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得闲观赏旧时景、祖孙云水议修身

    第二天，建华和新凤一大早乘火车去了江口。老人昨晚吃了些酒，睡得较香，早上起来晚了些。老人起来时，只有新霞和福昌师傅在家里。新汉妈交代过新霞，若是舅爹起床后，就帮忙热一下早餐，然后让新霞陪舅爹在四周转转。昨日在酒桌上，新霞就对舅爹所讲的话很留心，在感受到舅爹知识渊博的同时，也能明显地觉察出舅爹的观点与大学里的老师所讲的有很大的不同，她也很想找个机会单独与舅爹聊一聊。

    老人用过早餐后，新霞提出要陪老人外出转转，老人很开心，他也有很久未到乡下来，也很想看看乡下的景色。小镇的东边有一条小青河，这河是相邻二个县的界河，河的二岸有很多的沙质地，经过很多年河流冲刷，形成了大片沙滩地。虽然离开家乡很多年，老人依然对这一带非常熟悉，告诉新霞沿途和周边村庄的名称，相关的风土人情和一些有趣的故事。

    舅爹告诉新霞，这一带流传一个故事，很多年前，有一个叫董永的青年，家境平寒，缺衣少食，父亲亡故后也无钱安葬。为了安葬父亲，他卖身给当地一富户为奴，用换取的银两，给父亲买口棺材下葬。董永做事很勤奋，每日不辞辛劳，有一天在回家的路上，被上天下凡的七仙女拦住，要嫁给他为妻，并且不嫌弃他家徒四壁无依存，愿意陪他男耕女织为他赎身。

    从此，董永每天去富户家放牛耕地，而女子就在家里纺线织布，人们就分别称他们为牛郎和织女。织女在一个月的时间内，通过天上姐妹相助，织成了与富户约定赎身的锦缎，成功地为董永抵债赎身了。董永在回家的途中，行至一棵槐荫树下，织女告诉董永：“我是天帝最小的女儿，你的孝心感动了天帝，我是奉天帝之命，到人间是来帮你还债的，现在债已还完，我就得奉命回去了。”七仙女说完，凌空而去！董永仰望着长天，怅然若失！

    后来，每年的农历七月七日，天帝允许他们二人相会一次，此时会有无数的喜鹊前来为他们搭起上天的鹊桥，让二人得以相见。再后来，他们就变成了天上的织女星和牛郎星了。此地却因董永孝心所影响，父慈子孝、叔侄相亲、兄弟相敬的文化风尚一直持续传承。

    舅爹还告诉新霞，作为二县界河的小青河是二岸数万人的生命河，二岸近百个村庄人民的饮用水、浇地用水都离不开这条河。若是风调雨顺年月，二岸的人尚能和睦往来；但若遇到大旱灾年，二岸的人民就会因为争水、抢水而大动干戈，为此伤人甚至死人的事时有发生，二地政府为此也头痛不已。后来经过协商，二地共同投资兴建了大坝等水利工程，才解决了困扰二地人民数十年的难题。

    祖孙二人不多久就走到了小青河边，只见一座近300米长的大坝横卧在小青河中，因为大坝的拦截，形成一大片水面，宛如一个小的湖泊，一眼望去，波光粼粼。小青河水清澈见底，能清楚地看见河底有许多小鱼虾游弋，甚至河底的卵石、贝壳都清晰可辨。河边栽有许多杨柳，在秋风中舞动中枝条，似乎在招呼远方的来客。河面上，有几艘鱼鹰船，随着渔夫用竹杆敲打船帮，引得几只鱼鹰在水面扑腾乱窜。小青河岸边，有大片的沙滩，间或有砾石和卵石，还有许多浑圆、颜色斑斓的卵石，是新霞儿时的最爱。

    老人走到河边，弯腰费力地拾起一块卵石，凝神关注了一会，“新霞，你看这块石头，起初也是有很多的棱角，它是从上游山上被水冲下来，石头之间相互碰撞，不知经过多少年，才变得这么光滑浑圆。”也许蹲久了不舒服，老人站了起来，“我们儿时也喜欢这种石头，拿在手上舒服，方便，不容易扎破衣服，这片沙滩曾经是我们儿时的游乐场，估计你们小时也没有少来过吧？”

