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青竹煮茶论天下
徐如雪迟疑的接通了传音，没等开口，就听对面的岳绮问道：“徐jiejie，你现在在哪里？” 徐如雪期期艾艾的不知怎么开口，她是了解岳绮的性子的，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找她准没好事。 “呃……我……meimei有什么事情找我？” “jiejie这说的什么话，没事就不能找你了？你到底在哪里？” “meimei前两天不是已经拒绝了出兵的要求吗？现在找我，我也没有什么闲暇……”徐如雪显然不想说。 “徐jiejie，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找不到你了？ 你放心，这次找你是顺便，我奉劝你还是自己告诉我，不然，待我找上墨家长老定位你的时候，可不要怪meimei搅个满城风雨。” 岳绮霸道的话让徐如雪眉头一皱，但是她还真说不出什么来，岳绮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又是常年混迹军伍养成的霸道个性，自然不会是嘴上说说，她真的做得出这种事。 “……青城山。” “青城山？那个百里漠北也在？” 徐如雪骤然听见岳绮嘴里蹦出的名字，一时间还搞不懂为何提起了他？只能实话实说道：“自然是在的。” “好。”随后玉碟中声音消散，竟是直接中断了。 徐如雪根本就没避着沈玉衡，她在边上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奇怪的问：“这就是jiejie说过的岳峙大将军的小女儿？为何会问起漠北来？” 徐如雪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她的想法向来难以琢磨。” 沈玉衡却敏锐地感受到了不对劲。“她不会是冲着漠北来的吧？” 徐如雪一脸不信的摆了摆手：“她岳绮都已经是武道六品混沌境的高手了，冲着一个武道九品的来？不可能不可能……” 沈玉衡一想也是这么回事，不禁觉得自己是多心了。 “好了，回去吧。”徐如雪急着要赶工做出一具新的傀儡机甲，催促道。 当下两人便回了青竹峰。 百里漠北与二人脚前脚后，正好在山脚下碰上，跟沈玉衡说了一下老道士让他准备的材料。 沈玉衡不由得皱起黛眉，“这龙筋虎骨麒麟心，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宝物，根本不是用世俗钱财能买到的，这天地之大，要从何处找寻啊？” 徐如雪在旁边听了，插话道：“别的不说，符合条件的虎骨，山海司倒是有。” 沈玉衡眉头一展：“此话当真？” 徐如雪颇为得意的说：“自然，山海司缉拿世间妖魔，镇魔塔中磨灭了不知多少大妖。区区一架虎骨还是拿得出手的。这次只要你帮我解决掉这白莲教，那立下的功勋就足够换出来了。” 百里漠北和沈玉衡对视一眼。若说之前是因为门派诏令，不得不帮。那么现在是有求于人，更要尽心尽力了。 双方都非常满意，徐如雪自然是想拉拢沈玉衡这位强援和指望百里漠北出谋划策，深度的将两人绑上自己的战车，好增加对这次任务的臂助。而沈玉衡自然是想为百里漠北争取到三件奇珍重宝中的一件。 双方早有良好的合作基础，现在又有利益上的纠葛。关系自然是又紧密了几分。 一夜无话。 待到次日山间日出之时，百里漠北少见的没有去老君顶。 因为他一出门，就看见徐如雪带着一女子站在他屋门口。 瞧着女子，不过十八芳华，眸如利剑，眉似弯弓，一身银光照夜锁子连环甲，在清晨第一缕天光照耀下熠熠生辉，一看就不是凡物。 玉藕般的双手，一手提着云纹精钢长槊，另一只手按在腰间斜挂着的埋鞘环首刀上。两样兵器，都不是寻常货色。 一对水汪汪的杏仁美目，直接看向百里漠北。此女美则美矣，顾盼间自有清雅灵秀的神韵，然而目光却如利剑一般不忍逼视。 百里漠北心下了然，这气质必然是将门虎女。只是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徐如雪脸色发苦的对着百里漠北说：“这位是辽东节度使岳峙将军的女儿，岳绮是也。她昨夜上山来，指名道姓要找你。问她也不肯说具体所为何事。” 短短一句话，点明了来者身份，也是向百里漠北隐隐透露一点信息——来者不善。 百里漠北心中疑惑，他与此人素不相识，更不会有所瓜葛，怎么会找自己？ 面上倒是不露声色：“岳小姐有礼了，光临寒舍不知所为何事？” 岳绮打量着眼前的男子，面貌也只能称上一句清秀，其余也无出彩之处，唯有手上的拳茧能看出是个刚入武道的菜鸟。 “本小姐来，是听闻你有大智，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今日可否请教请教？”话说的客气，语气却不怎么客气。 百里漠北一听，心想不是来打架的就好，至于胸有大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 “哈哈哈……岳小姐说笑了，在下不过一山野闲人，哪来的大智？不过来着是客，不妨喝杯清茶，看看我青城景色，也算不虚此行。”百里漠北客气的回应。 岳绮闻言，只是摇了摇头，“说笑不说笑，我自己清楚，你只说愿不愿意解答我的疑惑就是了。” 徐如雪急忙给百里漠北使眼色，示意他答应，否则按岳绮的脾气，少不得要让她这个中间人闹心上几天。 