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化鱼
夜色已深，幻泽湖万籁俱寂，各种蝉虫鸟兽仿佛感受到了气氛的悲凉，全都选择了默不作声。 在湖岸边，先生走在前，婆婆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情形与当初反转了过来。 多年前那个狡黠俏皮的红衣少女，无论去往哪里，后面永远跟着一个明眸少年，少年身着一身蓝袍，丰神俊朗，烨然若神人，无论什么时候那么谦和有礼，也从不会责怪少女惹得任何麻烦，只是温和的笑着帮她解决各种问题。 少女曾以为少年永远都不会生气，直到有一次少女闯祸，招惹了一个超级宗门，少女被人埋伏重伤，虽无性命之虞，但也是伤筋动骨。 那一次少年真的怒了，一个人闯进那个宗门，将周家幻术用到极限，虚实转换，整个仙家福地化为修罗鬼蜮，无数恶鬼罗刹冲击而出，其间更有万年鬼王之流，逼的那个超级实力底蕴尽出。 最后那个宗门太上长老亲自前来赔礼赔罪，并且将所有相关的人员亲手处死，那件事才算过去。 从此以后，所有人都知道，红衣少女旁边的那个蓝衣少年有多强大，再无人敢随意碰触其逆鳞。 这时，天边两道遁光飞向此处，遁光消散，出现两名女子，一个身着蓝色道袍，样貌清秀可爱，一个身穿粉色罗裙，却是妩媚非常。 “你们怎么会来？”看见两人，先生感到十分惊讶。 “是我通知她们的。”身后的婆婆缓缓开口，“当年你的那些红颜，有的已经作古，有的已经成家，也唯有她们一直在苦等，多少应该再见一面的。” 先生看着眼前两个女子，时光荏苒，这两个人还是当年模样，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改变。 “我不是跟你们说了吗！不要等我的，你们怎么不听啊。”先生叹了一口气，言语间充满了无奈与心酸。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世间哪里又有第二个周梦鲲呢？你让我如何不等！”蓝衣道姑泫然欲泣，眼中尽是痴情，仿佛眼前的不是垂垂老叟，而是那个温和俊美的少年。 “我愿意！当年是这句话，现在还是这句话！我七情宗的姑娘向来敢爱敢恨，认定了一人便是一辈子，这些年你不让我见你，那我便不见，不过我会一直等你。” 粉裙女子话语间透漏着一股洒脱，为了眼前之人与世间为敌又何妨，“我已经辞去掌门之位，你走之后，就由我来替你守着姑姑。” 看着眼前的痴情女子，先生满脸愧疚，更是数度哽咽，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多年前被莺莺燕燕所包围，自己优柔寡断，始终没有做出抉择，最后因果守护降临，自己心灰意冷放逐自己于小城，却不想竟让佳人空等三百年。 三人相视无言，最终只能抱头痛哭，来宣泄这三百年来的感情。 过了许久，先生终于稳定了情绪，他狠下心来背对众人，生怕一个回头就会让自己后悔。 那两名女子也未曾开口，她们尊重先生的抉择，只是想陪他走过最后一程。 先生踩着湖面，如同那天上的谪仙一般，每走一步，就先生就年轻一分，一步一步似慢实快，一直走到了湖中央。 湖中间距离岸边极远，但是岸边之人也非凡人，痴痴的看着先生。 先生已经变回了三百年前的蓝衣少年，他挥挥手做了最后的告别，岸边的人看着那个俊美少年郎，心中充满无限感慨。 先生对着岸边挥了挥手，随后身体开始消散，一个个浅蓝色的光点不断飞出，这些光点不断撞击融合，似乎要组成一条鱼的形状，最终先生的身体完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如大山般的蓝色大鱼。 这条鱼长得有点像鲸鱼，身上长着一双翅膀，美轮美奂，鱼鳍如同蓝色的薄纱一般，浑身上下不断有着光点流动，组成各种晦涩难明的符号，美的不像是人间之物。 大鱼在湖面上空摇曳游动，李成诗的眼睛都都看呆了，世界上竟真有如此美丽之鱼，之前渔夫果然没有骗自己。 大鱼看向岸边，张开嘴巴叫了一声，最后沉入湖底消失不见。 大鱼的声音宛转悠扬，李成诗只是觉得好听，可是岸边的三个女子却都听懂了，那是先生在告诉他们，若是受了欺负，就来岸边找他，先生会帮她们出气，这是先生对她们最后的承诺。 大鱼消失不见，湖面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突然，原本和睦的两名女子吵了起来。 “哼，拌什么清纯，一大把年纪的老道姑了，装什么小姑娘。”粉衣女子率先发难。 “你倒是好，你见过哪家掌门还穿粉色衣服的，你是不是跟你太徒孙借的衣服啊？” 道姑不甘示弱，也是重拳出击，“小狐狸发sao也就算了，几百岁的老狐狸sao劲也这么足！” “说谁sao呢，还三清宗的道姑圣女，我呸，要不是你从中作梗，梦鲲早就选择我了，怎么会蹉跎三百年！”粉衣女子直接回怼，七情宗以情入道，确实有不少声名狼藉之徒，但自己却一向守身如玉，此刻被辱骂，自然是怒不可遏。 “说的就是你，你们七情宗算什么东西，若是梦鲲选了我，我们三清宗自会照拂，天下又有谁敢欺辱于他。”道姑女子已经将战火燃烧到了宗门之上。 