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冰原上的少年
北方，一处冰原。 寒风夹杂着雪花在冰原上狂舞，零下四十多度的环境中，除了风声外，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 一只队伍正在冰面上移动，厚实的风衣和衣物下发热的外骨骼装甲，使这支队伍可以在生物禁区中存活，并有能力向更深处前行。 队伍的最前方是一个没穿戴外骨骼的年轻人，一头金色短发被雪花覆盖，长时间地暴露在低温下，他的面色依旧红润，时不时吐出白雾将眼前的雪花融化。 风衣飘摆间，露出年轻人肩上两杠一星的肩章，新邦连制的红底加上金星，表明他是一位优秀的空军少校。空军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稀有兵种，更何况是如今大灾变时期下，空防力量薄弱，一个有效的空中单位是何其珍贵。 年轻人抬手示意队伍停下，十人编队令行禁止，停止前行。一个微型的信号接收器出现在年轻人手上，出现在屏幕上的红点不停闪烁。 年轻人的目光在屏幕上停留了片刻，随后回头喊道：“全队休息。” 队伍中走出一个副官，来到年轻人面前低声说道：“长官，队员的外骨骼装甲快没电了，部分装甲长时间工作，受热不均出现损坏。” 年轻人点头，头上的雪花掉落，拍了拍副官，说道：“各位辛苦，目的地快到了，休息十分钟后，让大家把外骨骼都脱了。” 副官很诧异，在这种低温下，如果没有外骨骼装甲的受力和供暖，士兵们可撑不了多久。 年轻人看出了副官的不解，摇着头微笑道：“我们两天前把舰船停在北三区的停泊区，一路走了一百多公里，现在又留下外骨骼，都是在表示我们的友好态度。放心，只要态度到位，我们就没事。” 作为新联邦最强军方力量的空军，可是有着一半大气层内外的绝对话语权，竟然会摆出示好的态度。这位亚裔副官心中震撼不已，那一艘停靠在北三区的战列驱逐舰，可是名扬联邦的燎原号啊！舰载制式的马赫·列火脉冲激光炮，即使在北三区的城市上空，也可以轻松毁灭一百多公里外的一切有生目标。作为其中的一员，副官不理解年轻人的态度。 副官和队员闻言后，虽然有疑惑，但作为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不久后，一声声外骨骼装甲系统声响起。 “滴～执行系统关闭，外置模块启动…….” 队伍再次上路，这一次所有人都围在一起，防风面罩外的世界变得更加嘈杂。后方的人形外骨骼装甲在风雪中站立，仿佛在为前行的人送行。 大约十分钟后，一个个雪人从雪幕中走出，面罩外的视线逐渐清晰，雪花也变得细小。 当世界清明了，所有人的瞳孔都急剧收缩，停止了刚才紧促的呼吸，与眼前的寂静维持着同一个基调。 静，世界的静，带着几分凄凉与肃杀，世间的审判仿佛就在这里进行与结束。 本该空旷的极寒之地，此时却有无数丛狰狞的冰雪荆棘，冰面上增生的，天空中悬挂的，连接高耸穹顶的冰柱，空中晶莹剔透的冰丝闪烁着寒光。 目光所至最深处，冰雪荆棘上缠绕着地球另一边的生物，针锋般的冰锥从这些生物黝黑的鳞甲中探出，颅内的糊状物凝固在半空，似凌乱的冰刺从体内爆开。一艘艘联邦舰船和战机被冰柱洞穿，蔓延的冰刺穿透黑色的甲板，更有几艘直径几公里的空中航母，舰船中的血液永远被低温所封存。 生命和科技在这里逝去，死亡之后的寂静充斥在这座至伟的冰雪神殿之中。 来自年轻人的呼气声打破众人的沉默，长时间的屏住呼吸让士兵们缺氧，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年轻人用手轻抚半空的冰丝，感叹道：“不亏是你，还是这么的华丽。” “长官，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士兵们一阵唏嘘。 “044号禁忌事件的发生地……我们到了，这里的穹顶挡住了风雪，气温没有那么低了。”年轻人低语着。 士兵们不知道044号禁忌事件，他们的权限不够，知道这件事的人也不多了。 年轻人回过头说：“安装好通讯设备，与燎原号取得联系，让他们准备来接我们。”年轻人又对副官说：“拿上那个东西，和我进去。” 士兵们得令后，立刻开始组装背包里的组件。副官拍了拍手中的金属提箱，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一把闪着寒芒的军用匕首被年轻人拔出，绕着一缕冰丝缠了几圈后，用力一拉匕首，没有丝毫停顿，匕首直接断成几节，掉落在冰面上。年轻人看着只剩一半的匕首，满意地点点头，一旁的副官再次眨大了眼睛。 