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尹蓁莞上
尹蓁莞等到凌晨2点,绍钥仍没回来。【】他在外时她从不打电话,但今天实在反常,一是从来没有这样晚过,二是他居然不主动打电话,而且绍韩也不知去向。在接到绍振一第三次电话后,她断然拨打绍钥手机。响了许久,差不多在她以为他不会接起的时候,听筒里传来他的声音:“我有事。我不回去。你睡吧。”他并没等她说话,立即就挂断了。尹蓁莞捏着电话,先发怔,然后莫名的起了一种慌,她急忙去敲绍检的门。绍检睡眼朦胧的起来,看这个一向镇静的四婶神色惊惶,立时清醒,急问:“怎么了?四婶!”“你找到肖凌。”肖凌的电话也是无人接听。尹蓁莞慢慢坐下来,忽觉她对绍钥的了解太少了,比如现在,她根本无法判断他为了什么事不回来,为私情?为义气?还是为工作?她连大方向都找不准,作为一个妻子,真是不该。绍检放下手机,看尹蓁莞神色变幻,再想绍钥如此深夜还不回来,遂要替他开脱开脱:“四婶,最近公司事多,四叔一定忙着了。”尹蓁莞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你睡吧。”回房后她给绍振一回了电话,告之绍韩和绍钥在一起,让他放心。她只能这么判断了,她知道即使她再打过去,绍钥也不会接,他刚才的口气烦躁得像是另一个人。她毫无睡意,枯坐到太阳东升。绍检也没再睡好,早早起了,看绍钥仍未回来,他也真急了,背着尹蓁莞四处打电话,就是找不着人。最后,他只得直拨绍钥。“正好要找你。你买一块墓,要好,要快,今天办好。”绍检怔住,刚想问,那边已传来盲音。他立即换衣要出门,临行又赶紧跑到尹蓁莞那里说:“四婶,四叔的朋友去世了,所以没回来。”“是谁?”“四叔没说。”尹蓁莞想不出头绪,遂带着豆宝往绍振一处去。绍韩也是没回来。尹蓁莞直接去绍振一的书房,只说是两人的朋友突然故去,他们要帮着料理,所以还得耽搁一些时候。 绍振一没直接问话,停了好一会儿,重复一遍:“朋友?”尹蓁莞立时后悔疏忽,这个借口用给绍钥没问题,用在绍韩身上实在是太牵强了,绍家的人他都很少应酬,怎么可能应到外面去。何况谁不知道,他哪里有什么朋友。尹蓁莞微微低了头,有点局促。但绍振一没再追问:“你去看看你伯母,别提绍韩。”尹蓁莞出来,忽想到一人,她就觉身上一凉,腿僵得仿佛走不动。缓了好一会儿,她急忙往邺琯房里去。值夜班的护士正守在床边,邺琯似还在熟睡,她忙将那护士拽出来,急问:“林曦昨天什么时候走的?”“6点。”“今天她来吗?”“来呀,她没说不来。”“你有她电话吗?”尹蓁莞确定了林曦正要出门,她定了定心,慢慢坐下来,百思不得其解。中午刚上桌,家里保姆终于打来电话,说先生回来了。尹蓁莞来不及咽下嘴里的饭,跟绍振一告罪,匆匆而出。绍钥绍韩皆坐在书房里,身上衣服都不是昨天出去时穿的。隔老远还坐着一人,她一眼没认出来,后仔细才看出竟是肖凌,双眼通红、头发凌乱,整个人都脱形了。他身上一件黑t恤,颜色有点怪,好像另染了什么,但又看不清;等看到腿上,她大惊,那蓝牛仔上丝丝缕缕、团团块块的深褐东西分明是干涸的血渍。她又看回绍钥,他都没发现她已站在门口,面孔僵硬得仿佛绍韩,她还想再看看绍韩,就觉有人拉她衣服。“太太,先生带了一个女人回来,在客房,您去看看。”即使发蓬脸肿,尹蓁莞还是能看出那个女人面容姣好。她近前掀开凉被,同样发现她衣服上血渍斑斑,而双手腕双脚踝都裹了厚厚的纱布。 她静静的站了一会儿,脑中呼啸奔腾过无数念头,但没有一个能站得住脚,于是,她放弃了再思考,上楼进房,找了两套适穿的家居衣服拿到楼下,又叮嘱一个保姆守着,自己进厨房指挥做午餐。 