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霉菌
黎明前黑暗阴冷，营地里静悄悄的连虫鸣声都毫无踪迹，熟睡的人正在自己的梦乡中神游。陶星宇的帐篷传来轻轻的拉链声，他穿着黑色皮肤衣轻轻从帐篷中走出，天上的点点星光微弱地照亮着营地。陶星宇四下张望了一下，旋即向山洞方向走去，黑色的身影瞬间融入到nongnong的夜色里，看不见了。 离山洞还有些距离，一阵沉重的闷响持续传来。陶星宇停下脚步，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虽然什么都看不清，但他可以确定声音是从山洞里传出的。陶星宇控制住呼吸，手脚放得更轻，尽量不出声地向山洞靠近。到达洞口，他小心伸出头向里张望。洞里有微弱的灯光，叶牧举着手电的背影出现在石门前。此时石门已经大开，黑黑的门里似乎是一条长长的墓道，阴腐的气息迎面而来，就像一个怪兽张着口静静等待猎物的到来！ 还有更心急的啊！陶星宇心里默默嘀咕，这小子看来有两把刷子！不过他这个点来开门什么意思？难道是突然想到密码急不可待想试试？不至于这么敬业吧，觉都不睡了！又或者他有什么目的，想要先进古墓探查一番？想到这，陶星宇的目光变得深沉，这个叶教授有问题！当机立断，陶星宇掏出手机，开启手电功能，故意把脚下石头弄出声音，同时拉开皮肤衣拉链，装出一副急急忙忙的样子出现在洞口。 陶星宇拿着手机往洞里照，放大音量说道：“什么人！出什么事了？” 此时叶牧已经回头看向洞口，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弄得措手不及的表情在脸上一闪而过。他自然地抬手遮挡着陶星宇手机照到脸上的灯光，从阴影里看清来人。 “陶队长，是我，叶牧！”叶牧镇静地沉沉出声。 “啊？叶教授！”陶星宇吃惊地回应，随即挪开手机灯光，“你怎么在这里？不睡觉啊！” “哦，”叶牧微低头不好意思笑笑，再抬头时眼光清明，“我突然想到了密码顺序，一激动睡意全无，想赶紧试试，就过来了。” “成功了？！”陶星宇向叶牧身后看看。 “嗯！”叶牧点点头，身子微侧，让出石门。 “怪不得我刚才起夜时听到一阵沉闷的轰隆声。可以啊叶教授，高知就是高知，古人的伎俩是难不倒我们现代人的！”陶星宇笑呵呵地走近叶牧，轻拍了对方臂膀一下，继续说道，“不过叶教授，我可要说你了，你这抛弃组织的行为可要不得。万一你猜错了密码，启动了机关，遇到危险，我们都不在近旁，那可怎么办？难道要我们明天一大早发现你没了，开始玩猜猜你在哪儿的游戏？” “是我失虑了！”叶牧不再做任何解释，只是充满歉意地道歉。 “呵呵……别介意，叶教授，我也就是说说，你要真有危险了，我们怎么也会把你救出来的。哎，叶教授，这开门的密码是什么？你怎么想到的？”陶星宇站在石门洞口，感受着里面蹿出的嗖嗖阴腐气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耸了耸鼻子。 “从五芒星左侧上部这颗宝石开始，按逆时针方向顺序按下去。” “这么简单？” 叶牧微微点头。 “为什么？” “在人类神秘学中，尖角向上的五芒星代表着‘生命’和‘健康’，五芒星的五个尖角又分别对应了人体的头、手和脚。这使我想到人体血液循环是从左心房出发，在体内循环后回到右心房。于是就大胆猜测密码顺序是从左侧第一颗宝石开始逆时针按下。”叶牧低沉的声音很好听，平稳缓缓的解释就像纪实片的旁白。要不是周围环境过于诡异，陶星宇的瞌睡虫能立刻爬出来。