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异化
待得黄昏之时，那罗汉准时来到百里漠北所在的驻地。 领头人组织好这近千人，场地简陋，大家基本都是席地而坐。 本来乱哄哄的像菜市场一般的会场，随着罗汉的到来立即变得鸦雀无声。众人纷纷伸长脖子等着佛爷教诲，看起来虔诚非常。 百里漠北被安排着坐在靠前的位置，这是那几个头人给他安排的一点小福利。 那罗汉也不嫌地上灰尘，径直盘膝一坐。显得亲民没有架子。这番作秀到让在场的难民觉得他是真正的得道高僧，不为外物所扰。还没开始宣讲，就赢得了不少好感。 金身罗汉也不废话，自顾自的开始讲起： “今日讲《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是我佛起源，无上妙法。能觉悟者，当享活佛极乐。” 声音不大，但穿透性极强。众人只觉好像高僧在自己耳畔讲经一般。 百里漠北对这种感觉十分熟悉，修士运用手段将声音放大，这可以说是最基础的运用了。 武者震荡气血，真修御气于声，都能做到这种效果，此僧人估计是用佛门小雷音一类的手段做到的，不算神奇。 那罗汉继续讲道：“稽首大悲尊，能哀愍一切。面满如初日，目净若青莲，佛生调伏家，弟子众调伏，调伏除众过，敬礼法中尊。佛说三藏教，毗奈耶为首，我于此教中，略申其赞颂，如树根为最，条干由是生。佛说律为本，能生诸善法，譬如大堤防，瀑流不能越，戒法亦如是，能遮于毁禁……” 百里漠北听得头昏脑涨，心下不敢在多听，这佛音邪门的很，只觉得周身气血鼓荡，隐隐不受控制。 寻常百姓倒是没什么感觉，只觉得高僧讲的深奥晦涩，他们大字不识一箩筐，哪里听得懂这些。可是听不懂就没有去佛国的资格，又不敢发出疑问，急得抓耳挠腮。 那罗汉只管闭目念诵，丝毫不看在场众人的反应。 百里漠北疑惑，这僧人不会真的是来讲经念道，宣讲佛法的吧？这念念经要怎么才能挑出修炼苗子来？ 正在此时，人群中豁然爆发了一阵sao动。 “啊！妖怪啊！” 一声女子的尖叫打破了庄严肃穆的气氛。百里漠北闻声看去，只见声音发出的地方，一名本来专心听经的男人，此时竟然生出了异变。 他口角流涎，面容狰狞扭曲，低着头盘坐在哪里，脑后皮肤下竟然又生出一张脸！ 那脸紧紧的贴着脑后的薄薄的皮肤，新长出的脸没有五官，大嘴处的空腔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放在膝上的双臂也是扭曲伸长，五指尽数化为利爪，一身血rou消融。 不一会儿的时间里，本来精廋的汉子，已经化为了皮包骨头的扭曲怪物！ 但是他仍然盘坐在哪里，好像沉浸在高僧的讲经中，不可自拔。 罗汉长身而起，语气依旧平淡，似乎这点小事不值得大惊小怪。 “阿弥陀佛，大家不必惊慌。这个妖物本来就混迹在你们之间，平素不现真身，今日被贫僧的佛音震慑，才露出了原形。我已将它降服，诸位大可放心。” 说罢，走上前掏出一金光灿灿的绳子，系在了那妖物的脖子上，将它拽走了。 众人都惊魂未定，与相熟的凑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讨论，各种闲言碎语充斥着场地。 “那妖物好可怕啊，我看着都觉得双腿发抖，还是大师有本事，念念经就把它抓住了。” “哎，这东西混在咱们中间，是为了什么啊？” “为什么？那还用说吗，肯定是吃人啊！哪个妖怪是吃素的？我看一定是一次吃不消，干脆就混在咱们中间，每天可着新鲜的吃！” “有道理啊，怪不得我总觉得之前天天都有人失踪，肯定是被吃了呀！” “你说咱们中间还有没有别的妖怪？” “不会吧？”“万一呢？”“你还真别说，我看那个谁谁谁就挺像妖怪的，古古怪怪的……” 一时间流言四起，人人之间都带着戒备的眼神，小心翼翼的抱团在熟悉的人身边。 百里漠北眼神一沉，他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方才那个身体出现异变的男人，他虽然不认识，但是却有一面之缘。白天里放饭的时候，那个男人吃的最多，就算都要吃吐了，还在奋力的下咽。 所谓妖变，定然与之脱不了干系！ 普通人感受不到，但那些吃了太多那污秽的，污染累积到一定程度，在这种咒语下就会发生这样的异化。 而且罗汉带走那人，总不可能是要好心救他一命，再加上这东西就是白莲教一手催化出来的东西，先弄出个鬼样子在完好无损的放回来，那不就是脱了裤子放屁吗。 