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叔侄俩书房辩新法（二）
“姑父，那会儿你病重，说出那些话来。 如今您也大愈了，等什么时候您回京述职了亲自带回去他不香吗？ 我也没几个护卫，路上带着这么多银子他也不安全不是？” 贾瑞心说这家伙也是倔脾气，这事儿还没忘呢。 林如海却摇头道：“我既然已经说过了便不可再改了。 瑞儿，我知道你是个爱财的，姑父也要劝你一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切不可妄生贪念，贪图不义之财……” “是……回头黄元德送我的那两万两银子我也如数上缴……” 贾瑞一脸肉疼，只希望那二十万两他不知道。 “咳咳，那些个就算了，好歹也是黄元德手下的鹰犬伤的你，用你的话说，就算点赔偿吧。” 既然林如海都这么说了，贾瑞自然也不会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便说道： “姑父，那林妹妹你想怎么安排？是跟我们一起回神京，还是留在你身边？” 林如海又是一怔，他没想到贾瑞会问到这个问题，反问道：“你觉得怎么好？” 贾瑞没想到林如海居然会倒打一耙，林黛玉是你闺女又不是我闺女！ “咳咳，我倒是觉得姑父还是将妹妹留在身边的好些。 姑父是耿直忠厚之人，我也不掖着藏着，有什么就说什么了。 荣国府里虽然有老太太疼她，可到底那里是外祖母家。 且如今老太太又不大管事，还有宝玉和三个姊妹以及史大妹妹不时往来住些时日，老太太哪儿有那么多精力去照管黛玉？ 至于两个舅舅和舅母，到底不是那么亲近的。 且荣国府里上上下下那些人都长着一对势利眼，若是老太太那边的人呢，自然不敢怠慢了妹妹。 若是大舅母二舅母那边的人……” 贾瑞也只能点到为止了，这已经说得够直白了。 林如海叹了口气道：“虽然许久不曾去过，你们家里的事我也是知道的。 可我已年逾五十，公事又繁冗，又不想再续弦，哪里有经理管照玉儿呢？ 且这次来你也见了，还有人要谋害我的性命，虽然现在被揭破了，难保日后不会再有。 让玉儿留在这里我着实不放心。 且老太太也说过了，让琏儿回神京了还要带玉儿回去的，也不好违拗。 不过我外任已经多年了，说不定过些时日便会调回神京。 到时候也可以和玉儿团聚，那时候岂不省心？” 贾瑞听林如海说得也在理，且如今林如海没死，黛玉日后的婚事自然有人做主，不会那么可怜巴巴的只由一个紫鹃去给她操心，想来黛玉最后也不会含恨说句：宝玉，你好！就挂了吧？ “既是姑爷这么说，那我回京了就带上林妹妹一起走了。” “嗯，瑞儿费心了。” 林如海沉吟了一会儿才又说道： “能不能拜托瑞哥儿多照看照看玉儿？” “我……” 看着林如海儒雅却又有些憔悴的面容，贾瑞还是心软了： “我尽力吧。毕竟她在荣府里头住着，我不时常去的，且我平时事儿也多……” 林如海微微一笑： “我知道，也不用你像现在这样天天守着她，不过隔三差五的看看就好了。 虽然和你相处时间不多，我却知道瑞儿是个心细的人，也是个体贴的人，值得托付。” “我……” 贾瑞很无语，分明是林黛玉天天缠着他好吗？自己愿意守着？ 林如海又说道：“其实我还有件事要相烦瑞儿……” “姑父但有什么只管吩咐，相烦可担不起。” 贾瑞心下嘀咕这小老头又有什么幺蛾子了？ “就是关于黄家那个女子……” 林如海显然也有些难以启齿： “虽然她要加害于我，毕竟也是被人所利用，好歹也跟了我一场，我着实不忍心就这么断送了她。 且这事我也不想宣扬开来，我想着不如等你带着玉儿回神京的时候把她也一并带了去吧。 对外只要说我让她跟着玉儿去照顾，至于如何处理，瑞儿你自己定夺便是了。” 贾瑞心里想骂娘，林如海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吗？ 你不忍心下手，把烂摊子丢给我算什么？ 你让我怎么定夺？带回神京去关一辈子？ 还是在运河上趁着夜黑风高给她绑上一块大石头丢水里种荷花？ 贾瑞并不是大奸大恶之人，让他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下黑手，他也下不去手啊！ 不过想想林如海正直的人品，还有这次能顺利完成永康帝交给自己的任务，甚至可以贪污受贿二十多万两银子还多亏了他，便迎着头皮道： “姑父谬赞了。不过既然姑父信得过，我尽力就是了。还有一事想和姑父请教。” 林如海听贾瑞答应了似乎也如释重负，声音也轻松了不少： “却不知是什么事？你说来我们一起探讨探讨。” “您说，这盐法能不能变一变？” “变……变法？” 林如海彻底懵了，这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小子哪儿来的这么多想法？ 同时他又很好奇：“却不知要怎么个变法儿？” “我也没想太好呢。不过姑父也知道，如今盐课里面漏洞百出，弊病比比皆是，何不干脆就变了他？ 以前都是朝廷煮盐，盐商们再凭借手里的盐引从朝廷手里买盐，再贩运到各个府县，这样一折腾又繁琐，还经常拖欠盐税，何不干脆将煮盐从源头就放开了？ 就让那些盐商们自己煮去，也不用限制盐引数量了！ 你煮多少按量纳税，到时候商贾们为了牟利自然会多煮盐。 这样一来盐税收得就多了，因为竞争激烈，价格反而会下降，如此一来，国库收益多了，百姓买盐便宜了，奸商们的利润低了，此不是一举三得么……” 贾瑞大致将市场经济那一套说了一回。 林如海听了蹙眉道： “不妥！且不说盐法已经沿用千年，并非一时半刻能变的，就算可以按着你说的法子来，你有没有想过有多少官绅的利益会受损？ 从煮海为盐一直到被寻常百姓买走，这中间有多少环节？ 有多少人就依靠这这条线吸血为生？ 你这是要砸了他们的饭碗啊，几辈子的饭碗。 瑞儿也是读过书的人，想必也知道历朝历代都不缺你这样年轻有为又想为社稷谋划，黎庶谋福祉而试图推行新法的，可结果如何？ 商鞅在秦变法虽然使大秦国富兵强，最后自己却惨遭车裂。 苏秦变法遭刺杀，赵武灵王变法遭驱逐。 王安石两次罢相，最后一生辛苦所变新法尽数被费，最后郁郁而终。 以史为鉴啊！新法固然是好的，也会触及到士绅的权益，会遭到整个朝堂的打压…… 别说你是无官无职的，便是身为宰辅只怕也承受不起那等惊涛骇浪。 瑞儿，你方才说的那些想法固然是好的，可你到底是年轻一些，不知道上头那些腌臜勾当。 我劝你还是先将这些念头放一放，等日后真的入阁拜相了再徐徐图之也不为迟晚。” “好吧。”贾瑞假装很失望的点了点头。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