    新霞点了点头，“我小时还收集了好多五彩的小卵石，还有好多近乎透明的。”

    “我们做人也一样，刚开始都有些锋芒，但随着时间久了，就渐渐变得圆滑世故。象石头一样，因为过于锋芒容易伤人，不会讨人喜欢；但过于圆滑世故，则难做成事、做成大事，”老人停顿了一下，“中国是一个人情社会，数千年文化形成了很多约定习成的旧俗，很多东西，短时间难以改变，若变化过快，很多人又难以适应，反而会激起民愤。”

    “是的呀，我正想向您老请教这些问题呢，您老昨天讲的话，我很认真地在听，很多话我认为在理，但与我们课堂上老师所讲的，又有很大的差别，所以不知如何分辨？”老人的话，正好讲在新霞的心坎上，一下子让她有了好多的问题要请教老人。

    “这个嘛，怎么说呢？你们的教材，一般来说都是提前编写，要经过很多的权威专家审核才能定稿，从编书、审核到刊印、出版，没有三、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是不可能出来的，但目前的改革，并没有明确到底应如何做，似乎是在做试验，用领导人的话说，就是摸着石头过河，也许领导人心中已有底，但大家并没有底，需要做一个样板、一个案例来让大家相信，这个过程是需要的，因为带有试验性，故无法短期在教材中体现出来。所以，你们读书人要活学活用，不可完全照搬，要学会分析的方法，尤其是你们大学生。”老人的话让新霞若有所思。

    “清朝有一个大臣，叫曾国藩，他是湖南人，号称晚清第一重臣，你有了解吧？”老人望着新霞的脸。

    新霞知道这么个人，但并不十分清楚他的思想和重要性，所以她点了下头，又摇了摇头，有点茫然的样子。

    “这个人非常了不起，他可称得上当时的政治家、战略家、文学家、书法家，他亲手组建了湘军和中国的水师。他这个人起初并不是非常聪慧，甚至是有些愚钝，参加会试多次落第。但这人有几个特别好的品行，比方说他做事持之以恒，他有记日记的习惯，每天通过记日记反省自己的得失，坚持了数十年；他对自己要求很严格，对别人则相对宽容。他经常为他人着想，自己走自己的路，也不去堵别人的路，做事不露锋芒。而且志向远大，勤奋努力。曾国藩对后世的人影响非常大，***曾经说过，独服曾文正；蒋介石、梁启超等很多后世著名的人物，都对他有较高的评价。你若有得空闲，也可到图书馆找他的书看看，对你会有帮助的。”老人想到了小毛，自己读了很多曾国藩的文集，却没有一样应用到小毛的身上，他不知道小毛这几天会怎样，也不知道他今后会怎样，想到这里就觉得非常痛心。

    新霞似乎感觉到老人一瞬间的神态变化，以为老人有些不舒服，就提醒老人要否回家，可老人执意地摆了摆手。这里是老人的出生地，在外魂游了一生，感觉实在疲惫了，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已走到了尽头，但仍想看一看这生他养他的地方。他觉得有必要对新汉妈说一说他的后事，他觉得这平缓流动的小青河边，也许是他将来的安息之地。

    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阵大雁的鸣叫声，只见二行雁阵呈人字形向南飞去。“秋风起，夜雨寒，草枯叶黄别秋蝉；秋风吹，雁南归，游子孤魂无处回。”老人呢喃着，似吟似唱，神情有些落漠。

    新霞以为是老人慨叹生命无常，心中有些戚然，她上前扶紧老人的手臂，担心他会跌倒。老人摆脱了新霞的手，对新霞说，“不用扶了，我没事的，回家吧！”老人努力地直起些佝偻的腰，昂起头，走在前面。在穿过河边的杨柳树时，一阵秋风吹过，落下数片树叶，微黄的树叶盘旋着，落到老人的头上，老人轻抖下头，树叶又悄然跌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