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7 情绪重量

    奥利以为，罗南已经正式挥别了过去，也正是因为如此，今天才能够保持如此理智，但奥利却忘记了，面对名利场的利益博弈，他们都是新手菜鸟，特拉斯坦就是他们的第一堂课。

    他不知道特拉斯坦坐在电视机前观看格莱美颁奖典礼的时候，到底在谋划什么，就好像他也不知道斯蒂芬妮拒绝接听电话也没有回复短信的期间，到底在想些什么一样，因为他们都已经是陌生人。

    所以，这就是名利场吗？

    沐浴在聚光灯底下享受欢呼与掌声，仿佛站在世界之巅，但代价却是……众叛亲离？

    也许“众叛亲离”的说法有些太严重了，至少他们现在还没有面临如此局面；但他们却似乎再也看不到真心实意，一切的一切被包裹在灯光与焦点之中，真心不再，只剩下利益与算计，还有博弈与对抗。

    看着罗南，奥利就这样愣住了，深深陷入旋律之中，无法自拔，此时眼眶里已经没有眼泪，却陷入了一场恢弘盛大的悲伤之中，茫然若失。

    “‘你和我’……抵达时间尽头……曾经是我的愿望，她能看到吗……”

    高音，爆发。

    一个高音推向另外一个高音，却没有完全释放所有能量，信手拈来的掌控拉扯着情绪在癫狂之中游走，那磅礴而壮阔的悲伤渐渐演变成为苦涩，在绚烂夺目的光芒之中氤氲开来，然后就这样从高空坠落。

    自由落地的失重让思绪陷入混乱，等待重新找到平衡的时候，猛地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已经孑然一身。

    比起悲伤和茫然来说更加可怕的是，孤独和落寞，孤立无援、形单影只，明明全场掌声轰鸣却老无所依。

    “我想念我的朋友……我想念她的笑声……”

    高音，炸裂。

    再次推上一个全新八度的高音彻底引爆漫天星光，肆意癫狂的错杂情绪宛若银河直落九天般地轰鸣而下，并且在下一个高音彻彻底底释放出来，“但我们已是陌生人……”

    一个八拍，两个八拍。

    连绵不绝的高音毫无保留，压抑了再压抑、收敛了再收敛的情绪就这样蕴含在歌声之中横冲直撞。

    不仅仅是苦涩，不仅仅是孤单，不仅仅是悲伤，更是一种困顿，站在悬崖边上的嘶吼呐喊，阵阵回响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却得不到任何回应，看似喧闹无比结果却依旧只有自己独自一人。

    奥利，就这样呆愣住了。

    整颗心脏都被包裹在浓烈而澎湃的情绪之中，喘不过气来，抬起右手，试图触碰一下罗南，告诉他：

    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在。

    可是，右手才刚刚抬起来，却忍不住蜷缩起手指，不敢轻易靠近，唯恐稍稍一点触碰，就可能让眼前的罗南分崩离析，如同乐高积木一般，那种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的疏离和陌生，让奥利的心脏完全蜷缩起来。

    欲哭无泪。

    因为奥利意识到，此时此刻的眼泪是如此廉价又如此无用，千言万语的错杂，根本无法用眼泪表达。

    “我爱你如昔，但我们已是陌生人；我爱你如昔，但我们已是陌生人。”

    毫无保留地展示所有情绪之后，又再次稀稀落落地恢复平静，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但他们都知道事实不是如此，看不到不代表不存在，那些伤口依旧在流血、那个灵魂依旧在流浪。

    奥利看着罗南的背影，依旧宽厚依旧健壮，就是这个肩膀背负着一日国王逃离黑暗重新拥抱光明，就是这个身影站在悬崖边上面对狂风骤雨也依旧昂首前行地实现梦想，而他始终相信着，自己不是一个人。

    追逐梦想的道路，着实太过漫长太过坎坷，踽踽独行终究难以抵达彼岸，他需要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然而，特拉斯坦就这样出现了，再次唤醒那些已经被掩埋的记忆，那些被背叛被抛弃被遗忘的记忆。

    突然之间，奥利就能够明白罗南今天在车厢里的那些话语了：特拉斯坦是有选择的，只是他选择了最糟糕的一种。

    “我们是陌生人了”，看似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对罗南来说却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奥利对克里夫有些生气，为什么克里夫还为特拉斯坦考虑呢？为什么克里夫还想着特拉斯坦也有苦衷呢？难道克里夫不知道他们所经历的一切吗？难道克里夫忘记斯库特了吗？难道克里夫忘记新奥尔良了吗？

    克里夫的那些辩解，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二次伤害呢？

    罗南在车厢里的情绪迸发，现在也就得到了解释。

    可是，奥利无法控制克里夫的想法，至少他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

    眼眶依旧有着没有擦拭掉的泪光，奥利想要安慰罗南，并且告诉他，无论发生什么，他一直都站在原地，不曾也不会离开；但是，奥利嘴笨，翻来覆去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总觉得语言是如此苍白。

    奥利将脑袋深深埋在沙发里，无声地怒吼着宣泄着，他不喜欢这种错杂又无力的感觉——

    为什么长大之后，情绪就变得如此复杂？笑中带泪，幸福之中带着悲伤，痛并快乐着……一切都不像小时候那样纯粹简单，然后脑海需要处理的信息就越来越庞大越来越错杂，怎么都学不会。

    啊，应该怎么办呢？

    没有答案，只能顺从本/能的心声。

    最后，奥利又重新抬起头来，磨磨蹭蹭地朝着罗南挪了过去，然后用脑袋抵住罗南的后背，如同支柱一般，轻轻摇晃了一下脑袋，就好像五岁的孩子，用自己的肢体语言表达出内心错杂而丰富的情绪。

    一点点依靠，一点点温暖，一点点触碰，小心翼翼地传达着安慰。

    然而……罗南却满满都是问号，扭头看着自己后面的家伙，“奥利？你在做什么？”

    奥利表情微微一顿，“……我只是想说，我不是陌生人，我也不是特拉斯坦，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和你并肩作战的。”想到什么也就说了什么，虽然有些词不达意，根本没有解释自己的举动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意思还是传达了出来。

    罗南愣了愣——这是哪儿跟哪儿嘛？因为太荒谬，罗南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在示爱呢。”

    奥利的背部肌肉僵硬了一下，脸颊滚烫滚烫起来，猛地抬起头来，瞪大眼睛看着罗南，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你在想什么呢！”

    注1：陌生人（strangers——sidecree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