徐如雪此时也挺后悔的，毕竟当时要是不跟岳绮说那些话，也不至于勾起这个混世魔王的兴趣。 百里漠北自然瞧见了徐如雪的异样，心中不由得苦笑，他对这个盛气凌人的大小姐其实没什么好感，但是徐如雪的面子显然不能不给。 只好答应道：“好吧，只是在下也不是什么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之辈，若是岳小姐不满意，还请不要嫌弃在下见识短浅。” 说着，来到院中的石桌前，伸手一指，“岳小姐，请坐。” 待二人坐定，颜如玉很自觉的端上两杯茶，然后退开了，徐如雪自然不愿意掺和，找了个由头就离开了。 清晨的微光中，两人就这样对坐在青竹峰的小院里。 “岳小姐尝尝我青竹峰的竹叶茶，味道还是不错的。”百里漠北说着，端起热茶抿了一口，借以驱散清早的寒气。 岳绮没动眼前的清茶，只是等百里漠北放下手中茶杯，便开口问道：“敢问阁下，对如今的形式怎么看？” 百里漠北一愣，没想到她一上来就问了如此宽泛的一个问题。 斟酌再三，他缓缓说道：“以岳小姐的身份而言，若是岳小姐问的是辽东形式，那么我的回答是：一团乱麻。 若是岳小姐问的是天下形式，那么我的回答是：风起浮萍。” 岳绮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好奇的追问道：“请阁下细说。” 百里漠北点点头，“岳小姐的父亲节度辽东，当知此地三省虽然雄踞大唐版图东北，但是燕、楚两大诸侯国独占两省之地，行政、抚民之事不归大唐管制，一直是采取的制约策略。 若是太平年景，诸侯纵使阳奉阴违，也不敢和大唐彻底撕破脸面。大军还能从这后方得到些许的补给支持，日子总归是不难过的。 可是现在朝廷削藩之心路人皆知，诸侯国面对朝廷张开的血盆大口，自保都不足，更遑论做做场面，支援边疆守军了。 内乱一起，燕楚之地就是个烂泥潭，什么牛鬼蛇神都跳出来了，这对大唐来说是好事，沉疴尽出，只待内乱结束，铁骑踏过，就是一片崭新的气象。 可是苦就苦了身为节度使的岳大将军，三分之二的辖区完全脱离了掌控，正是资粮紧缺的时节，然而边疆外族蛮夷不会坐视这等天赐良机，一定会趁着机会大举进犯。要仅凭一省之力，和无穷无尽的蛮夷展开旷日持久的拉锯，若是江南富庶之地也则罢了，可偏偏是这苦寒极北之地。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想抵抗住这一次，那么久不能让燕楚两地内乱过久。” 岳绮就在父亲帅帐下旁听，自然知道百里漠北说的分毫不差，可是她有这些信息，百里漠北一个山野修士，又去哪里得知呢？所以这只能证明他的确料事如神。当下点点头，连称呼都换了，“先生明见，的确如此，但不知道为何还有放眼天下一说？” 百里漠北喝了口微凉的茶，急忙摆手道：“你我坐而论道，当不起先生的称谓。小姐还是直呼我大名，百里漠北即可。” 接着便开始解释道：“这辽东虽然是一团乱麻，但是放眼整个大唐，其实不过是沧海一粟，不做道哉。嗯……若是有大唐堪舆图就好了……” 岳绮当下积极的说：“我这里有！”便从储物器中取出一份大唐地图，平铺放在石桌上。 百里漠北一看这份堪舆图精度极高，有可能是军用地图，也不敢在上边写写画画。就拿手指向东南一角。 “岳小姐请看，这里，地处东南，气候炎热，水系环布，那是上等的产粮地。而且这里的侯国，常年不动刀兵，战力极低，但是一角之地却坐拥大半个大唐的财富，若你是当权者，会放下这块宝地给诸侯享用吗？” “自然不会！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里乃是大后方，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岳绮毫不犹豫的说。 百里漠北点点头，又指向上边一点。“这里，虽不及江南，但是诸侯实力暗弱，大者占地不过一郡，小者堪堪一县之地。取之如探囊取物。你若为将，会放弃这到手的军功吗？” “自然不会。”岳绮摇了摇头。 百里漠北则是继续手指上移，点在了辽东之地，“辽东地广人稀，两国成掎角之势，内乱一停，北有你岳家军；南有已被攻取的诸国飞地，百废待兴，短时间内不堪一用；西有大唐都城长安及百万禁军；东面则是无垠怒海。想要苟延残喘，就只有……” “只有互相吞噬，取一切资源续命。可是两国都已经两败俱伤，这岂不是徒劳无功？”岳绮疑惑的问。 “岳小姐，须知困兽犹斗。不打，是马上死，打起来，还能晚点死。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拼一把的。哪怕希望再渺茫。”百里漠北叹息一声。 “嗯……先生此言有理。可是这不是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吗？哪有什么风起浮萍之相？”岳绮又产生了新的疑问。 “呵呵，岳小姐。你说，诸侯尽除，天下太平，从此大唐只有一个说话的声音。那么，谁最有威胁呢？” “……我不知，请先生指教。”岳绮沉默了片刻，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向百里漠北抱拳屈身问道。 “你不知？”百里漠北面色古怪，“你应该知道的，因为剩下最有威胁的，就是各大节度使啊！” 百里漠北不由得想起前世历史里，堪称覆灭大唐的浩劫——安史之乱。 岳绮则是一脸震惊，脱口而出：“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