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从扫地开始
大唐689年二月四日。 百里漠北悠悠的睁开眼。经过昨天的一番打击，他昨夜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入睡。 虽然说挺失望的，眼看见一个瑰丽奇幻的世界但是却无法进入，不过毕竟自己也是大难不死，未来万一还有后福呢？他自我安慰得想。 生活毕竟还得继续，自己既然命不该绝，还是先想想以后该怎么办吧。 穿戴整齐后，迎着新一天的朝阳，顶着通红的眼圈出了门，去往不远的溪边打算洗一把脸。 迎面走来小竹子师姐，提着两桶水。百里漠北笑着打了个招呼：“小竹子，早啊。” “你这家伙，没大没小的。得叫师姐知道不……”沈竹气呼呼的嘀咕，“哎呦，你这眼睛……昨夜里偷偷的哭了？” “没有，昨晚上没睡着罢了，熬夜困得。”百里漠北赶忙解释道。这要是让人以为他因为不能修仙就哭鼻子，那一世英名还不毁于一旦？ 他急忙岔开话题，随口说：“师父又去山巅晨练了？” 沈竹放下手中的大桶，脸色也有些疑惑，回答说：“那倒没有，今天一早去了掌教师伯处。好像是问问你这情况有没有解决的法子。” “哎，希望能吧。”百里漠北叹了口气。 再说沈玉衡，昨夜也是辗转难眠，心想按百里漠北的周身气象看来，不应该是灵根断绝的人。而且自己的紫气遭到抗拒还是第一次，寻常无法修炼的人，只是神府狭小，难以容纳；骨骼脆弱，不堪洗练。可像百里漠北这种情况，慢说她压根没见过，就是听说都没有听说过。 “哎……掌教大师兄见多识广，还是等明日请教一下大师兄吧。”她感叹了一句，随即翻身平躺在竹床上。片刻后烦恼的揉了揉脑袋，唯有夜深人静之时，她才会露出这幅小女儿态。虽然是三十来岁的成熟女子，但终年在山上清修，心理年龄没咋赶上身体成长的速度。 次日天还没亮，沈玉衡就急急忙忙的出了门，四下扫视了一圈，见两个徒弟似乎还没醒，边想着要打声招呼，边走到了百里漠北的门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敲门。转身到了沈竹的门前，轻声唤了一下：“小竹？醒了吗？” “醒了，师父。”但听得屋里窸窸窣窣的一阵响，沈玉衡估计沈竹也是刚起床，便说：“不用出来，师父一会儿去掌教哪里听讲经。不知何时回来，你与师弟不必造我的饭了。” 沈竹在屋里披上外袍，听见师父这么说，神色怔了怔，眉头一挑，心下就知道师父到底是要干嘛。毕竟二人情同母女，互相十分了解。当下也没戳穿师父的心思，只说：“师父且去便是，今日我与师弟要将院子扫撒一番。” “哦哦，这样啊……那我先走了哈……”沈玉衡也知道沈竹明白，一时间不知怎么开言，应付两句，转身御风远去。 沈玉衡不消一刻就到了主峰半山腰的主殿，跨过主殿写着“上清宫”三个鎏金大字的门坊。刚踩在青石板上，就瞧见掌教师兄的徒孙，道号“长生”的小孩儿，才五六岁，吃力的拿着比他还高的扫帚扫着青石板上的落叶。 长生哼哼吃吃的扫，因为个头太小，手攥紧了也握不住当做扫帚杆子的竹竿。扫的一点儿落叶转眼又被风吹远了，怎么扫也扫不完，自然就没注意沈玉衡的到来。 沈玉衡看他呆呆的，只好出声问道：“小长生啊，你知道你师爷爷在哪里吗？” 长生听到声音，这才抬头看。许是早春，山上雾气浓重，冻得他小脸通红。长生伸手揉了揉木木的小脸，这才奶声奶气的开口：“奶奶啊，爷爷在山顶老君阁早读呢。” 沈玉衡一听小娃娃叫她奶奶，冲上来狠狠的掐住小脸，好一顿搓扁揉圆，嘴里恶狠狠的说：“小长生啊，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叫我奶奶！叫jiejie来听听……” “唔唔唔……爷爷说了，你是他的小师妹就得叫奶奶……”小长生扑棱着脑袋从沈玉衡的“魔爪”下逃脱，很认真的说道。 “啧，不行，你师爷爷教不出个好来，这不是平白把我叫老了吗？”沈玉衡忿忿不平的说。 “那……小一点就行了呗？”长生拄着扫帚问沈玉衡。 沈玉衡乐呵呵的回答：“是的。” “好吧，小奶奶。”长生瓮声瓮气的说。 沈玉衡当场气结，又是狠狠的蹂躏了一番长生的脸蛋。这才想起正事，心满意足的奔着老君阁走去。 老君阁在千米之上的老君顶，是青城第一绝峰上的唯一一座藏经阁，阁高三十三丈，共九层，下方上圆，层有八角，角绘八卦。阁内中空，塑有太上老君骑青牛像，四周阁壁上是书架，藏有一万八千书。阁外露天台由玄武纹样的黑石封基，汉白玉围栏依山势而建，曲折千回盘旋直上阁顶，天台中央摆放一太极球，也不知是何种材质，远看竟有霞光绽放。好个老君阁——晴霁时总览百里风光，平川秀色；雾霭时更有山色幽冥，远山雾罩。真可谓集燕北之壮丽！ 只不过沈玉衡今日有心事，无心欣赏奇景，在登临老君阁时，喊一声参见掌教师兄，便径直跨入阁楼。 一入阁，就见一老道背影，面朝老君像盘膝坐在蒲团之上，闻声未曾转身，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嗯。坐吧。” 沈玉衡在老道士身后左侧寻一蒲团坐下，就听老道又说：“你那青竹峰，新收了一名弟子？” “回师兄，正是。”沈玉衡正襟危坐，很尊敬的回到。 “玉衡，不必拘礼。你是我等的小师妹，本该由我等为你择良徒，选宝地，再行开峰。