这边还没烧好,听有脚步声从外面进来,她急忙出来。 绍桉绍枞领头,看见她,恭敬着叫了声“四婶”。 她的注意力被他们身后的那人吸引,一个看不出年纪但肯定不到20岁的少年,个子很高,身形瘦削,穿着棉布的坎肩长裤,听到声音,他原先低着的头微微一抬。 尹蓁莞只觉极亮的光一闪而过,那张脸颇清秀,但神情很疏淡。他冲她微一点头,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应有沉稳持重。 “去书房吧,一刻钟后出来吃饭。” 看着那三人进去,她又不放心,于是,端了个盘子跟着,上面放着三杯水。 肖凌看见风健进来,他脸上飞快的闪过羞愧、懊悔、痛恨、愤激,这些情感层层叠加,最终演变成负罪,他的脸也越发的灰暗颓唐,压得脖子沉重的垂下去。 风健先看向绍钥绍韩,他意识到那两人是主人,所以他冲着他们微微低了下头,然后他快步走向肖凌,“二哥,我要看看大哥。” 绍钥只觉这少年临事极稳,定力极强。肖凌打电话时他在场,他听他已经明确告之印家磊身亡,今天这少年到了,却并未与肖凌抱头痛哭。其实他能看出这少年眼眶红着,只是那种悲伤隐得很深、压得很紧。看着肖凌无地自容的样子,他微微松了一口气,或许,这少年能克住他,这样,印家磊的托付也就能无碍。 “风健?”他很慢的开口。 “我是。” “我是绍钥,他是绍韩”。 风健立即将眼睛转向绍韩,之后他又转回来,冲他叫了声“四先生”,然后又看回绍韩,“五先生!”他顿了一下,又加:“你好!” 绍韩一直看着地,他进来都没抬头,如今终于直了一下脖子,眼眸在他脸上飘了一下,“我听隐提过你。” “我也听大哥提过您。”风健用了敬称,直腰低头。 绍韩眼睛划开去,陷入沉默。 尹蓁莞先递一杯水在绍韩桌边,然后再给绍钥,低声说饭菜将好。 绍钥便道:“先吃饭,之后我们一起去。”然后冲着风健一侧脸,暗示他留下。 白衬衣上的血字只有五行: “不准伤害她” “我不怪她” “我愿意” “带风过来” “好好过” 字迹零乱不堪,但风健仍能认出,是印家磊的字。 他看着五句中竟有三句与那个女人相关,且都在前面的位置,可见她在他磊哥心中的位置。 “放心。我懂。”说完,他伸手摸在第四句上,低低的哽咽。 饭后绍韩没再去殡仪馆。他整个人看起来极其糟糕,吃饭时总掉筷子,汤勺也拿不住,居然打碎了两只。绍钥强制着将他塞进汽车,命绍桉送他回家。 见邺琯合眼睡去,姚桃冲林曦说:“你先眯一会儿,然后来换我。” 林曦点头,轻轻出来。她并不想睡,也不想坐着发呆。于是,她又走进花房。这一周来,每到中午她都会过来,这时不会有人在这里,她可以安静而充实的渡过这段难熬的时光。 她一盆一盆的仔细看那些兰花兰草,这里的空气总隐着一种淡雅的香,闻来心境空明、全无杂念。走到那个角落,那株兰草仍没有出现花枝,但草茎纤长,若吴带当风。她静静的注目良久。 忽听有声音说“这是最普通的一种寒兰。”林曦不抬头就知道是谁,但她还是转眼微笑:“我还是最喜欢它。” 绍振一走到罗汉床上坐下,又冲她招招手:“过来。” 林曦每次只是在里面走走,虽然看那个床古色古香,想象坐起来必也舒服,但从未僭越过。如今得到邀请,自然可以正大光明的坐了。 绍振一看她先悬着腿,再往后坐深了伸直腿,然后又盘起腿,最后感叹:“坐起来没看起来舒服。”绍振一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倒好笑:这小姑娘是有点意思。 林曦久不听他说话,稍稍看他一眼,他坐的倒随便,也说不出什么姿势,一腿支着一腿盘着,但看着还是蛮惬意的。 绍振一看她眼光过来,道:“罗汉床本来就不是让你舒服的……” 林曦听着一愣,转念就明白了:“是的,这四下*的,怎么坐也舒服不了。