不知道他上课是个什么场景，学生们会不会被催眠？读书确实是个辛苦差事！陶星宇被自己突然天马行空的思绪吓了一跳。一个愣神后，瞬间拉回自己的思绪，冲叶牧竖起大拇指，微微点头。随后，他看着幽深的墓道问道：“叶教授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立刻进去？” “我……”叶牧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却在嘀咕，这个陶队长看来不普通啊，自己刚才竟然没能将他催眠！一般只有意志非常坚定的人思维才很难被控制！ “这会儿大家还睡着。”陶星宇看看手表，四点一刻，再过一会儿太阳要出来了，“门已经开了，就让它这么敞着好像也不安全。要不就叫大家起床准备准备下墓吧。能有机会看看秦岭日出也不错，你说是吧，叶教授？” “好像也只能如此！”叶牧不好意思低下头，“给大家添麻烦了！” 回到营地，陶星宇左右看看，难道要一个帐篷一个帐篷的叫醒？太麻烦了！陶星宇又掏出了手机，很快嘹亮高亢的充满民族风情的歌声大音量的从手机里传出，响彻营地。“我在仰望月亮之上……”瞬间，叶牧感觉到了各个帐篷里的sao动。他无语地看着身前不远的陶星宇，他是故意的！ “什么鬼！”第一个从帐篷里出来的是罗承伟，他骂骂咧咧地嚷嚷道，“深更半夜的，找打呢！” “就是，罗哥，揍他！扰人清梦！”艾敬之的声音从帐篷里传出。 妈的，这俩家伙，痞气太重！陶星宇暗暗念叨，回头好好教育教育，在这帮知识分子面前也不记得收敛。 等罗承伟看清是谁在折磨大家时，刚才的嚣张气焰立刻烟消云散，睡眼惺忪的走到陶星宇面前：“老陶，你深更半夜的搞什么？！” “你说我搞什么！”陶星宇笑嘻嘻地看着罗承伟，提高音量说道，“当然是叫大家起床啦……” “天还没亮呢，起床干什么？”罗承伟莫名。 考古小队的成员们陆续从帐篷里走出。陶星宇看着渐渐聚拢过来的人们，笑呵呵地说道：“大清早的叫醒大家实在不好意思！不过我给大家带来了振奋人心的好消息。相信大家听后，立刻精神抖擞，干劲十足！”陶星宇刻意顿了顿，环视一下四周，用领导发言讲话的口吻继续道：“我们叶教授破解了石门密码！现在石门已经自动打开了！！”说完，他还不忘带头鼓掌…… 他是故意的，他肯定是故意的！叶牧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认识。 “真的？！”杨湛瞬间从朦胧状态变为鸡血状态，“叶教授，你真厉害！密码是什么，我们接下来是要进入古墓了吗？” 杨湛一连串的问题弄得叶牧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解释。柏芳走过来温柔的替他解围说：“小杨，别像你们叶教授那样性急！先准备早饭，吃饱了干活才有效率。” “对对……柏医生说的是。” 那边陶星宇冲罗承伟努努嘴：“去，把艾敬之那个懒虫揪起来！在家觉睡不够，出来还这样！” …… 考古小队在黎明的日初中享用了丰富的早餐后整装出发！马老爹留下看守营地。 艾敬之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感慨道：“偶尔早起，在大自然的美景中享用早餐，也是不错的。日落而息，日出而作啊！” “哼哼……是谁刚才说要打人的？”陶星宇阴森森的声音从前面飘来。 “呵呵……”艾敬之语塞，他想解释可又怕说错了更惨，最后只有放低姿态承认错误，“我错了，陶哥！” 来到洞口，立刻能感受到里面传出的阴冷气息，本就凉爽的清晨立刻温度下降。