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元宵灯会

    回去的路与来时无异，依然是天清气爽，草木生香，但是风清清再怎么努力地挺直腰杆，也无法掩饰她从里到外的失魂落魄。

    雪景知道她不过是因为自己在侧而强撑着，便跟她说要去找逸轩而留她一个人自己想清楚。毕竟有些事情不是道理能够开解的，只有让时间去抚平。

    风清清漫无目的地走，心里感激着雪景的善解人意，此时此刻，她真的只想一个人呆着，再好的姐妹，再亲的家人，终究无法分担她内心最隐秘而不能言说的绵密伤感。

    她从四岁开始喜欢独孤云里，一直到三年前，他手起刀落斩断了她所有的情思。可是付出的感情却不是想收就能收的，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她每天都会多恨他一点，可是那些爱，从未改变。

    只是如今，她想她真的要和他说再见了。她可以不顾他对她的伤害仍然想着他，却绝不允许自己继续惦记一个有家有室的有妇之夫，这是她的骄傲，她的底线，她用自尊换取的她的爱情的最后一点高贵。

    暮色渐深，灯火却越发辉煌。清清缓步游走于人潮灯火之间，细细回忆和他的曾经。就像是终于对自己屈服了一般，她恣意地想念那个人，之前被刻意压抑的难过、不解、失望、不平浪潮般奔涌而来。那个人曾对她万般好，那个人曾伤她那样深。她的甜蜜与酸楚，她的天堂和地狱，她过往的十余载，或喜或悲，都与那个叫做独孤云里的男子紧密相连。

    她原以为，她甚至从未怀疑过，她会是他的妻。永结同心，白首不离，原来不过是她的一场奢望。前尘往事断肠诗，遗憾也好，怨恨也罢，那都是她生命里不可磨灭的痕迹。她不后悔，她曾那样爱过他。毕竟，她是那么认真那么努力地爱过他。

    沉浸在往事中时间好像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已是人声鼎沸。小湖边被各式各样五彩斑斓的花灯堆满，花灯拥挤不堪根本游不过对岸，姑娘们急在心里脸上却是一片娇羞。

    清清看着浅浅地笑，以前自己也是这样，明知道花灯、红线都承载不了自己的姻缘，却还是固执地要把所有关于她和他的念想都做到尽善尽美。花灯要游的最远，红线要绑的最牢，许愿香袋要挂的最高，全然不管这样的行径落在他人眼里有多可笑，也许在他眼里，更可笑。

    在他眼里，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呢？是从小就孜孜不倦绕在他身边的头号追求者？养尊处优骄横无礼的相府千金？也许，也是他付出真心全心全意呵护过的女子，是曾经想要共度一生的伴侣。只是这些他都已经不在意了吧，现在，在他的眼里她只剩了一个角色，仇人的女儿。

    不怪他，要怪只怪命。

    “jiejiejiejie，来一串糖葫芦吧！”一个头发乱糟糟但是眉眼却格外清澈的小女孩儿扯着她的衣角问。

    “不吃糖葫芦我想要花生糖。”下意识就脱口而出。

    说完才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低头看着小女孩儿懵懂讶异的眼神，觉得有些抱歉。

    “没有花生糖，糖葫芦也很好吃。”小女孩儿眨着大大的眼睛有些委屈地说。

    “你说的对，糖葫芦也好吃，我要两个！”

    “好啊好啊，我给jiejie拿！”小丫头这才开心起来，拿了两串糖葫芦给她，欢天喜地地走了。

    小孩子就是这样，一点点的收获就可以那么开心，忘了自己本不该在这样的佳节依然奔波劳碌。

    曾经她也是这样。

    她最喜欢的零食就是花生糖，她总希望他可以记住她喜欢的东西，偶尔她生气难过的时候可以买来哄她开心。花生糖是她喜欢的东西里面最容易买到的，五文钱就可以买很多了，那时候她很大方地想，不管他怎么惹她生气，只要五文钱的花生糖她就原谅他。所以每次走在有花生糖卖的街上她都会不厌其烦地告诉他：“清清最喜欢花生糖，只要有花生糖就算你弄脏我娘给我做的月白如意裙我也不怪你了！！”

    可惜他那么笨，她一遍一遍说的那么辛苦，他也只是不解风情地说一句，“我听到了。”

    后来有一次她看到他的案台上摆着一幅画到一半的孔雀图，便献宝似的替他画完了。她从小不爱读书也怠慢女红，唯有作画连宫廷里的御前画师也夸她有天分。她小心翼翼又挖空心思地画完，刚心满意足地想跟他邀功就被人劈手夺过画纸毫不留情地撕碎了。

    “谁叫你碰我的东西！”眼前是云里暴怒的脸。

    其实被他骂过很多次的，每一次她都有很多贼兮兮的花招应对。可是那一次也许是措手不及，她一句辩白都说不出，只有眼泪不停地流。

    没有一句抱歉他就走了。那时她真的想过，也许自己错了，这种不顾别人感受蛮不讲理的喜欢和纠缠真的很讨人厌。

    她真的就要心灰意冷，回头是岸了。如果，他回来的时候没有带着那包花生糖。

    是了，他从来都不笨。

    咬着手里的糖葫芦，清清酸酸地想：她喜欢花生糖最后吃到的却是糖葫芦，她喜欢独孤云里最后嫁的，也会是另一个男人。求仁不得仁。

    可是，糖葫芦不一定就不如花生糖好吃呢。这样一想就好受多了，清清不自觉嘴角上扬。

    “怎么，口味换了吗？”耳边熟悉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又在下一秒让她怀疑身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