它是让人坐着想事情的。”说着,仿着他的样子又调了个姿势。 她来花房时总会把护士服脱掉。今天穿了一条九分墨绿油丝棉宽脚裤,上面是浅灰绿碎花的同质宽带背心,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肌肤盛雪、天然清丽。绍振一忽生出一种压迫,他总以为他的儿子娶谁都委屈,如今看来,并非如此。不消多,他立时能列举出他配她的两个缺陷来:死板!无趣! 这一种认知令他有些不适,于是,他闭上嘴,陷入沉思。 林曦没听他继续说话,遂也抱膝不语,眼睛看着那株寒兰仲怔。 绍韩走进花房的脚步有些踉跄,他没有在意绍振一惊诧的目光,直接坐到林曦脚边,直直的看着她的脸。绍振一想必然有人送他回来,得问问情况,再者也不便再待下去,遂起身往外。 林曦原先没觉什么,今看绍韩这幅模样,忽也想起他真是反常,已经有一天没看见他了,这可是从没有的事,尤其是她还在他家里。 “绍韩,你怎么了?” 绍韩没回她的话,慢慢探出手去,拉住她的手,随即,他将脸埋进她的手里。 林曦原是要抽回的,但他的样子确实古怪而可怜,又不忍。 她看着他,头发削得很短,竟有些似苏哲军训时的发型,根根见rou。苏哲没有过这样的举动,他难过的时候,要么拥抱她,要么拿下巴搁她肩头上,他总是要靠她靠得很近。她心里晃过那张照片,竟有些安慰似的,他终是过得很好,他那样爱那个孩子,以至于都不愿再跟她多说一句话,就要奔着他的哭声而去。她眼里起了潮气,但随即她又微笑:他过得那样的好,即使他在她身边,他也未必有那样的好,她总会莫名的给他些气受,倚仗他的宠爱耍脾气,仔细算起来,或许她带给他的快乐并不比她带给他的痛苦多。她回想他太太的面容,她看得出来,那个女子必是柔情似水的,再不会跟他使小性子的,所以,他才会那样深情的凝望她。 她忽觉掌心一热,随即湿漉漉的,紧跟着绍韩的肩膀颤抖起来,她的手被越抓越紧。他的泪越流越多,她的手承载不住,那泪水顺她的指缝掌缘缤纷而下,片刻便打湿了他的膝盖。 林曦突然想起,昨天他喂邺琯吃粥来着,邺琯高兴,多吃了两口,而后便呕吐不止、痛苦不堪,他便是在之后离开的。她生起无限悲悯,慢慢移近他,好让他不那么够着。 好一会儿,绍韩终于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林曦看着那张脸,真不敢相信这是绍韩。她伸手到他背上,轻轻的拍了两下。绍韩刚忍住的眼泪又滴下来,他抓起她的另一只手,紧贴到嘴唇上,想压制他即将冲口而出的哭声。 “哭哭就好了,没事的。”林曦仍是轻拍他的背,另一手拉下他的手,不知为什么,她的眼睛也慢慢红起来。绍韩垂下头,双手紧握着她的那只手,呜咽出声。林曦想着邺琯饮食日渐困难,现在的稀饭都是米粉熬成的,有时她含一口还得咽半天。可她总是装得很精神,尤其是在绍韩面前,她看着他的目光总令人心碎,那样不舍那样慈爱,却又那样无奈。回想着那样的目光,林曦竟想起秦怡,终有一天,她的mama也会如此,她也会如他一样痛哭伤悲。 绍振一问清了情况,还想再回花房看看两人光景,未到门口,就听里面低低的哭声不绝,还不是一人的声音。他略站会儿,没再向前,而后折身回来,叮嘱宋嫂别让人过去。他自己上了二楼,隔着玻璃房顶,见那两人靠得很近,林曦的手抚在绍韩的背上,似苛护又似安慰。 绍钥接到绍检电话,知道一切妥了,遂回脸问肖风两人:“地方找好了,一起去看看?”肖凌未置可否。风健却道:“二哥定吧,我就在这儿。”绍钥点头,看这架势,他估计风健晚上也不会走,遂让绍枞做好安排。 