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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〇三章 夜宴

    第一三〇三章夜宴

    怀沁河离擎天城不过十几里路,凤如山和慕容雪菲既不骑马,也不坐轿,一路步行,信步行来,待到怀沁河畔时,已是天近黄昏,正是秋日渐短时节,怀沁河边,红枫似火,落叶飞舞,一晚碧水清澈可见河中游鱼,一轮残阳缓缓西坠,数只倦鸟翩翩归林,河两岸十里繁华,千丈软红,各个秦楼楚馆都已掌起彩灯,雕梁画栋丽色纷呈,河中楼船画舫也是张灯结彩,往来游弋,隔着纱幕,隐约传来笙笛丝弦之声,引揽着徜徉的富商大贾、王孙公子,召唤者落魄的文人墨客、江湖浪子。【】

    “秋江烟云空,画桥流水东,休去倚危栏,帘卷星月冷。师叔,隔几年就会有道学腐儒倡言禁止怀沁烟花,却总是不能成行。近两年战事不休,烟花税赋加倍,仍旧夜夜客流如云,我看这生意,比前两年更好了点,……。”

    凤如山望着一河的繁华盛景,感慨的沉吟了一句。

    “嗯,背的不错啊,你自己写的?凤如山,你没让小竹定一家相熟的乐舫,问问你当年的星月还在不在?”

    慕容雪菲心里,当然清楚凤如山最颓废的时候,曾经悄悄的来怀沁河放浪形骸,不过,知道归知道,凤如山当面背诵酸溜溜的“卷帘”,还是让她有点,不服气。

    “呵呵,师叔,你说,怀沁河生意好了,大周帝国,抵挡得住雅鹿金山的铁骑吗?”

    凤如山却没听见慕容雪菲再说什么,只管按照自己的思路往下讲,当然,也许是装作没听见。

    “凤如山你这混蛋,这些不是我们该管的,既来之,则安之,你就不能万事放开,先痛痛快快的享受一个晚上,你放心,今晚我不吃你的醋,……。”

    在沁科草原五年,虽然看上去没有太多的危险,但凤如山一边要自己修炼,一边又要和各色人等斗智斗力,无时无刻不在的压力和完全陌生的环境,可谓一举一动都要思之再三,其呕心沥血之处,慕容雪菲自然是看在眼里,说不心疼,那是假的,好不容易回趟家,他还在琢磨八竿子打不着的题目,这个,怎么说呢,也算是,天赋吧。

    “嘿嘿,我听师叔的,不过,……。”

    凤如山嘿嘿一笑,正想胡扯几句,上游一艘画舫飘然而至,船上笙歌箫鸣,灯火辉煌,倩影绰约,他一眼瞥见粉红色西瓜灯上亮着硕大的“流月”二字,摇摇头不再说话。

    “凤先生真是准时,慕容师叔辛苦了。靠过去,慢点。”

    两个绝美的妇人从舱中走出来,其中身材高挑的妇人向凤如山娇笑一声,指挥着画舫靠岸。

    “劳烦苏老板了。”

    “这个地方,苏萤过来干什么?”

    凤如山见跳板已搭了过来,便同了慕容雪菲上船。

    “给凤先生接风,是我的福气。易mama,这就是凤老爷,凤太太,你今夜伺候好了,擎天城再没有人敢欺负你,……。”

    苏萤来了擎天城以后,通过春雨小筑结识了郑志祥,现在廖戟岩和郑志祥走得很近,她在中间牵线搭桥,在擎天城也混得风生水起,很是得意。

    流月楼其实暗中有她一成的股份,她听南小竹说起,凤如山要请郑志祥喝酒、听歌,哪还不尽力巴结,不仅派来了流月楼最大、最豪华的流月舫,而且亲自出马迎客。

    当然,前面南小竹只说是请郑志祥喝酒,刚刚半个时辰之前,她才知道被请之人,还有赵卫方。

    赵卫方,她根本没机会接触到。

    这倒不是南小竹特意瞒着她,而是南小竹也是下午才能确定赵卫方会来。

    安乐公,很忙的。

    “苏老板是越来越年轻了,易mama,有劳。”

    慕容雪菲看那易姓妇人,虽说称“mama”,但看上去也就三十岁出头,上身一领淡黄色春衫,下罩石榴红长裙,头发梳得光可鉴人,鹅脸蛋上眉黛含烟,兰麝馥郁留香,颇为风韵楚楚,说不得,对她淡淡的点点头。

    她只是见过苏萤几面,没有任何的交情。

    “难得两位贵人光临,是小妇人最大的荣幸,河上风凉,凤老爷,凤太太,请进舱先喝杯清茶,……。”

    易mama早得了苏萤的嘱咐,知道凤如山是今晚的主客,打起十二分的热情招呼这两位略显奇怪的客人。

    自己带着女伴来怀沁河上冶游的男人,并不罕见,不过凤如山一身半新不旧的青袍,相貌平平,和她想象中的江湖奇男子,这个,相差有点大。

    至于慕容雪菲吗,漂亮女子,她见的多了,

    凤如山一上船,那画舫立刻从来路逆水驶回,原来是特意来接凤如山的,他是主人,当得先上船候客。进舱中坐定,自有人献上清酒、热茶,以及各色时令鲜果,众人随意的谈谈说说,不多时驶出四五里水路,又等了不到两柱香的时分,眼看天色渐晚,岸上两骑,不疾不徐相伴而来,却是赵卫方和郑志祥相约而至。