顿时战斗升级，两人你骂我为老不尊，我骂你不知廉耻，各种不堪入目的词眼从两个貌美女子嘴中吐出，甚至比凡间泼妇骂街更甚，而且看她们对这套战斗流程的熟悉程度，这样的情形似乎不是第一次了。 李成诗顿时惊掉了下巴，说出这些粗鄙词汇的，和刚才说出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是同一张嘴吗？刚才那句我愿意难道也是自己在做梦？ 旁边的婆婆却好像早有预料一般，也不去帮他们劝架，这两名女子吵到最后终于动了手，从地面达到天上，最后更是打到了天边。 婆婆见两人离开，这才开启因果之眼，湖中间一团红色的因果之力浮在湖面上，正是先生化鱼所留下的。 当年因果守护发动之际，周家老祖心有所感，合全族之力施展秘术，在虚实之间截取三份因果之力，分别交予族中三人，为周氏族群留下一线生机。 “李成诗，你过来！”婆婆突然喊道。 “我？”李成诗用食指指着自己，表情十分疑惑。 婆婆点点头，示意李成诗他没有听错。 “婆婆您找我什么事？”李成诗十分疑惑。 “我在路上问过你想不想要因果之力，你当时没有给我明确的回复。”婆婆停了一下，盯着李成诗的眼睛，继续说道，“我现在再问一次，这份因果之力，你是要还是不要？” 李成诗有些不知所措，没想到婆婆竟然真的要将因果之力赠予，可是他甚至不知道因果之力能干什么，又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婆婆，我要！”李成诗最终下定了决心，目光坚定的看着婆婆。反正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又有什么好怕的。 “好！”婆婆满意的点点头。 随后婆婆从湖中间牵引那团因果之力，将其引入李成诗的体内，李成诗冥冥中感觉自己身上多了什么东西，可是仔细查看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好了！”婆婆出声提醒道，整个过程不过十几息的时间。 “这就好了？可是我感觉没什么变化啊！”李成诗疑惑的问道。 “不必心急，过些时候自有分晓。” “哦！好的！谢谢婆婆。” 眼看两个女子不知道打到了什么地方，婆婆也没有等他们的心思，招呼李成诗就坐马车回去了。 “婆婆，得到因果之力，接下来我该做什么？”李成诗问道，他深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所有的东西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我也不知道，家中老祖化鱼之前曾说过，因果之力可能会是破局的关键，但是并没有说如何做，你随缘就好。” “婆婆，您没有了因果之力，会对您有什么影响吗？”李成诗心里有些担忧。 “多年来因果之力已经和我融为一体，加上我身上的因果守护法术与其同源，两者也纠缠不清，强行分离的话，好点的话能再活几年，差点的话就身死道消或者化鱼吧。”婆婆语气平淡，似乎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啊？那这因果之力我不要了，婆婆您快点取回去。”李成诗大惊失色，没想到取出因果之力会造成这般后果。 “呸！谁告诉你我给你的是我身上的因果之力了，因果之力不止一份，具体有多少我也不清楚。 你这份因果之力是我大侄儿的，我从头到尾压根就没看上你好吧，长的又黑又丑，比我大侄儿差远了！”婆婆啐了一口，嫌弃的说道。 “？？？” 李成诗满脑袋黑线，埋汰人真的就不能顾及一下当事人的感受吗？ “先生为何会化鱼？您每日去买鱼和这个有关吧！” 李成诗很快收拾好情绪，开口询问道，既然婆婆连因果之力都赠予了，说明婆婆已经把他当自己人了，问这些应该没有问题。 “那种鱼叫梦鲲！”婆婆低声说道。 “梦鲲？以先生的名字命名的？”李成诗之前一直当观众，听到了先生的全名，周梦鲲。 “不，是我大侄儿取了此鱼的名字！ 我们周家是幻之子留下的传承，家族里一直有个说法，幻之子本是条鱼，名字叫做梦鲲，游离在虚幻与真实之间，据说我们后人若是修为臻至化境，也可以化作梦鲲之身。 我大侄儿刚一出生，天赋就惊动了老祖，所以给他取名梦鲲。”婆婆解释到，语气间充满回忆。 “那先生这是修行有成了？”李成诗问道，既然先生是化做了梦鲲鱼，按照传言，应该修行已达臻境，可是情况好像并不是这样。 “不，真正的梦鲲据说身体如同一块大陆般大小，能以整方世界为池随意游荡，这不过是我周家苟延残喘之法，变化以后再难化作人形了。”婆婆有些唏嘘，不出意外的话，自己迟早也会迎来这个结局。 “所以婆婆每日去鱼市，就是为了解救意外被捕的族人？” “没错，梦鲲的大小与族人之前的实力有关，大点的梦鲲可以变换虚实，有自保之力，但是那些小梦鲲与普通鱼类并没有太大区别，有时候也会被误捕。 那些个大宗门不敢来这里，主要是怕那些凡人误杀梦鲲罢了，这些梦鲲说到底也是不沾染因果，也没有办法提前预测，我也不想强迫那些凡人渔夫，只能选择选择这种笨方法。” 说罢婆婆话锋一转。 “好了，不要再问了，该告诉你的不该告诉你的都说了，婆婆我累了，想要休息会！” 李成诗闻言不再言语，安静的驾着马车在星夜下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