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不安
早上八点,花家诊所的大门准时打开。 朝阳透过碧纱的窗帘,大地早已一片大白。 “…还是老样子啊。” 身穿白色医用大褂的花家大吾习惯性地站在门口观望了一下,随后,他转身慢步走回室内。 血压计、听诊器、体温表、压舌板、紫外线消毒灯、污物桶、高压灭菌设备…… 不一会儿,他手法娴熟地整理起医疗用具,为接下来要进行的一系列会诊做好了万全准备。 今天不同于以往,他要赶在午饭之前去到皇都大学附属医院,参加“关于升级卡带和游戏数据研究”的探讨会。 为此,大吾在昨天推掉了下午所有的会诊预约,并把原定在上午的预约全部提前。 看得出来,他本人还是很重视这次研讨会的。 “…嗯,微妙的感觉。” 替最后一名男患者听完胸音后,花家医生摘下了听诊器。 他一边打量着对方那副廉价西装 红领带的穿着打扮,一边伸手从旁边的电脑桌上拿过用夹板夹住的诊断书,边问边写道: “胸闷和气短,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呃,刚起床就…应该是早上六点多吧。” “感觉自己有呕吐的冲动吗?” “不,这个没有。” “会经常无缘无故地打嗝么?” “这个…有一点,但不是很多,肚子在那个时候也有点,怎么说呢……肿胀的感觉。” 瞥一眼对方那足以媲美某种圆滚滚生物的眼眶,大吾用钢笔笔盖的那端敲了敲手中的夹板。 对于患者的病情,他已经有了几分眉目: 间歇式发作的心慌、气短,以及睡眠严重不足的迹象,再加上肠胃会积囤胀气…… 典型的社畜病。 “嗯…测测血压吧。” “哦噢,好的!” 也就不到一分钟的功夫,血压计的数字面板上一阵跳动,最后,显示出两个不健康的数字: 收缩压144毫米汞柱,舒张压95毫米汞柱。 正常来说,人体血压只要大于或者等于140/90毫米汞柱,就已经属于高血压。 然而,花家医生从资料上得知患者的年龄不大,只有20岁,并不是那种参加“996”工作很多年的资深社畜。 这一结果,让他的诊断变得更加谨慎了起来: “家里有高血压病史吗?” “不,这是我大概……八年前就开始的毛病了吧。 “压力一大,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压力、毛病…八年前?” 听到这里,大吾默默地掐指一算。 八年前…也就是2006年。 嗯,正好是他们那一届医学生考入皇都大学的那一年。 难不成是… 不,应该不会那么巧吧。 “能说具体一些吗?” “呃,呃嗯,其实我已经有点记不清了,不过,大体上还是知道一些的……” 事情发生在2006年的4月份。 当时正值春季,是重樱各地高校开学的时间段。 那一天,像雾似的雨,像雨似的雾,丝丝缕缕缠绵不断。 啪嗒啪嗒。 细雨席卷在行人的视野之中,隔绝着他们眼帘外的世界。 有些人拿着书包、躲在街边店前的屋檐下急得满脸通红,他们的脸上有水珠不停地往下掉,分不清是汗水,还是从发根处流淌下来的雨水,嘴里则是不约而同地咒骂着这糟糕无比的天气; 有些人撑着花花绿绿的伞在雨中行走,好像各式各样的花朵在春雨的滋润下翩翩起舞。 人来人往。 无数道仿佛机械的身影,擦肩接踵地与彼此擦肩而过。 大多数人握着伞柄,伞下阴影和雨幕让他们看不清彼此间的面容。 “啪嗒。” 忽地,一把不大不小的雨伞摔在了地上。 伞下的那人顿住脚步,身体像被人施加过定身魔法一般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滋滋滋……” “呜额,呃,啊!” 那人脸上表露出相当痛苦的神色,隐隐约约间,他的身上似乎闪过了一阵金黄色的光芒。 下一秒,他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整个人向前倒去。 噗通,噗通噗通…… 紧接着,一个身影的倒下,就像是多米诺骨牌阵列的第一块牌被无形的大手所拨动似的; 人们手里的雨伞纷纷掉落在了地面上。
他们转而捂起自己胸口部位,面露苦色,然后不受控制地倒下。 “呃…啊!” “您没事吧,还好吗?!” “咳呜…呜呃。” “嗤——” “快,快叫救护车!” 一时间里,汽车紧急的刹车声、警报声、还有路人的惊呼声,像是热油倒进锅中的那一刻,欻(chuā)拉一下,在这绵绵的细雨中陡地炸开了锅。 …… 在给患者开了一些降压的药物,叮嘱他尽量避免熬夜、饮酒,还要保持良好的心态之后。 一身白大褂的花家大吾靠在诊所门口,目送着那位年轻的上班族渐行渐远。 直到他看不见对方的背影为止。 “嗬……那年的重大公共安全事故,果然有蹊跷。” 叉着腰,大吾呼出了一口长长的浊气。 在呼气的同时,他隐晦地打量了一眼四周: 周围暂时还没有可疑人物出现的迹象,但他不能保证今天的这个患者是不是一个诱饵。 想到这里,他迅速地将门上的挂牌从“OPEN”翻至“CLOSE”,关上门窗,并拉好窗帘。 这还不算完。 桌脚、路由器、电源插头和插座…… 直到确认完自身所在的环境没有被别人布置任何监听、监控的设备,花家医生才转过身去,将目光投向了桌上另一本记录用的档案文稿。 “来让我看看,这件事情之中,究竟还埋着什么样的秘密……” 一转眼,十多分钟过去了。 仔细检查完上面所写的内容,大吾小心翼翼地将那份文稿封装进一个牛皮纸质的档案袋中。 然后,他看了一眼自己在玻璃桌面上被映照出的一缕缕白发,登时陷入了沉默。 嘀嗒——嘀嗒… 熟悉的声音又在大吾的耳边响起,那是墙壁上的石英钟所发出的声响。 “……果然,是同一种病毒吗?” 良久,他抬起头来,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