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阴雨霉湿之地
“哎,人老了,房子越大就越觉得没意思。” 屋里的温度很高,小火炉里的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宋时念盯着偶尔跳动的柴火,漫不经心的嗯嗯啊啊。 “时年,有心事吗?” 宋时年没反应过来,只听见阿婆在说话,又“嗯”了一声。 “年年?” 女孩的眼里这才开始聚焦:“嗯?怎么了阿婆?” 这个季节的南方总是时不时一阵暴雨,今天从凌晨开始就一直下着,现在已经傍晚时分,天边隐隐约约出现了一抹违和的夕阳红,伴随着雨幕,说不出的好看和落寞。 “有什么心事吗?” 还真有。 “没事啦阿婆,我在研究这个柴火怎样才能更旺些。”宋时年随便找了个理由。 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大概是八点一刻,宋时年开始往家赶。 穿过雨水洗过的小巷子,宋时年无聊地用脚步去迎合清脆的滴水声,就这样,一滴滴,一步步,好像没多久就到家了。 她还在思考昨天在学校里的事情,拐进小区后没有上楼,停在了楼下。 不远处有少年拍篮球的声音,由远及近。 她被打乱了思绪,扭头一看,是简舟辞。 简舟辞看见了傻站在楼下的她,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继续拍着手里的篮球上楼了。 声控灯随着少年手里的篮球落地而明明灭灭,宋时年叹了一口气,也上楼了。 简舟辞果然没有给她留门,她摸出钥匙,打开门,习以为常的谩骂却没有顷刻间灌入双耳。宋时年简单地环视了一圈,那两口子应该是不在家,只有简舟辞房间的灯亮着。 她钻进厨房,像以往的每一天一样,熟练地煎蛋,下面,调味,然后端到简舟辞的房间去。 宋时年敲了几下门,简舟辞没有搭理,她看门虚掩着,直接推门往里走。 简舟辞正戴着耳机在打游戏,她把面条放在他手边,转身就走。 忽然,宋时年想到今天赵且筝的话,停住了脚步。 她攥紧自己的衣角,每当她想到了这些屈辱的事情。 她又犹豫着返回少年身旁,沉默地立在那里。 简舟辞本来没打算搭理宋时年,无意瞥了一眼看到她又折回来像个门神一样守着他。 这会儿他正好结束一把,摘下耳机偏头看着眼前这个欲言又止的继妹:“你还有什么事?”语气毫无疑问是不耐烦的。 宋时年张了几次嘴,都难以启齿。 “我……我想……想找你借点钱……” 简舟辞一推桌子,椅子往后退了些,翘了个二郎腿,这一套动作把宋时年吓得抖了一下身体,他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她:“哟?找我借钱?你居然会找我借钱?” 宋时年把头埋得很低很低。 “对,我想借三百块钱,月底就还你。” 简舟辞从鼻子里哼出两声阴阳怪气的笑。 他伸手拉开桌子下的抽屉,拿了三张百元人民币给她:“还我五百。” 高利贷本贷。 但是宋时年低声下气地点头道了谢,接过钱赶紧跑了。 她暂时想不到别的办法,简舟辞这里稍微比赵且筝好应付些。 周一一大早,宋时年就起床准备出门,她把准备好的早餐用锅护住温度,贴了个小纸条。 到了学校之后,人还非常的稀少,赵且筝一伙人也还没来。 宋时年的位置在最后一排,是能够给她安全感的位置。 教室里人慢慢多了起来,宋时年有些着急。 因为赵且筝还没来,意味着她会在越来越多的人面前出个丑。 虽然她已经无数次被嘲笑。 “宋时年!” 教室门口传来赵且筝的声音,清脆尖锐。 宋时年赶紧迎上去,想和赵且筝在门外解决问题。 可惜赵且筝怎么会如她的愿呢? “准备好了?”赵且筝抱着双臂,和她保持着的一定的距离。 宋时年抿着唇,她沉默地盯着赵且筝,心里说不出的平静。 赵且筝这回倒是没有为难她,一眼都不愿意多看宋时年那张丑得出奇的脸。 在这个学校里,如果把学生分为九个等级,那么赵且筝在前三等,宋时年在第十等级。 她几乎占尽了一个女生该有的所有缺点,皮肤黝黑,鼻梁扁塌,眼睛像两条刚劈开的缝,略微有些龅牙,嘴角上方还长了一颗很大的黑痣。
总之,怎么丑怎么来。 很不巧的是,在这所鱼龙混杂的三流中学里,她没有出色的外表,没有优异的成绩,也没有殷实的家境。 唯一拿得出手的是她消瘦的四肢,可以根本没有人关注,她成了年级里的名人…… 很多人都认识她,但这不妨碍她没有朋友。 她从来没有过朋友。 上周四晚自习下课,习惯留在教室里等待旁人都走散才离开的宋时年,被打扫卫生的赵且筝拦住了,她说,宋时年偷了她的口红。 在十二中这所学校里,女生们几乎一门心思铺在打扮和社交上,男生们更是打架惹事,逃课泡吧一样都没落下,只有小部分人关心学习,一直被其他学校的学生称作“垃圾收容所”。 赵且筝算是她们班最漂亮的女生,听说钓到不少为她卖力出钱的鱼,在班里没什么人招惹她,也经常没由来的欺负宋时年,大家都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 她一口咬定是宋时年拿了她的一只YSL的口红,尽管,众所周知宋时年从来没有涂过口红。 宋时年被赵且筝威胁了。 拳头打在身上再多次,都还是会疼的。 不敢告诉爸爸,后妈知道了她还是会被一顿收拾的,也不能告诉东边小院儿的阿婆,她不想显得自己去照顾老婆婆是别有目的。 好在简舟辞大概是心情好,借给她这三百块。 后面几天,宋时年偷东西的事情还是传开了。 意料之中的事情,还是因为这个心情有些不好。 简舟辞和她一个学校,比她大两岁却同样在高二年级,已经留了两级了,还是很不本分的一个人。 他的mama秦永惠是个强势的人,来了宋时年家也快九年了,几乎一直握着家里的所有经济收入。 最近宋时年在看一本书,叫《活着》。 自己是为什么活着呢? 没有希望,没有朋友,没有盼头,没有未来。 走在路上听着别人对她的非议,她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和主角一样,为了活着而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