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鹤首
第198章鹤首 韩国这个国家本身就只是秦欲统天下面对赵国受挫了几次后、随手收拾掉的。 昔日这个国家完整时在秦军铁骑下都不过被轻易覆灭，现在新郑叛乱仅仅涉及一城一地，嬴政根本不担心那些不甘心失去权势的旧贵族们这一次能掀起多大乱子来。 他心中有所的顾及的，是其他地区倘若也也时常爆发类似事件、则秦国精力就将不得不分散出一部分在治理四处叛乱上、进而影响到前线进攻魏、楚、齐的战事。 这次叛乱不能简单的仅仅当成可轻松派兵镇压的普通叛乱对待，政治经验敏锐的秦王看到了那些亡国贵族以及百姓对旧国的思念，这份思念是大秦决不允许的！ 人心未附，新郑这次事件处理不当的话，赵地、燕地上的反秦势力们也一定会蠢蠢欲动，威胁大秦统治根基。 那些腐朽六国有什么好追忆的！ 积压着怒气，嬴政将罗网源源不断收集来的信息交由率先急匆匆赶赴到王宫的熊启观看。 对于这位帮助自己掌权的舅兄，他还是很信任的，十多年来，熊启无论忠诚还是能力都没有出过任何问题。 “昌平君认为新郑之事该如何处理？” 侍卫盖聂和负责侍奉的赵高皆已退走，此时空荡荡宫殿中仅有他们君臣两人。 熊启不紧不慢的放下手上竹简，面对问话，他沉吟了几息后，才回答道：“只看表面，此事不过疥癣之疾，叛逆分子虽然杀了城卫、完全控制了整座新郑，然一座孤城，无需前线大军出动，哪怕仅仅从附近调集守军，无需几月，也能尽剿贼寇。” “但此次叛乱的实质并非锋利武器，而是人心，这才是更值得忧患的。如此，就不便从附近调兵了，韩地其余各城反而都要加强戒备，以防人心浮动下再现第二个新郑。” “至于新郑城本身，不可只予军事打压，必须要恩威并施。” “先以雷霆之力剿灭顽固分子后，城内百姓再施加以雨露、安抚其心。” “都是叛乱分子，还要安抚他们，这岂不是在姑息养jian！”秦王政眼神一厉，深沉声音中怒火未消，在整座王宫大殿中回响震荡。 “尽快安稳内乱、才可攘除外敌、一统九州，还望王上明鉴。”熊启平静拜礼道。 他很清楚自己所作回答其实就是嬴政本人心思：新郑之乱固然会令其怒火冲冲，但国家大事上，这位秦王多数时候都能明白自己该做出什么选择是正确的。 这点从自己能先到王宫而王绾久久未至便能窥一斑而见全豹。 保守势力的王绾一定会主张派兵血洗新郑、震慑敌人。 让自己先到，就是要先表明出温和些的方案，如果秦王认为合适，便会放他与后到的王绾言语交锋，届时作为秦王的他本人仅保留最后决策权，不参与与臣下的讨论。 但最后方案，一定会是自己的通过。 在此之前嬴政对昌平君的审问，并非是要昌平君说服他这位秦王，而是要昌平君待会儿说服王绾。 “若派你平乱，你以为该如何安抚暴民？”嬴政满意熊启果然能明白自己意思，继续问道。 要安抚民心，就不能派武将去主持这次平叛了：他们倒不是做不到安抚，而是不能去做安抚 昌平君是自己心腹，又懂得自己心思目的，作为这个人选再合适不过。 “此事重大，不可轻率，臣需亲自抵达新郑后，方可谨慎决定。” “很好，待会儿王绾来了，你们再商议这当中的细节吧。” 攻占新郑的计划虽然提前被人告发了，但攻占过程依旧很顺利。 以旧权贵的私兵队伍为主力，他们这些‘义军’的首要一批重点攻击地点，就是武备库和县令府衙，获得大量兵器并切断了城内秦兵的组织联系后，余下的清剿过程中韩军几乎完全没遇到有组织的抵抗。 曾经在黄河边战场上没有赢下来的战争，这一日似乎都肆意发泄出去了.尽管城内秦军有不小的一部分按划分也属于旧韩人. 卫庄在这过程里没有动手，流沙组织里本分散四处执行任务的成员中，赤练、白凤，悄悄也到了新郑城中。 他们昔日在这座城市燃烧起来后被迫离开了故土，现在回来，却是要让这座城市再烧一次。 手掌抚着旧韩王宫大殿内雕着花纹的柱子，赤练面色暗自神伤，昔日天真的韩国公主红莲，在经历了一次次大火蜕变后，只剩下嗜血的赤练毒蛇. 她现在是江湖上凶狠毒辣的流沙杀手，四年来所屠戮的敌人中，除了目标以外，也掺杂着不少无辜。 论杀人效率，赤练可以比白凤还快， “周围城池中的秦军没有调动，计划成功了。” 