    “赵老先生日理万机,能拨冗赏光,在下夫妇幸何如之。恭喜郑老先生复归旧途,经此小难,前途尚远!我们夫妇,敬两位一杯。”

    “赵卫方怎么没带几个清客佐酒,这么大一条船,却是显得有些空旷了。”

    众人上得船来,热热闹闹入席安坐,凤如山面色一整,举杯敬酒。

    赵卫方的安全,自然不用担心,但是怎么也要带几个闲人凑趣才热闹,不过,对擎天城官员逛青楼的做派,凤如山并不特别清楚,也就懒得多想。

    他前面几次来怀沁河,都是一个人偷偷摸摸过来。

    “哈哈,凤老板,你一别五年,连个信也没有,怎么也要罚酒三杯。小慕容,沁科草原上,可有好东西带给我。”

    赵卫方却不大讲究这一套,当然,对凤如山和郑志祥,他也有资格不讲究。

    “呵呵,沁科草原乃苦寒之地,凤先生多历风霜,风采更胜往昔,可喜可贺。早就说要敬慕容师叔一杯酒,这一杯我先干为敬。”

    郑志祥去年官复原职,他官职和名面上的年纪都比凤如山为大,本来是无需客气的,不过,他的复位,打掉叶天士一役甚为关键,凤如山功不可没,而且现今他是赵卫方的下属,而凤如山隐隐是赵卫方的朋友,因此也就不敢拿大。

    “草原上稀罕玩艺不少,就怕有些东西,赵老爷子你也没见过,分不出好坏,……。”

    慕容雪菲喝了半杯,随口扯些草原上的趣事。

    此等场合,苏萤自然没份坐着喝酒,她也真放得下身段,就和南小竹、易mama站着布菜、倒酒,三人之中,南小竹倒也罢了,给赵卫方倒酒不是一次,苏萤和易mama见凤如山不卑不亢,隐隐扳平了身份和赵卫方相谈甚欢,连威权赫赫的郑志祥都不太在意,心中暗暗吃惊,才知道传言不虚,无不另眼相看,伺候的更加殷勤。

    “……,赵先生,草原人从小在马背上生活,骑射之精,果然是我们吴越国战士很难比得上的,……。”

    酒过三巡,郑志祥随意说起白马军战况,对此,凤如山自然有自己的感受。

    “今晚不说这个,如此月色,败人清兴,枯酒难吃,拇战太俗,对诗太累,易mama,有新作的曲子唱来听听。”

    几年来,赵卫方和赵光普相持不下,双方互有得失,而白马军取得几场胜利之后,也再难觅得良机,赵卫方两头忙,也是心力交瘁,今天好不容易忙里偷闲,已是喝得有点微醺。

    易mama巴不得这一声,闻言轻轻拍了拍巴掌,掌音未落,只听得佩环叮当作响,苏萤挑起珠帘,两行歌妓,一色洁白轻薄长裙,一行持琵琶琴瑟,一行持团扇红纱,如步履凌波般的翩翩而出,盈盈施礼向筵席下拜,易mama将手一摆,顿时琴瑟齐鸣,六名歌女红纱飘舞,团扇翻飞,歌喉顿开唱到:

    寒月上红楼,夜半箫声忆旧游。霜冷月明天似水,雁缈缈,薄幸声名总是愁。尘暗紫貂裘,裁缝曾劳玉指柔,大梦醒来六十载,水幽幽,空对飘荇白了头。

    真个舞赛天魔,歌能绕梁,满室幽香袭人,令人心动神摇,迷惘如在仙境,苏萤和易mama趁机左一杯右一杯的劝酒,郑志祥酡颜欲颓,不禁击案叫道:“真是清绝之词,艳绝之唱。今夕何夕,得此佳作,可消半生之恨。”

    赵卫方醉眼朦胧间哈哈一笑,说道,“郑夫子,你何恨之有,听老夫也唱一曲。”,也不起身,以箸击盂,曼声高歌:

    老去英雄倦,向谁人说似而今,怎生消遣。衣袂烟尘曾染,空有香红被软,念彼时,魂销肠断。莫道愁来须醉酒,无奈愁多酒浅,风清无处寻梦残,花开花落,月缺月圆。

    在众人的轰然叫好声中,赵卫方忽然想起自家身世,心中莫名一酸,急忙举杯掩过。

    凤如山瞄了郑志祥一眼,见他半闭着眼,两手打着排节相合,一边聆听,一边细细寻思其中意味,脸上似悲似喜,已是有些心驰神醉,但他自己却没有下场的意思,料来是不长于此,他身为主人,说不得也找机会唱了几曲,虽则嗓音不佳,伴奏不熟,但满腔的异域风情,也别有一番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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