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两军对垒
大军直行到巩邑兵之外两百步才停了下来,已经可以看到对面的巩邑士兵开始了轻微的sao动,不过很快便平息了下来。两百步是这时两军对阵的标准间距,因为常规的弓箭只能射几十步,强弩也只有一百多步,为了避免一上来主帅便被对方的强弩集中射击给干掉了,所以两百步倒是个安全距离。 洛阳的大军轰然停下,于是周扁的耳朵里一下子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紧张的心里,周扁用手搭在额前,使劲向前看去,却只见对方只是竖起了长矛,并没主动进攻的意思。本以为公子班会紧关城门依托城墙设防的,没想他们竟跑了出来,选择了背靠城墙防守,不过再一想周扁便想明白了,或许是公子班认为洛阳加上王室只来了不到四千人,而巩邑也有近三千士兵,所以才有胆子如此。 不过周扁没有想到的是,其实公子班也有他说不出的苦衷,若是能在高高的城墙上打退敌兵或者消耗敌兵,何乐而不为呢,实在是自家人知自家事,远处看着巩邑还有城墙,实际上却只有两人高,五步宽,若真是依靠城墙防守,只怕洛阳兵一个人梯就冲了上来,倒还不如出城结阵。公子班新修的巩邑城墙倒不是为了防备敌军来攻,而是为了防止洛阳或成周混了探子或者刺客进来,不高的城墙防备大军进攻不行,将单个行动的探子刺客挡在门外却是没有太大问题,当然世上没有绝对的事,完全挡住也是不可能的。 只是公子班没有想到的是,明知自己有韩国支持,洛阳和成周居然会主动打了上来,上次自己可是带着韩军直接追杀到洛阳城下的,这份背靠大树的自信也是公子班没有拼命再把城墙往高修的缘故。可惜的是公子班过于相信韩国了,所以也不关心韩国战事,到现在也不知道韩国刚刚大败呢。 所以公子班也在疑惑,莫不是王室得了哪家诸侯的强援,这才有胆寻上门来,于是巩邑兵便只做了防备,派出了一名军中小校驾着战车,上前问话来了。 洛阳这边稳住阵型后,周公便凑了上来,又强调了一番,“大王,且看一会寡人将战车冲去,定将他冲个稀烂。今日大王便可以在巩邑城内用午膳了!” 周公此话却并不显一分尊敬,而是nongnong的自大,以及迫不及待想要彰显武力的心思,无奈周扁只得拱手称是。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忽听见战阵对面有人喊话,一看竟是巩邑那边派出了一辆战车,离着近百步远,正高喊着让这边派人答话。两军对垒,自然是要先派人询问对方来意,然后或指责对方标榜自己正义,或直接对骂,这是古时自奉为仁义之师出战的必要程序,而在周扁看来,春秋无义战,明明知道战争的背后藏着许多肮脏,但仍要说的冠冕堂皇,却是中国人自古便要面子的表现了。 或许是想要在王架面前表现一番,周公一挥手便欲亲自上前指责对方,不料却被下来马车赶来的宁越拉住了,“主公,对方只是一无名小兵,怎劳你大驾出马呢。” “嗯,也是,那便由宁爱卿替寡人出马吧!”周公一想确实是有道理。 宁越却又摇了摇头,“主公是应王室之邀前来,阵前喊话自然该由王室出面。大王,您说是不是呢?”后一句话却是直直冲向周扁。 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周扁脑子里开始迅速思索对方的用意了,没想身后另一辆战车上的少师却是跳下车来,步行上前,“周公,王室向来依仗洛阳周公国,今日战事若由周公派人问责对方,岂不更显周公扶持王室的气概?” 宁越自然是不依,“向来都是令由上出,今日王室率诸侯出征,由王室阵前声明大义,更显名正言顺,师出有名也!” “非也,大王亲征,凡事自然是由诸侯代劳,岂有大王亲自遣人?”少师自然不依,王室实力不行,但颜面还是要的,于是两边主子都没发话,二位大臣却对吵了起来。 只听耳边两人一会一个说礼曰,另一个则说先王,说来说去始终没有输赢,正是棋逢对手。来不及感叹一向寡言的少师,居然争起来也这么能说会道,周扁皱眉望向阵前,那名巩邑小校骂的正欢,颇有替主子公子班讨回公道的意思,而再一看自己这边洛阳士兵已开始有交头接耳,普通士兵并不明白国家大义,看到的只是别人都骂来了,而自己这边却吵成一团,没个人出面,不知道的只怕还以为没人敢上前呢。 再瞅瞅周公,却正摸着小胡子在一旁没心没肺的望着争吵的二人笑着,似乎看着很是开心的样子,周扁不由叹了口气,虽说自己埋有伏笔,但变数太多,若是阵前便失了气势,只怕还真难以攻下巩邑,巩邑攻不下还谈什么洛阳?