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空门
孟奇的暗喜被打断,得意转为羞恼,而真德等小沙弥望过来的目光又惊讶又鄙视,颇有小学生要与坏同学划清界限的意味,唯有真慧“方阿七”目光呆呆地看着前面的金身佛像,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下意识之中,孟奇半转头,看向旁边的玄藏,他会不会看出了什么端倪 对他来说,羞恼、沮丧是小事,暴露了自己借尸还魂的事实才是天大的问题 玄藏依然满脸苦色,眼含颓丧,感受到孟奇的目光后,轻轻摇了摇头:“南无阿弥陀佛,一切以玄苦师弟之决为准。” 他并未暗示,直接说了出来。 呃,他以为我看他是在向他求情孟奇内心悄然松了口气,明白自己过了这关,除非遗弃这具身体的父母、马脸大叔等找来,否则应该不会被看穿了,若是再过个十年八载,那就更加没人怀疑了,童年时的记忆本就容易遗忘。 比起这个,打入杂役院只是一件小事 歪打正着的孟奇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像真慧那样呆滞,免得被玄藏看穿自己其实没那么沮丧和伤心。 宽面大耳的玄苦一一询问完剩下的孩童后,加孟奇、真慧一起,共有六人入杂役院,其余则归属武僧院。 他右手的戒尺轻轻敲着自己的左掌心:“随我去杂物院剃度,领僧袍佛经等事物,日后好生刻苦,未尝没有入菩提、达摩两院修习高深佛经、武功的机会。” 这里也有达摩孟奇愣了一下,但玄苦没给他思索的时间,直截了当地穿过孩童们,往殿外走去。 周围皆是陌生人,孟奇不敢多问,紧跟在玄苦和玄藏两位黄衣僧人背后,拐入了附近的一处院落。 “你们不算正式入门,只需拜过佛祖,剃度留名。”玄苦指着小佛堂内的蒲团道。 “是,玄苦师叔。”孩童们都随着真德回应道,然后一个接一个地跪在蒲团上,向上方的金身佛像叩头。 等到所有孩童都拜过佛祖,玄苦双手合十,宝相庄严地对佛像行礼,口诵“南无阿弥陀佛”,接着,他走到了一位孩童面前,将右手轻抚于他的头顶。 这孩童乌黑的长发立生变化,以孟奇rou眼可见的速度根根转为枯黄,落叶般飘零于地,不到两个呼吸的时间,这孩童就成为了真正的小沙弥。 “烦恼落尽,红尘远离。”玄苦庄严地说了一句,醇厚的嗓音在清净的佛堂内回荡。 “这是什么武功太神奇了”孟奇又惊愕又兴奋,自己以后有机会学到此等武功吗 玄苦挨个走到孩童面前,将他们的头发除去,口中始终说着同样的话语。 轮到孟奇之时,他低下头,默念起佛祖道祖之名,哀悼着即将与自己告别的头发。 厚实宽大的手掌轻抚了一下孟奇的头顶,一根根枯发在他眼前飘落,这让他悲从中来,差点难以自抑,自己可是爱死了红尘,从未想过出家为僧的。 “烦恼落尽,红尘远离。” 玄苦的声音宛如突然敲响的磬钟,震得孟奇浑身一颤,心灵澄净。 可玄苦离开,澄净消失之后,孟奇的信念依然坚定,将来一定要还俗 拜佛,剃度,留名僧碟之后,玄苦让几个灰衣僧人带这帮孩童去后院领了各自的事物两套灰色僧袍,两双鞋袜,少林戒律,早课十二小咒等。 “等你们在讲经院习了字,就可以背诵本寺戒律和早课小咒了,在此之前,我先大概地讲一讲本寺主要戒律,一,不得欺师灭祖,二,不得允许,不能偷学武功,三,不得杀生,四,不得饮酒,五,禁荤辛,六,不得破色戒”玄苦将需要遵守的主要戒律反复讲了几遍,末了严肃地道:“违反之人,轻则责骂,重者废除武功,逐出本寺。” 他只提了其中两个处罚,分别是最轻和最重的,其余还有罚做苦力、抄经、杖责、面壁等。 交代完这些事情后,他和玄藏带着这帮小沙弥离开了“杂物院”。 “本寺之中,着灰色僧袍者为一般僧众,着黄色僧袍者是各院执事僧,着黄色僧袍披红色袈裟者是方丈、各院首座和长老”一路之上,玄苦毫不放松地给小沙弥们灌输着“寺内常识”,直到真德等人进了“武僧院”,他才重新变得沉默。 一行人越走越偏,黄墙内外,皆绿树掩映,少见佛殿,过了好一会儿,孟奇才看到一处斑驳陈旧的院落。 “哎呀,玄苦师弟,玄藏师兄,你们来得这么早”门口一胖大僧人笑嘻嘻迎了上来,同样一袭黄衣,但衣领斜开,肚子腆着。 玄苦皱起眉头,一丝不苟地合十道:“南无阿弥陀佛,玄心师兄,怎可如此慵懒” 胖大僧人玄心早就熟悉了玄苦的脾气,一点也不生气地道:“哎呀,你太执着于外相了,这是给我们杂役院的弟子” 他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与玄苦纠缠,直接指着孟奇等人道。 “还请玄心师兄安排。”玄苦一本正经地回答。 