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梳洗准备

    衣服真的做起来可不简单，先要打样，然后缝边，收拾好线条，还要往上刺绣作点缀。大家一开始兴致勃勃，可是后来夜渐渐深，困意上来了，一个接一个地打呵欠，寒烟连忙让大家都回去睡，小丫头们抵不住周公召唤，道了别便都陆续回去睡了。唯有怜月陪她到最后。

    “这么晚了，明天再继续吧，当心熬夜熬坏了身子。”

    “我没事，难得今日兴致浓，不把它做好我睡不着，你快去睡吧，不必担心我。”

    “夫人今日固执的很，这件衣服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其实也没有，就是突然很怀念从前，想把以前喜欢的东西喜欢做的事都再做一遍。”

    “那为什么要这么赶呢？时间还有很多，你可以慢慢来。”

    “有些事情现在最想做的时候没有做，以后大概就再也不会做了。你去睡吧，我没事，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好吗？”

    “那好吧，我去外面守夜，有什么事喊我一声就好。”

    “嗯，好吧。”寒烟知道怜月也是个执拗的性子，不再相劝。

    终于人都走空了，寒烟感觉整个人都落了地。刚才她们都在，她们都是那么好的人，她不能把自己凄凉憔悴的一面给她们看，所以也努力地让自己和她们一样无忧无虑的开心。可是她和她们终究是不一样的，她努力地掩饰融合，真的很累。

    布料很漂亮，寒烟只在裙边绣上了一层水纹，她从小就很喜欢别人衣裙边上的花纹，感觉和自己穿的衣服都不一样，那些精致的花纹把她的主人装点得优雅高贵，那种不需要看别人脸色就恣意流露出的美丽骄傲，她一直都很想拥有。

    把里外的线头都依次剪好，眼泪一滴一滴很安静很缓慢地落下。说起来她那么喜欢他，可是却好像一直都在因为他而哭，自从他不要她开始，她最开心的时候都是和他无关的日子。

    小的时候她也曾经好奇过，为什么别人家都有父亲母亲，而她只有母亲？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可以穿那么多漂亮衣服，她却只能用娘亲的旧衣服改？为什么别人家可以去学堂，而她连本书都买不起？然后娘亲告诉她，因为你命不好。

    命不好，这是她听过最残忍的一句话，彼时她还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等后来她明白了，却不信。这世上难道只因出身就决定了一生吗？那样太不公平！那不过是不求上进的人想的托词而已，她不信命，她要好好地活着，活得漂亮，给那些瞧不起她否定她的人看看。

    可是后来她遇见了慕容洵，她连命都不信，可是她相信他，她相信他就是她的命。

    事到如今才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命不好。

    一夜烛火燃尽，终于把这件水纹流仙裙做好了，这是她遇见他时的最爱，今天可以穿给他看了。

    一整晚没有睡，自己还是觉得神采奕奕的，可是往镜子里一看，镜中的女子鬓发微乱，目光柔和却难掩疲惫。今天是想漂漂亮亮去见他的，虽然没有睡意但还是要适当休息。把裙子拿起来又看了一遍，确定满意了再收到一边，爬上床准备小憩一会儿。身体比脑袋要诚实，一沾上枕头，原本被压抑住的睡意姗姗来迟，不一会儿就坠入梦乡。

    寒烟睡得很沉，怜月清早过来给她送洗漱用具的时候，她还沉沉睡着，甚至打起了女孩儿家柔柔的呼噜。寒烟平时虽然谦和却仍是清冷的性子，这时候酣睡如泥倒多了几分娇憨。怜月给她重新盖好棉被，轻手轻脚地退出去了。

    这一觉可算是睡到了天昏地暗，等寒烟幽幽转醒时，外面已是将近黄昏。她愣了一下急忙出去看，还好，现在吃点东西梳洗打扮一下就去见他正好。

    怜月怜星这个时候也刚好过来看她，见她醒了怜星忙赶过来看笑话：“夫人这一觉睡美了吧，大白天的竟然就这么睡了一天，伏在那里跟头小猪似的，我和怜月还商量要不要把你喊起来喂食呢！嘻嘻！”

    怜月闻言沉下脸嗔怪她：“怎的这般没大没小，和夫人可以这么说话吗？”

    寒烟急忙护短：“这有什么关系，你别老对她这么凶！”这些话这么窝心哪有什么关系，她这么可爱。

    “我是怕夫人老惯着她把她惯得越来越没大没小。既然醒了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做。”

    “想吃好多呢。”今天想对自己好些，睡了这么久她真的觉得很饿。

    “饿了吧，夫人现在可是两个人呢，想吃什么快点，我现在就去吩咐。”

    “想吃芙蓉酥，鹅儿卷，红烧鸡翅，糖醋排骨，鲫鱼汤，再给我下一碗阳春面好不好？”