只不过最近天下间似有风起于微末，我等虽是出世清修之人，但既受大唐天子优待，封天下第一山，便沾上了因缘，少不得俗务。你不要觉得是师兄慢待了你。”老道士淡淡的说。 “玉衡明白，心中并无不满。只是二师兄和三师兄此番去山海司轮值，三年也归来不得。大师兄你渡劫在即，可如何是好？”沈玉衡问道。 青城掌教大师兄乃是四品渡劫强者，正是登天梯的关键，越过去，便是超凡入圣，可若是登天梯如此简单，世间得多出多少圣人？寻常人，一生无望入品；纵使入了品，天赋不足的修到七品就是到了头；唯有天资丰厚，才堪堪入第二阶。想入第三阶，那便如无路而欲上青天，三品以上的高手，世间如凤毛麟角，百年出不了一个。 老道士微笑着转头，看向沈玉衡：“小师妹，你也不必如此担忧。说到底，为兄今年不过一百二十岁，尚有八十年寿元。渡劫一事，大可以缓上几年。倒是你，也金丹大圆满了，该考虑破丹凝婴了。为兄替你想了想，争取四十入六品元婴、五十入五品化神、七十赶上老夫现在的进度。这样我青城有望百年内出两位三品大乘强者……” 沈玉衡一阵头大，这大师兄哪里都好，就是比她爹都烦人，天天指望她修炼大成，恨不得睡一觉就一飞冲天。“哎呀，大师兄，这修炼又急不得，你别老是唠叨了，师父要是活着都不一定有你能唠叨……”沈玉衡无奈的捂起耳朵。 老道士一听这话，立刻吹胡子瞪眼，丝毫不见方才的沉稳姿态。“好你个沈玉衡！为兄还不是盼你有出息！你现在开了峰，翅膀硬了就嫌我唠叨，那不如我自毁了元神，你把我烧成灰渣子顺着老君顶扔下去吧，你还能眼不见心不烦！你个没良心的，师父收你才一天就羽化了，还不是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养大……” 沈玉衡从小到大就怕这个，她和沈竹一样，都是孤儿，不过她运气不好，师父捡了她没教过东西就没了，还真是这些个师兄师姐拉扯大的。尤其是大师兄，自认为长兄如父，对她是倾囊相授，好东西都留给了她，父女之情根深蒂固。 “好了好了，师兄。其实我来找你是有事问的。”沈玉衡放下手，正坐好。 “哦？什么事？”老道士看她颇为严肃的样子，也停下了唠叨，认真听了起来。 “我新收的徒弟……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你看这有什么办法？”沈玉衡讲了一遍。 “嘶……按说你的望气术是我教的，功法也是我给的，不可能有这样的纰漏啊……”老道士捋着胡子疑惑的说。“除非……” “除非什么？”沈玉衡急忙问。 “不太可能啊。”老道士摇了摇头。 “哎呦，师兄你别卖关子啊，有什么你就说啊！”沈玉衡急得直咬牙。 “我听说，在上古时期，人族不通修行之法，彼时妖族、百兽强横者甚多，更有遮天蔽日的庞大异种。人族在夹缝中生存，屡屡面临亡族灭种的危机。 后来不知何时，出现了几位英雄，自身rou体毫无瑕疵、浑然天成，习得大武艺，仅凭rou身便能生擒蛟龙，手撕虎豹，更有甚者可捉拿日月。其时人族在他们的庇佑下繁衍生息，才有了现在的规模，他们也被后人称为三皇五帝。”老道士说着，站起身来，飞身上了阁楼顶，从书架上取下一本残破的古籍。 “你看，这是我青城祖师张道陵的藏书，里面的内容难以分辨，只能看出封皮写的是——《山海经》。”老道士飘下，顺手将书递给了沈玉衡。 沈玉衡疑惑的喃喃自语：“三皇五帝？《山海经》？这都是什么传说，能当真吗？” 老道长背负着手，说：“那怎么办，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反正他既然修不了仙，学学武功也是好的嘛。万一他日后真能回到楚国，还坐上了国主的位置，咱青城也算是有恩于他，买卖也不算亏……” “咦，师兄啊，你别这么市侩行不行。搞得好像我们青城是做生意的地方似的。”沈玉衡鄙夷的说。 “嘿，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反正他又不是我徒弟，你乐意咋办就咋办呗。”老道士一听师妹的口气，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便负气的挥了挥袖子，准备要送客了。 沈玉衡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心中不知道想了什么，急忙抓住老道士的衣袖，颇有些谄媚的说：“哎，师兄啊。你得帮我这个忙，我就修仙还行，武功什么的，我实在是拿不出手啊。求求你了，好师兄啊！帮帮我吧……” 老道士还在气头上：“别扯那些个，我不吃你这套！我跟你说，你今天叫爹都没用……” “爹！” 老道士愣住了，无奈的看向沈玉衡，瞧见这冤家冲他眨巴着大眼睛，努力的想挤点眼泪出来，嘴边的硬话全都咽下去了。 “怕了你了，我真是个大冤种！我……哎……”老道士恨恨的说了句。 “好耶！那我亲爱的大师兄，打算教他点啥啊？”沈玉衡眼见目的达到，兴冲冲的问。 老道士沉吟片刻，右手攥拳，敲在左手掌心上，缓缓的踱步，好像一时间难以抉择。 一时三刻后，猛地停住，对着沈玉衡说：“要不……实在不行，先让他跟着长生扫地吧！” 沈玉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