白凤依靠在宫殿门口，抬手让无声无息飞近的蓝色谍翅鸟能够停在他的修长手指上。 听着悦耳鸟鸣，白凤翻译出调查到的新郑附近秦军情报。 “那个帝国看似强大，却不敢暴露丝毫自己的虚弱。”卫庄站在宫殿外高高阶梯前，居高临下俯视着空无一物宫殿广场，无情绪解说道：“当它连强大的军队都失去了后，下场只会比我们的国家要更加凄惨。” “谁能翦除拥有百万之众的秦国黑甲军呢？”从回忆中回到现实，赤练扭腰走出宫殿，来到流沙主人身侧驻足：“楚国？齐国？还是诸子百家？” “都不是。”卫庄眼中，出现一抹血红，仿佛脚下所处新郑城又燃烧了起来：“能够彻底打败一名剑客的，只有那位剑客自己。能够彻底摧毁一个国家的，也只有这个国家本身。” “还有一有件事，值得我们去关注。” 白凤放飞谍翅鸟，来到卫庄身后另一侧： “流沙策划了这次新郑之乱，但我们没有被重新列为通缉。” “以罗网的能力，他们会调查不出这一点吗？” “当然不会。”卫庄嘴角露出一丝有趣情绪：“这正是这次我们来到新郑后，除了达成计划外，得到的最有用信息。” “即便是敌人的盟友，有时候，也可以成为合作对象！” 流沙在等待计划的下一个阶段到来，这场经由他们亲手挑起来的纷乱，他们接下来还需要再亲手为秦国压下去。 所为的，是在这场小打小闹之后的，真正战争！ 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在新郑城酒馆中喝酒的人，都是试图在醉酒中寻找清醒的酒鬼。 比如，田光与逍遥子。 “真是奇怪。”田光摇晃着杯中酒液，哈哈笑道：“明明是第一次与逍遥兄相见，逍遥兄却总给我带来一种熟悉的感觉。” “同路之人，会被志同道合所互相吸引，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逍遥子将自己才饮尽的酒杯重新倒满，平静点头道：“就像我们会因为种种机缘巧合共同来到新郑一样。” 田光会来到新郑可不是因为巧合，他相信逍遥子也是如此。 “搭好的戏班总是需要有人上台表演，我能近距离欣赏到如此演出，不知是福是祸。” “整座新郑城都是舞台，我们既然身居城内，那就同样会是演出的一部分。” “哦，逍遥兄的意思是？” “去年，我曾去过蓟城，在那里见过新任墨家巨子。这位巨子在后来邀请我商谈过一个计划.田光兄也在这个计划中，不是吗~” ―――――― 新郑叛乱由于被秦国严厉封锁消息，天下人多不知这场叛乱的存在。 要瞒过普通人不难，他们确实不该知道这个消息，但那些该知道的，对其中大量细节也没落下。 从机关城到小圣贤庄，再到镜县，关注到这则消息的人反应不一。 墨家在新巨子的整顿下，人心安抚。新郑民众反的秦义举，大大激励了墨家弟子们对墨侠精神的坚持，正是因为这些反抗者的存在，证明了他们在做着的事业并非是一家独行。 儒家张良对故土名字再一次成为关注焦点这回事，微愣之后，默然将之丢掉继续准备着明日要给学生们教学的课程。他未来一定会回到故乡，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现在这场叛乱，只会给新郑带来更多苦痛和杀戮，即便它背后大概率还潜伏着更深层次的计划，但那也是用大量韩国人无辜的鲜血浇灌出来的. 在镜县得知新郑叛乱的堂主大人，只将之作为一个锚点：他在共工堂内已经安歇了近两年，是时候出山继续立足于江湖，再撬一撬秦国的根基。 脚下地界在萧何治理下，镜县各项资源利用得到了最合理的分配，这座县城人数不断增长，如果将新来安定的流民与越人都算成共工堂弟子，那只以一堂之力，哪怕堂堂正正爆发内战，农家也将作为陆纬的囊中之物。 获得神农令的陆堂主本就是注定的下任侠魁，而现在，这件事彻底稳固了下来。 与镜县隔湖相对的镜湖医庄中，今日气氛有些严肃。 小言儿扎着双马尾，在医庄湖岸边，望着亲昵向自己优雅展翅的鹤朋友‘小白’，骤然抬手拔出惊鲵剑。 伴随一道剑光闪过，白鹤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头就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