    “好好好，现在就做，先给你拿点核桃酥垫一垫肚子，夫人去房里等一会儿吧。”怜月最喜欢看她这样孩子般的撒娇，让人放心。

    “你们慢慢做，我想先洗个澡。”

    “也好，那就让怜星先伺候你洗澡，洗完就可以吃饭了。”

    “嗯，谢谢你们。”寒烟突然想起来，这么久了受到那么好的照顾都从来没道过谢。

    怜月闻言却连忙俯下身行礼，“夫人这么说可就折煞奴婢了，这本就是奴婢的职责所在，将军疼爱夫人，这些都是夫人应得的。”

    寒烟笑了笑，她心里明白这些都不属于她，却也不再争辩。

    怜星把她搀扶到屋内，其实她很好，现在的月份肚子还不算太沉，可是她们总是喜欢扶着，比她这个当娘亲的都更小心几分。将军府有单独的浴房供人洗澡，云里更是特别修了个宽阔的浴池给她，可是寒烟不习惯，坚持要用浴桶就在房里洗，丫头们只好由着她去。

    怜星使唤家里的长工把浴桶搬来，加好热水，关紧门窗，又喊了几个丫头守在门外。把寒烟搀扶到浴桶旁，本想替她更衣，却被寒烟阻止了。

    “你去外面吧，我自己来就好，有事我再叫你。”

    “可是你现在这样不方便啊，还是让我服侍你吧。”怜星看着她深深担忧，现在肚子都大了，地上湿了要是不小心出来的时候滑上一跤自己的小命还保不保。

    “我会很小心的，你放心吧。”

    怜星还是不愿意，又不敢反驳，一时没了主意，杵在那边满脸为难地看着她，寒烟失笑：“好了，等我洗完叫你进来帮我穿衣服好不好，你就站在门外等好了，我肯定会很小心的，一会儿洗完了还等着吃我的大餐呢！”

    “那……好吧，有什么事要马上叫我，洗完了就叫我进来扶你出来好不好？”

    “知道了，洗完了就喊你，现在先出去吧。”寒烟看着小老人似的怜星莞尔。

    把小怜星请出去了，终于可以美美地洗个热水澡，寒烟把头发解下来，之前来给她诊脉的大夫曾经告诫过她怀孕期间尽量少洗头，避免着凉，她一直都有乖乖遵守，可是今天她一定要把自己从头到脚整理好，焕然一新地去见他。何况现在着不着凉，还有什么所谓呢。

    因为身上比以前重了不少，稍微一动就容易累，她又不敢大动作，小心翼翼的，头一次发现洗澡也是个体力活，忙活半天总算把自己从上到下收拾妥帖了，期间怜星在外面喊了她无数声，确认她没事，不需要帮忙。最后还是等衣服都穿好后才开门让她进来，怜星一看她什么都自己弄好了还洗了头发就不禁扶额，好在她没事，不然自己怎么跟将军交代。

    “快进屋，我来给你擦头发。”怜星一脸委屈相把她扶到床边，把门关好，拿毛巾给她擦湿漉漉的头发。

    “现在天气还没暖和起来呢，你就洗头发，要是吹到风着凉了怎么办？”怜星嘟着嘴抱怨。

    “不会的，你不是把门窗都关好了吗？哪儿有风啊，把头发用毛巾包起来先让我吃饭吧，好饿了。”

    “好吧，我让他们把饭菜端进来，你就坐在这儿不许出门啊！”

    “遵命，我这回肯定听话！”寒烟拍着胸脯保证道。

    怜星这才满意，出去给她上菜，走的时候把门带上，又转头叮嘱了一句。

    她们都好啰嗦啊，又麻烦，可是听着怎么这么暖呢！

    这回寒烟真的很听话，坐进被子里拿棉被裹住自己，用干毛巾仔细擦着头发，过了一会儿怜月怜星一起回来了，怜月手里拿着一张小桌子直接放在了床上。

    “不用下来了，直接在床上吃，免得着凉。”

    怜星把食盒放在桌上，把盘子一个一个端出来，每两份都只取一半并在一只盘子里然后端上床上的小桌。

    “都是刚热的，快趁热吃，我来给你擦头发。”怜月接过寒烟手里的毛巾，轻柔地替她擦着头发。

    寒烟没有推辞，拿起碗筷开始吃她点的饭菜。她们总是这样照顾得无微不至，她心里突然有些歉疚，又很贪恋此时的阳光正好。

    这些温暖过她的人，她大概无从报答了吧。还有独孤云里，他救了她的命，给了她这一切，她也曾决心要尽她所有为他所用，不计辛劳替他分忧，可是只怕也做不到了吧。她比她想象中的更微不足道，连同她的恨意也那么无足轻重。

    既然恨他那么累，报仇那么艰难而久远，那就放弃吧，那就去以卵击石，她要穷尽她的所有，去换他一次无法弥补的遗憾和愧疚，要用最愚蠢的方式让他把自己牢牢记在心里，每当想起一次都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