忙抬手指了指。

    那女孩这才放开了徐英辉，看着周志，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那个……实在对不起啊，我弟弟不懂事。”

    说着，她连忙拿出钱包，递了几张纸币过来。

    周志接过来一数，正好五十块。

    周志只拿了十块，剩下的又递了过去：“十块就够了。你这弟弟真得好好管管了，现在就偷东西，长大了还了得。”

    “给你添麻烦了。这钱你还是收着吧，权当赔礼了。”女孩摆了摆手，却不接钱。

    “拿着吧，要不然显得我讹钱呢。”

    “那，好吧。”

    周志又朝徐英辉道：“你的书包还在老头那呢，跟我去一趟吧，书包拿回来。”

    徐英辉有些不情愿，但一想到晚上父母还要查作业，也只得跟着去了。

    到了废品收购站，除了那老头，又多了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旁边是一大摞废品，正跟那老头讨价还价。

    “两块！顶多这个数，再多不可能了。”老头晃了晃手，就作势要回屋里去。

    “哎，两块就两块，没见过你这么抠门的。”

    两人达成一致，老头付了钱，那青年就骑车走了。

    老头提着那堆废品，刚一使劲，立刻捂着腰直吸气。

    “哎！帮帮忙。”老头朝走来的周志喊道。

    周志忙走过去，帮忙提着。下边是铁，上边一层是废纸，很重。

    东西抬到废品堆里，老头就去扒拉那些废纸，找到一封空信封，他就把邮票小心的撕下来。

    周志正要跟他要书包，看到这，突然凑到跟前。

    “猴？猴票？哎，老头，这是猴票吗？”周志连忙问道。

    他有一个朋友喜欢集邮，其中印象最大的就是这80版的猴票，一版买了一套房。

    “什么猴票，猴年的邮票？”老头诧异的瞥了他一眼。

    “对啊。这不是吗？”周志激动的指着道。

    “是，咋了？”

    “能卖给我吗？”周志连忙道。

    “你要这玩意干嘛？”老头把东西揭下来，递给他：“你要就拿去。”

    “谢谢，谢谢。我收藏这东西呢，你那要是还有，也卖给我啊。”周志如获至宝，连忙说道。

    “你也收藏这玩意？我那还有一整版呢，你开价多少？”老头突然说道。

    周志愣了一下，说道：“一整版？你确定？”

    “骗你干嘛。”老头指了指屋子。“我给你拿去？”

    “好好好。”周志连忙点头。

    老头转身就进了屋，过了一会才回来，一手提着卷东西，一手拿着徐英辉的书包。

    “钱呢。”

    周志把十块钱递过去。

    老头也把包丢过来。

    “看看少东西没。”周志把书包扔给一旁的徐英辉。

    徐英辉打开看了眼，道：“没少。”

    “没少就拿着走吧！以后小心点，再有这情况，我可不饶你。”

    徐英辉讨好的笑了笑：“大哥再见。”

    说完，他退了两步，转身撒腿就跑。

    周志又转过来，紧盯着老头手里那卷东西，真的是邮票。

    “这东西，你出多少钱？”老头问道。

    “十块？”

    “不成。”老头一瞪眼。“至少十五。”

    “好，十五就十五。”

    老头愣了一下，这怎么不还价，难道喊低了？

    “钱呢？”老头问道。

    “现在没有，我下次拿过来，可以吧？”周志说道。

    他现在心里懊恼的很，早知道刚才那女孩送的钱自己就接着了啊！

    “下次，下次得涨价了！三十块！”老头说道。

    “您这就过分了啊。”周志无奈道。

    看周志脸色不好看，老头也有点慌，连忙道：“讨价还价嘛，你拿钱过来，咱再商量。你要是真喜欢这玩意，我还能再帮你弄来几版。”

    他看周志这打扮，还有那所谓“照相机”，确实不像一般人家。

    “好啊。”周志心里大喜，脸色却不显，道：“你尽量帮我找找，我喜欢收藏这玩意，价格好说。”

    趁着还有机会，周志打算也收藏点，只要再存些年，就吃穿不愁了！如果真回不去了，也算有了养活自己的门路。

    “大爷，怎么称呼？”周志问道。

    “张，弓长张，你呢？”

    “周。周长的周。”

    之前还恼得脸红脖子粗的，这会两人有了共同话题，气氛立刻和谐起来。

    回去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也就这会夏天昼长，亮光能一直维持到七点。

    刚到楼下，周志就看到周大江在楼上喊他。

    连忙奔到楼上，张桂兰原本正闹腾，看到他，叫了声儿子，就攥着他的胳膊不撒手了。

    周大江只得尴尬的笑，儿子就是张桂兰的病根。

    哄了一会，张桂兰情绪才稳定了，松开周志，自己嘟囔着回了屋里。

    晚饭依然是窝头加青菜，周志三两口吃完了一个窝头，就要站起来。

    “再吃一个吧！”周大江又拿了个窝头递过去，“长身体呢，多吃点。”

    “不用了。”周志连连摆手，道：“我胃口小，吃不多。”

    周大江只好把窝头放下，指了一个房间：“你今晚上睡那屋，凉席蚊帐都有。”

    “知道了。”周志点了点头。

    嘭！

    隔壁突然传来了摔打声，接着就是争吵。

    “隔壁那两口子又吵起来了。”周大江面色无奈。

    “怎么了？”周志好奇的道。

    “下岗了，日子过的不顺就吵。唉，这日子过的是真难。”

    周志去整理了房间，隔壁的争吵还没结束。有些心烦意乱，他在楼下转了一会，等隔壁的争吵声停歇了，这才回去。

    刷牙也刷不成，周志只漱了漱口，又洗了脚就休息了。

    太久没有休息，加上这一天的波折，周志早已疲惫不堪，刚躺下没一会就呼呼大睡起来。

    在这个1990年的夏夜，安静而寻常，没人会想到，屋里这个酣睡的年轻人将带来怎样的改变。

    迷迷糊糊的，不知过了多久，周志是被一阵心悸惊醒的。

    猛地坐起来，借着淡淡的月光，他打量着屋子，一阵迷茫。

    抹了抹满脑门的汗，他猛地想起，这已经不是2021了。

    喘了几口气，周志趿拉着鞋子站起来，提着暖壶倒了碗茶水，水是热的，他心里一阵烦闷。

    取过裤兜里的手机，没电，又没拿充电器，这手机算是废了。

    周志拿着手机坐在那，呆呆的看着窗外的月光，等着茶水凉下来。

    他脑子里很乱，想在这年代的父母，想自己的未来，想自己带来的影响，想了很多很多。

    就在他发愣时，客厅里挂的钟表指针转动，指向了十二点。

    突兀的，几乎没有任何征兆的，一团朦胧的雾气出现在了房间里。

    它就像一只眼睛，一只来自2021年的眼睛，在凝视着这个时代。

    周志惊喜若狂，看着这通道，全身都在颤抖。

    他能回去了！

    毫不犹豫地，周志向它扑去。

    周志消失在了那浓雾中，紧接着，浓雾也消失了，夜晚再次恢复了宁静。

    房间里，只有桌上那碗热茶，还在蒸腾着丝丝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