本来就是要先服周公的软的,再多说也无益,所以周扁也不想在乎那么多,转头冲樊馀吩咐道,“樊爱卿,你便乘上少师的马车,上前答话,一定要凸显出我王室大义和威风来!” “是,谨遵王命!”樊馀不是废话之人,双手抱戟行礼之后,便跳了下去,举着那有两人长的大戟,又跳上了后面的战车,吆喝一声车夫便赶着马车冲了出去。 而这边两人的争论,自然是随着樊馀一车绝尘而去便终止了,宁越倒还没什么,神色如常的冲周扁和少师二人行了个礼,便退回到了周公马车的另一侧。少师自然也不会多想,退到了周扁的一侧,而周公却如同打了胜仗的公鸡一般,高高抬起了脖子,半是嘲笑,半是骄傲的神色表露无遗。懒得理会周公,周扁偏过头去关注起樊馀来。 讨了个没趣,周公只好也将注意力放到两军阵前。只见樊馀的马车越行越远,抛下一路扬尘之后渐渐接近了对方。离着上百步远也听不清他们说着些什么,只知两边都是火气十足。对骂个片刻之后也没分出个输赢,倒是两边的士兵都安静了起来,阵前对骂可是关系着两军士气,所以大家都默默祈祷自己这边能将对方骂回去。 对于樊馀的能耐周扁是知道的,上次伏击巩邑前来成周sao扰的一小队人马,便是樊馀上前的,也是从那时起,周扁知道了樊馀竟有骂架的能力,毕竟不管怎么说此次王师还是在礼和理上都占了上风,按礼讲,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公子班名义上还是王室的臣,而再按理讲,则巩邑自古便是王室的土地,天子的粮仓,公子班强行占有放到哪儿说都不对,所以周扁对樊馀还是很有信心的。 果然没一会,便见对方的小校似乎是动了真怒,不停的挥舞着手里的长戟,按着谁先动怒便是谁落了下风来看,樊馀却是快赢了。不出所料,片刻之后,对方那小校终于忍不住了,打马驱了上来,挺直长戟向前,冲樊馀而来。一言不合拔刀相向,这话也适用于战阵之上。 而谁先动手便是谁理亏这个道理,却是自古便被人们所知,所以一见此状,洛阳和成周这边便知晓是樊馀骂赢了,于是立马发出一阵冲天的笑声,是嘘笑也是嘲笑,而巩邑那边则是稍有人马躁动。其实到目前阵前对骂还不能最后分出谁输谁赢,因为古时崇尚武力,尤其是约定成俗的阵前单挑更是直接关系到两军士气,若是樊馀不战而退,或者被巩邑的小校一戟挑了下来,那自然便是巩邑那边扬眉吐气之时了。 不过周扁并不担心,别人不知,他还能不知么,樊馀不仅剑法了得,长戟长矛用起来也是不含糊。再看阵上,见对方冲了过来,樊馀自然也不是个躲着的主,一挺手中长戟,吆喝一声,便迎了上去。古时车战是三人对三人,一辆战车上分为车夫,车左和车右三人,车左负责射箭,车右举着长戟负责挨近了厮杀。而这车战的长戟也与步战的不同,因为两车不能挨得太近,若是挨得近了只怕两辆车撞到一起遍都瘫了,所以长戟竟有两人长,换成现在的标准也有近四米长,论将起来,是横扫一片。 樊馀与那小校都是车右,所以两车都往左边走,因为离着近来不及射箭,所以都是抡着戟互冲过来。两车交错之际,远远的便只见两支长戟带着马车巨大的惯性,撞到一起去了,顿时两边军队里都安静了下来。 万人瞩目的阵前,两只戟互碰之后又迅速的分了开来,而冲两人的反应来看,竟是樊馀吃了点亏,隔着上百步也看得清切,巩邑那小校稳立车上,而樊馀却似乎吃了暗亏,身子往后倒去,直靠住车子的后栏才停住。 这一招之后,两边阵地里形势是立即转变,洛阳这边鸦雀无声,巩邑那边却是似乎听到有人欢呼起来。虽然有些乐于见王室出丑,但周公也不欲阵前这么快便失去了士气,所以脸色很快便板了起来,回头瞪了宁越一眼,似乎在责怪宁越为何多嘴,让王室的人上了,不然若是洛阳的武士去了,却是定然不会吃亏的。 宁越自然是没有什么反应,心平气和的看向场上,也不知其心中想着什么,而此时洛阳这边同样心平气和的还有周扁,不过周扁却是心里清楚,樊馀只是年龄小了些还没长开,所以在力气上自然是有所不如,第一招以硬碰硬,这才吃了点小亏。 果然场上两车错开之后,不约而同的都拉回马来,绕了一个圈子后,掉个头,又对冲了过来,见樊馀并没失了斗志,洛阳这边也顾不得许多,高喊着为樊馀打气起来,周公也紧紧握住了拳头。 那聚集了所有人目光的两辆战车,终于又都提起了速度,两车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眼见两车上的车右又都挺起了长戟,在这令数千人牵挂着的一瞬间,周扁也忍不住的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