年轻人和副官离开队伍，向着冰雪荆棘深处走去，路上的冰丝逐渐密集，他们小心翼翼地拨开冰丝，同时小心脚下突起的冰锥。 “长官，这些冰块都是……人为的吗？”副官不禁感叹道。副官一直跟着年轻人混，对044号禁忌事件有所耳闻，却不知道其中细节，但他很清楚044号事件之后，新联邦成立，他和长官这样的人，才能得到晋升。 “是的，一个很华丽的人。我们去把他拐走。”年轻人笑了笑。 “不是吧，连航母都抗不住，我们去不是送死吗？”副官嗷嗷地叫。 “怎么会，那位应该很好说话的。”年轻人若有其事地说。 副官不说话了，更加警惕着四周和脚下。 微弱的光照透过穹顶，经过尸体和钢铁残骸，在冰面上形成阴影，镜面般的冰柱上隐约掠过的黑影，让人不寒而栗。 年轻人和副官经过一根根巨大的冰柱，一直走到阴影最深处。这里的冰丝更加密集，他们像是在黑暗的海底里行走，寒冷与寂静，稠密的冰丝似海水一样附着在他们身上，在皮肤上留下血痕，低密度的氧气导致四肢无力，大脑变得昏沉。 在副官快到极限的时候，黑暗中出现了一丝光芒，年轻人拉着副官冲出黑暗的冰丝，进入了一个发光的空间。 穹顶上投下巨大光柱在一个冰台上，上面有个似金字塔般的透明建筑，无数的冰柱插在金字塔上，一处冰制悬梯连接冰面与塔顶，四周都是由冰丝组成的墙壁。 副官躺在冰面上剧烈地喘息，身上的风衣和军装变得破烂不堪，脸上渗出一丝丝血珠，显得十分狼狈，但不忘对一旁的年轻人抱怨：“我……一个技术兵……哪扛得住这种任务……不过，老大谢谢你。” “客气啥，东西不是在你手上吗，还有叫我长官。”年轻人没心没肺地说，年轻人除了风衣有点破损外，其它地方都没有什么变化。 “靠！真没良心。”副官爬起来嚷嚷道，当他把头转到塔顶的时候，又是一声：“我靠！那有个人！” “嗯，看来我们到了。”年轻人看着塔顶，那里有个圆形冰罩，里面隐约有个人影。“把东西拿好，我们上去。” 两个人看了看四周，最后来到了塔前的悬梯，悬梯的台阶很薄，一节节几乎透明，似乎一触即碎。 副官用脚尖碰了碰台阶，感觉没有看上去那么易碎。年轻人看着副官的动作，摇头，迈步，蹬脚，没有丝毫担心台阶会碎。副官：“……” 不久，穹顶之下两个年轻人先后来到塔顶，副官看着眼前冰罩里的人影，陷入了沉思…… 冰罩里没有成熟且威严的男人，也没有沉睡的美丽女人，更没有副官心目中手搓冰柱的传奇老者……只有一个把脸贴在冰罩上，睁大眼睛打量着他们的小男孩…… 看着一脸好奇的小男孩，副官一脸懵圈地问：“是不是搞错了？这小孩能搓冰柱？插航母？” “应该没错吧，我问问。”年轻人走到冰罩前蹲下，观察着小男孩。 小男孩很漂亮，淡蓝色的长发和瞳孔，rou嘟嘟的小脸，不仔细看轮廓可分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看身高大约十岁左右，身上只有薄薄的白色长袍，长袍很大，在男孩瘦弱的身体上挂着，一个人在小小的冰罩中，面对外面大大的世界。 “蓝……呃，小朋友，你认识我吗？”年轻人询问。 男孩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不知道是冰罩隔音还是男孩保持沉默。 “呃……我叫戴森，你呢？” 男孩依旧没有回答。 副官看着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也不知道说啥，只能在一旁观察。 戴森有点尴尬，面对眼前的男孩，也有点不知所措，挠挠头，看向一旁凌乱的副官。 “没事，我没事，老大别管我，你们继续。”血刺呼啦的副官连忙回道。 “嗯，没管你，把东西给我。”戴森的视线绕过副官的脸，看向那个金属提箱。 副官：“……” 戴森接过金属箱，放在冰罩前，看到了男孩的视线定格在箱子上，于是他着手开箱。 金属提箱漆黑，镏金刻线显示它的级别，紧密的金属条形交错。戴森依次输入指纹，虹膜，十二位密码，咔嚓一声，金属卡条弹出，金属箱缓缓打开。 一个透明的十二面体盒子，里面是一块晶莹剔透的晶体，共六个面，晶体底部是一团蓝色液体，散发着淡蓝色光芒，一闪一闪的很好看，但光芒让人有点冷。 男孩的眼睛盯着蓝光，平静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哀伤和渴望，看了很久。 最终目光回到戴森身上，男孩将脸移开冰罩，后退几步，打开喉咙，清脆空灵的声音传来：“我叫蓝星，今年十八岁，我不认识你，但我知道你，我哥哥和我说过。”蓝色的男孩用手指了指箱子说：“这就是我哥哥给我的礼物吧？” “动了！说话了！”副官哦哦着。 