艾敬之打了个哆嗦：“怎么这么阴冷？” “刚打开时不光阴冷，气味也不好闻！”陶星宇在一旁说道，“你小子就忍着点吧。到了里面听指挥，让你在哪里安装设备，你就在哪里，多和老师傅们学着点。” “知道了，陶哥！”艾敬之笑嘻嘻地看着他眨眨眼。 叶牧和陶星宇打着手电走在队伍最前面，一行人鱼贯穿过石门，走上了通往古墓深处的墓道。墓道路面用平整的大石块铺设，由于之前的山体震动滑坡，有些地方出现了裂缝和拱起。走在前面的叶牧出声提醒道：“大家走路小心点，墓道有些损坏！”说罢他抬头看向墓道黑暗的深处自言自语道：“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损坏的更厉害！” 墓道两侧和顶部的石块上雕有祥云图案装饰。叶牧停下来，举着手电仔细看了看说道：“看图案纹样，像是秦汉时期的装饰。” 柏芳走过来，很自然的举起相机对着墓道上的饰纹拍照。杨湛立刻乖巧地打起照明灯，尽量让相机下的世界看得清楚些。三人配合的自然默契，完全不需要多余的语言下达指令。陶星宇在旁默默注视，不愧是考古专业出身啊，古墓肯定去过不少，经验少不了。就是不知道诡异的古墓去过几个，那方面的经验是否丰富！ 短暂的停留后，小队继续前进。没走出多远，右手边出现了一个耳室。叶牧站在耳室门口举着手电往里照了照。灯光下，耳室里一片狼藉，满地的碎陶片，角落里还有两具尸体。 “啊！”站在叶牧旁边的柏芳轻叫了一声，随即看了叶牧一眼不好意思地解释道：“突然出现在灯光下，没做好心里准备！” 耳室入口不大，他们两人并排站在那里，后面的陶星宇只得错身从柏芳头顶往里张望，好奇地问：“什么情况？看到什么了？” 叶牧晃晃手电灯光，算是指示。陶星宇定睛看过去：“我去！要做噩梦了！” 罗承伟和艾敬之呵呵的笑声从后面传来！ “不许笑！”陶星宇回头命令道：“你们的笑声在这墓道里回荡，更森人！” 这下好了，全体都笑了！ “耳室不大，杨湛，老王和老杨师傅你们与我一起进耳室检查，其他人在外面休息一会儿。”叶牧说完迈步走入耳室。 陶星宇抱臂靠在耳室门口看着里面的人忙碌，一副闲人的样子，时不时还搭两句，问问问题。艾敬之举着聚光灯站在一旁给耳室打光。灯光下，耳室里的一切变得清晰。 这是一间长方形耳室，七八平米的样子，围墙四周摆放了一圈陶器，还有少量青铜器，似乎还有漆器，陶星宇看不太清楚。陶器大多已经碎裂，青铜器也是东倒西歪的。从现场残破的器皿中大致可以判断出这里摆放的都是墓主生前的生活器具。考古专业人士们带着手套正在检查为数不多的几个还算完好的器皿。叶牧则一个人蹲在两具尸体边查看。两具尸体相隔有点距离，一个呈卷曲状躺在地上，一个则靠坐在墙边。 “叶教授，那两个人是陪葬的吗？”陶星宇盯着叶牧背影看了一会突然大声问道。 叶牧没有回答，依旧是背对着大家看着尸体，保持着静止状态。几秒种后，陶星宇感觉到了情况不对，刚想举步走入耳室，叶牧却如同诈尸般突然出声制止：“别动，都别动！” 所有人皆是一惊，统一的莫名看着叶牧。只见叶牧缓缓站起，小心翼翼地往后退，就像生怕惊醒什么东西一样。后退两步后，叶牧慢慢转过身，看见老杨手里捧着个陶罐，立刻紧张地命令道：“老杨，把陶罐慢慢放下！大家小心，尽量不要扬灰，慢慢走出去。” 等四人安全离开耳室后，陶星宇看着叶牧不安地问：“叶教授，怎么了？” 叶牧还是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让艾敬之立刻关掉聚光灯，让进入耳室的三人扔掉手上戴的手套，又命令柏芳给四人手部消毒，之后才开始解释原因。 “里面躺着的那具尸体尸骨上有一层绿色的菌丝，就像青铜器的铜锈一样。”叶牧说着推推眼镜，大有教授讲课的味道，“我开始以为是尸体腐烂过程中生成的某种微生物。可是当我检查了一会，发现这些菌丝突然活了！以rou眼可见的速度在生长，尸骨在迅速消融。这不正常！”叶牧的表情非常严肃，低压气场下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引起了菌丝的活跃，也许是光亮，也许是我们进入后改变了这里的空气状态，又或者是生命特有的气息在吸引它。菌丝不仅附着在尸骨上，尸体旁边的碎陶罐里也有。我猜测这具尸体的死因大概就是因为碰到了陶罐里的某种东西。菌丝附着的并不牢固，感觉只要有微风吹过，它就会随风到处飘附。所以我让大家尽量小心退出来。” “叶教授考虑地周到！我们真要感谢你啊！”陶星宇真心感叹了一次。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就让菌丝在里面继续生长？”艾敬之的声音从耳室门口传来，他现在离耳室最近。 陶星宇走过去，打亮手电，捂着鼻子往里看了看。这么一会，尸体周围的一片地面已经被菌丝覆盖了。 “靠！蔓延这么快！”陶星宇关了手电眉头紧锁的看着叶牧说，“用火烧可以吗？” “火烧起来，古墓不会损坏吗？”杨湛一脸担忧纠结地询问。 “用外面清理出来的泥石堵住耳室入口，里面就算起火，燃烧一会后由于缺氧，火自己会慢慢熄灭的。”罗承伟快速简单解释，“只不过这样一来，里面的文物保不住了！” “保不住就保不住！人命重要！”柏芳当机立断出声，医生的职业习惯永远是生命第一，“我们要抓紧时间，等菌丝蔓延到墓道，后面的主室我们就彻底去不了了！” “就这样吧，大家赶紧！”叶牧横了横心，立刻做了决定。 一众人放下装备向墓口奔去。陶星宇没有随着众人行动，叶牧回头喊他：“陶队，快点，你干什么？！” “你们先去，这菌丝蔓延太快，我怕来不及，先在这里挖条沟，点火阻挡一下！”陶星宇说着从背包里掏出折叠铲，动作起来。 “你自己当心！”叶牧说着从背包里抽出口罩扔给陶星宇，“陶队！接着，戴上！” 众人在墓道里往复了三四趟后，洞口清理出来的石块又都填在了耳室门口！陶星宇从最后留出的小洞中将柏芳递过来的医用酒精摔碎在耳室里，原本燃烧的沟火瞬间窜起。陶星宇迅速缩回手，罗承伟趁机将小洞堵上。隔着石块，众人能感觉到逐渐升高的温度。 艾敬之靠着墙壁瘫坐在墓道上，喝了口水，抬手擦擦额头的汗水感慨道：“这一大清早折腾的，早饭那点摄入都消耗完了！感觉我是在参加考古运动会啊！” 噗嗤一声，坐在对面的老王一口水喷出来，咳嗽了几声。 “就你话多！你现在的样子和里面坐着的那位一模一样！”罗承伟抬手指指耳室。 哈哈哈哈，柏芳忍不住爽朗地笑了起来。笑罢，举起相机对着艾敬之道：“小艾，来，给你的考古运动会留个纪念！”说完，相机的咔嚓声刷刷响起。艾敬之配合的做了个胜利的手势！杨湛见状，立刻凑身过去，跟着一起笔划，拍照留念！ “一对活宝啊！”陶星宇笑着冲叶牧挤挤眼。 这一通调侃，刚才紧张到窒息的气氛变得轻松了起来。经过这次成功应对变故的合作，大家相互间默契了很多，走近了很多。似乎无论后面还有什么样的危险，都更有信心应对了。叶牧看着眼前这欢笑的场面，再看看那幽深的不知前路的墓道，心里暗下决定，后面不管遇到什么，都要将这些人安全带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