如此看来，白莲教是要大量的制造这种妖化的人，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总归不可能是为了保护世界的和平。 百里漠北不由产生了劫后余生的庆幸，方才听经产生的不适，应该实际上就是咒语对身体的影响。 武道九品境，不只是带给他无匹的巨力，更是让他加深了对身体的掌控，对外力稍微有了一些抗性；加上他机警的没有吃这些异化物，正是因为如此才没有着了道。 可是基本上所有人都吃了这些异物，要是让这妖僧一直这么催熟下去，那他迟早得暴露！ 百里漠北感觉事情有点开始脱离他的控制了，本以为白莲教要做选择题，没想到人家直接用的是排除法！ 他只觉得，要是能回到几天前，他非得狠狠的给那个时候的自己几巴掌——活着不好吗？非要入什么虎xue，这下可真是把自己送到老虎嘴边了！ 第二天，他又跑出去打了头小山猪，乐乐呵呵的来到了几个头人的身边，献宝似的给他们看了看，就来到了昨天的地方开始烧烤。 就着昨日烧剩下的草木灰，一半做起了烤猪，一半放在热灰里闷熟。 待得几个头人来了，开始大吃大喝的时候，百里漠北试探的问：“昨日听佛爷讲经讲的是真好，真个像说书先生说的那叫什么……哦，对对，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我这人脑子不好，听得不大懂，看来这辈子是没有去佛国的命了。要是让我加入白莲教也是好的啊，还能给佛母办事，没准儿也能混个延年益寿呢。” 几个头人哈哈大笑道：“老弟，我看你分明是被昨日的妖魔吓破胆了！咱白莲教本来就是有教无类，来者不拒的，按说以哥哥们的能耐，推荐你还是没啥问题的。 只不过最近教中规矩大、风头紧，害怕有探子打入，故而关了这推举的渠道。你也不必惊慌，哪里有那么多的妖魔，你且安心听讲就是了。” “呵呵，是是是……” 百里漠北心中暗暗叫苦，这白莲教显然是吸收了燕都的教训，组织不再松散了。 可是不进到白莲教内部，怎么过这臭和尚的关？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百里漠北在这期间有过想逃跑的想法，但是这个诡异的地方，其实外松内紧，要是真的跑了，就再没有能离贼首这么近的机会了。 之后他在纠结中度过了两天，但是他也发现，除了开始的几天人异化的特别快，几乎天天都能见到十几二十个，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基本没人会异变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异化物的副作用，还维持人形的这些人，力气一天比一天大。这样一来，百里漠北也不用总遮遮掩掩了，偶尔表现出大力一点，也不会有人在意。 终于在来到这荒山的第十天，罗汉讲完经后没有直接离去，而是宣布，余下的人都可以进入佛国了。 百里漠北当下大喜，要是继续搞下去，他真的要演不下去了。总是不吃那异化物，已经引起了一部分难民的注意。 那罗汉将他们带到仓库门口，这里是几个头人平时出入的地方，其他人不被允许进入这里，就连百里漠北天天拍马屁，也没能一窥究竟。 罗汉在门口停下，说道：“你们已经通过了考验，接下来，我再问最后一句，进了此处，就是佛国，你们便相当于白莲教的人了。有不想入我教的，现在转头还有机会。” 这些天来的等待，就是为了这个，百里漠北岂会拒绝？那些已经被白莲教洗脑的就更不用说了。 罗汉眼见没人拒绝，露出了微笑，显得满意至极。 随着迈入那漆黑的仓库门，里边只有一条案桌，上边供着白莲老母的塑像，罗汉带头拜了三拜。在众人一起弯腰拜佛的时候，不着痕迹的转了半圈香炉。 那案桌下一阵闷响，出现了一条漆黑悠长的深邃地道，竟然直通大山的内部！ 百里漠北一直在悄悄的观察，心中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也不见有人送饭，这些秽物却总是能准时的摆在大家面前。 这原来特娘的是前店后厂！ 罗汉一马当先顺着通道下去，外边六七百号人乌泱泱的挤在后边。小小的隧道间容纳这么多人，百里漠北只感觉甬道内人的呼吸声像雷鸣一般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