这时,一直做着锯嘴葫芦的玄藏忽地开口:“真应,真观还在杂役院吗” “还在,还在”胖和尚玄心疑惑地道:“玄藏师兄,你问他们做什么难道有意收他们为徒” 玄藏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我武道已毁,不便误人子弟,何敢收徒玄心师弟,劳烦你让他们与真应、真观一屋。” 他所指的正是孟奇和真慧。 孟奇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玄藏这还是第一次出手安排自己的事情,难道真应、真观两个和尚有特殊之处,能帮助自己 “哈哈,玄藏师兄你吩咐的事情,师弟我哪敢担一句劳烦这等小事,何需如此”玄心一口答应了下来。 玄苦侧头看了玄藏一眼,并未多说什么,而是正色对孟奇、真慧等小沙弥道:“我将你们安排在杂役院,是因为你们各有问题,若能自我得解,打磨心性,日后未必没有入武僧院,达摩院,乃至菩提院的机会。” “可若是继续偷jian耍滑,慵懒贪玩,心性浮躁,不堪受苦,我亦不会隐瞒,必将通报戒律院,给你们相应惩罚。” 他毫不掩饰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以示坦坦荡荡,没有一点私心,说得旁边的玄心老脸微红。 “是,玄苦师叔。”孟奇等小沙弥齐声回答。 目送玄苦、玄藏离开后,玄心扭动了下身体,让一块块肥rou上下抖动起来:“终于走了,最怕看到这铁面鬼了。” 这和尚孟奇装起目不斜视,跟随着走路东摇西摆的玄心进入了禅房。 “真应,真观,这是你们的师弟真定,真慧。”玄心指了指孟奇和真慧两人后,转身就带着其他小沙弥前往别的禅房了。 禅房之内,有一通铺,足可容七八人入睡,其余别无他物。
通铺之上,两灰衣僧人一躺一坐,都是二十来岁的年纪,躺着之人表情呆滞,茫然无语,坐着之人两眉深锁,语气冰冷:“包裹行李等放在铺底就行了,想要喝水,自去院内水缸取。” “不知师兄怎么称呼”孟奇看了一眼木木讷讷的真慧,决定还是自己开口建立良好的“室友关系”。 坐着之人冷冷地道:“真观。” 回答之后,他就不再言语,甚至扭头不看孟奇和真慧,让孟奇一肚子拉近关系的话题无从发挥。 至于真应,更是闭上了眼睛,继续入睡。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孟奇肚中暗诽归暗诽,表面却笑眯眯地对真慧道:“真慧师弟,我是真定,日后你叫师兄就行了。” “是,师兄。”真慧一点也没有为难地叫道。 还是这呆呆的小家伙好啊孟奇暗自感叹了一声,决定发挥师兄的作用,好好帮助真慧:“小师弟,诶,我就叫你小师弟好了,来,我们先把僧衣换上。” 虽然屋内有人,但当初大学时经常在寝室赤膊纳凉的孟奇并无不适,迅速将衣物褪下,换上了僧衣。 他一边悄然感谢着僧衣穿戴简单,自己不至于出乖露丑,一边检查着之前来不及审视的身上事物。 这具身体的衣袍,织工精细,质地轻软,哪怕孟奇并不识货,也能看得出来价值不菲,同时,“他”腰上垂着一块通透的玉佩,脖子上戴着一个以红绳系着的小小玉佛坠子,紧贴胸口,清清凉凉,好不舒服。 孟奇仔细把玩了一下这拇指大小的玉佛,只见“它”满脸慈悲,栩栩如生,显然雕工不凡,同时,“它”手感细腻,既温润又给人清凉之感。 “按马脸大叔所言,这玉佛是什么无名老僧所送但既然什么侯爷并未收走,估计并非凡品,还是贴身戴着比较好。”孟奇将玉佛坠子重新悬在胸口,贴身而藏,然后把玉佩、衣物等收拾了起来,放到了自己选中的铺位之下。 这时,一直沉睡状的真应猛地翻身坐起,麻利地穿鞋出门,看得孟奇一愣一愣,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到晚膳时间了。”真观冷冷地说了一句,也下了通铺,往门外走去。 这两个都是什么人啊孟奇再次暗骂,然后转头对真慧道:“小师弟,好了没晚膳时间了” “好了”真慧话音刚落,小小的身影就像兔子一样窜到了门口,仿佛已经饥饿难耐。 “”孟奇顿时窘了,这里难道只有自己比较正常 真慧忽地停在门口,回头看向孟奇,满脸的疑惑:“师兄,你不去吗” 算你有点良心,懂得等我孟奇暗暗想道,然后半开玩笑地回答:“我还不像你们这样饿。” 看你们一个两个,就像饿死鬼投胎 真慧疑惑顿消,认真地点了点头:“师兄,那我先去了。” 他一个转身就飞跑了起来。 喂我只是开个玩笑,不用当真孟奇嘴巴半张, 翕动了几下后大声喊道:“诶,小师弟,等等我” 突然,一阵悲凉袭上了他的心头,别人的是小师妹,为什么我只有小师弟,而且可以预见的将来也不会有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