戴森无视副官，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对，你哥哥让我带给你的，喜欢吗？” “哥哥？果然还有别人！不对，你十八岁？发育不良也不是你这样的啊？”副官哦着。 蓝星无视副官，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喜欢，不愧是哥哥的东西！” “不是我拿的吗？不对，周围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副官哦。 “要不要试试看？”戴森一脸期待。 “嗯，我想试试。”蓝星一脸期待。 副官：“……” 戴森用手轻轻托起透明盒子，靠近冰罩时，盒子缓缓转动，十二个面撑开，里面的晶体在空中汽化，底部的蓝色液体漂浮在空中，蓝液慢慢从两端化作一圈流动光带贴在冰罩上，液体收缩将整个冰罩包裹，戴森拉着副官迅速地从悬梯离开塔顶。 冰罩里的蓝星看着变成蓝色的世界后，缓缓地盘膝坐下，闭上眼睛，心中呢喃：“哥哥，我准备好了。” 男孩忽然眨开双眼，淡蓝色的眼眸变成深蓝色，瞳孔中的深邃开始凝结，散发出蓝色的光芒。 在蓝光出现的一瞬，冰罩表面的蓝色液体骤然涌动，跳跃，汽化，像是燃烧着蓝焰的大火球，妖冶的蓝色在放荡起舞，但此时的温度却在急速下降，流走的热量像是凭空消失，时间在这里变得缓慢。 冰台下，副官看着蓝色的妖焰说：“好冷啊……你和小男孩在聊什么呢？我怎么感觉没有听懂，但是又有点懂呢？” 戴森凝视着蓝焰，感受着身体触及的寒冷，眼神中流露出追忆的深情，呢喃着：“欢迎回来，蓝，我们等你很久了。” 此时副官看出了戴森眼里的情绪，没有再说话，在他的记忆中，老大的脸可没有过如此深情，他不清楚老大和奇怪的小男孩之间发生过什么，能为他做的只有在一旁沉默着。 冰罩上的蓝色火焰逐渐收缩，消失的热量回归冰台，相对的温暖让整个空间变得光晕。一个男孩的身影出现在蓝光里，美轮美奂的光轮在身旁映射，男孩睡着了。 戴森和副官再次来到男孩身边，注意到男孩长高了几公分，淡蓝的头发更加修长，像是一瞬间长大了几个月。 轻轻地将熟睡的男孩放到后背上，感受到他身体的冰凉，戴森沉默了一会说道：“任务完成了，把他带回，归队！” “可是老大，那些冰丝怎么办？”副官担心男孩受伤。 “别担心，王离开自己的宫殿，怎么会有阻拦？”戴森的语气坚定。 正如戴森所说，当三人来到冰丝墙前，这些冰丝像是活了过来，纷纷向两侧偏移，如同恭送国王的子民，表示对王的敬畏。 在冰雪荆棘边缘，士兵们组装好了通讯设备，成功与位于北三区的燎原号取得联系。 “滴滴……航线较正，预计三分钟到达指定地点上空。”通讯设备传来的电子声，在显示屏上，一条红色航线指向士兵们所在的方向，距离这片区域至少还有十公里。 “预计一分钟。” “舰队已到达指定地点。” “外骨骼装甲已回收，随时可以接应。”cao作员说道。 “嗯，联系舰队，让他们原地待命，等长官他们回来。”小队副队长下令。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看向阴影最深处。 一阵微风拂过，涟漪起冰丝，最深处的冰柱底部出现流光，一根根光带依次浮现，将冰雪世界照亮，冰丝摇曳中，两个身影出现在众人眼中，他们仿佛身处世界中心，冰丝主动避开他们，冰刺收缩，地面变得平坦，一路留光。 戴森和副官看到周围的异象，又看了看背上睡着的男孩，心中一阵堵塞。 戴森两人带着小男孩回到队伍，看到挺立的队友，都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没有多余的话，士兵们行了个军礼，副队长往前走一步，向戴森汇报道：“报告长官，舰队已到达指定地点，随时可以接应我们。” 戴森从一名士兵那里拿来一件风衣，紧紧包裹着小男孩，说道：“让舰队直接过来吧，我们的任务完成了。” cao作员得令后，快速通讯：“舰队请注意，舰队请注意，低空迫降，完成接应。” “舰队收到！开始停靠。”舰队领航员的声音回答。 一片阴影缓缓出现在队伍上空的冰罩上，四周的雪花被阻挡，一股热浪从高空笼罩下来，一艘暗红色的战列驱逐舰在低空悬浮，发动机在轰鸣，蓝色的尾焰在剧烈燃烧，完美的曲线由闪着寒光的甲板组成，战舰头部的马赫·列火脉冲激光炮，有着百米长的充能管道，如同一头狰狞的钢铁巨兽，在驱逐舰周围有几艘护卫舰，漆黑的身影在高空中穿梭。燎原舰队，联邦最强舰队之一，出现在极北之地的上空。 黑色的舰队，白色的冰雪，科技与自然，身为人类的少年离开了那片孤独的冰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