肖凌原本想将印家磊带回,但绍韩绝不答应,说隐要留下,因印家磊的遗书上对此事未做交待,肖凌不好坚持,但心里总有点不得劲,然而看到墓地,他倒觉宽了一点心,于是冲绍钥说:“磊哥手里有钱,等我取出来……” “兄弟,你别跟我谈这个,这是绍韩的事,你去跟他谈。”绍钥一口封回,顿一下又道:“你最好缓缓,你看见他中午的样子了,你磊哥对他多重要你也该看得出来……,反正钱能解决的事,总是小事。” 肖凌无话可回,看着汉白玉的墓地发呆。 那边绍钥电话不断,好一会儿他过来:“入土为安是大事。你是要按你们的规矩还是按我们的规矩?” 肖凌一天一夜没睡,神经濒临崩溃,再听到还有这些事等着,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墓栏上算了。 绍钥看看他,提议:“要不你再跟风健商量一下?” 风健听绍钥问完,他看向肖凌,见肖凌一副等他拿主意的表情,遂道:“大哥想留在这边,就一切按这边的规矩办吧。”又向绍钥鞠个躬:“麻烦四先生。” 绍钥虽不大喜欢这少年的个性,但还是不得不称赞这少年处事果断漂亮,于是虚一抬手:“风健,你大哥直接叫我名字,你二哥叫我四哥,你也叫我四哥好了,先生先生的,听着不习惯。”
“好的,四哥。” 绍钥略一沉吟,说:“别的都好办,我来就行了。但是墓碑,你们得自己拿主意,怎么写?” 风健迟疑了一下,望向肖凌。 肖凌听出绍钥的意思,他回想昨天唐海燕拼死拼活的样子,深恨的同时也带了丝悚意。风健见肖凌久不出声,忽也想到那个既被大哥深爱同时又是致大哥于死地的女子,他们的为难必在于此。他一向敏锐迅捷、当机立断,但这桩事,实在是他能力之外,于是,也闭嘴不言。 绍钥看冷了场,一时也没有好建议,遂道:“我们这儿,碑可以晚一点,头七立好就行。先放着吧,再好好想。” 任绍钥如何劝,肖凌都不肯走,他只得作罢,正要再跟风健说说,就见风健已站在门口等他:“四哥,我会照顾二哥的,你先回吧,明天大事还得仰仗你。”绍钥已头昏欲倒,遂有气没力的点了下头。 风健回来,见肖凌还站在冰棺前发愣,遂把他拉到旁边的折叠椅上,“睡会儿。”肖凌被他一拉就拉过去了,一点也反抗不了。 “他说不让我上去吃饭我就该明白的,他怎么可能累到不做饭呢?我都反应不过来……,我真该死!” 风健已经听他说了三遍了,所以他没再劝,而是发问:“那女人打得过大哥?” “怎么可能?” “所以不关你的事!是大哥他愿意!” 肖凌打个愣,心里仿佛开了窗,放出些昏暗的郁气,但想想,更觉伤心,遂滴下泪来。风健挨着他坐下,忍了一会儿,终是没撑过去,也垂头无声落泪。 尹蓁莞陪豆宝吃完中早点,正要带他到院子里玩,就听客房里“哗啦”什么东西倒了,随即就听见护士的尖叫。她赶紧将豆宝交给保姆带出去,自己往客房急奔。 唐海燕拔了输液管,一手死拽着护士的胳膊,一手拿针头对着她的脸:“这是什么地方?他们去哪儿了?” 可怜的护士就怕弄花脸,硬是被这个自身都头重脚轻的病人吓得发抖。 尹蓁莞离得颇远就很温和的喊了声:“唐小姐!” “你是谁?”唐海燕一脸戒备。 “我是绍钥的太太。” 唐海燕已经知道绍钥就是昨天那个最能做事的人,她放开护士:“绍太太,你带我去好吗?” 绍钥临行前明确交待不能让她去,但看着她的眼睛,尹蓁莞觉得她做不了这样残忍的事情。 到了殡仪馆,扑了空,尹蓁莞想到应该是去了墓地,她不知道在哪儿,于是电话询问绍钥。 绍钥一听很是恼火:“不是让你别让她来?” 尹蓁莞不及辩解,唐海燕一把抢过去:“绍钥,你敢不告诉我他在哪儿?我马上死在这儿,你信不信?” 绍钥听她声音凄厉,再回想她前天的情形,还真是畏惧,遂立回:“你把手机给她,我告诉她地址!”关掉手机,他冲墓园的工人摆摆手:“等一等,你们先下去歇歇。”接着看向绍韩:“她来了!” 绍韩几乎两夜未睡,站着都晕乎乎的,一听唐海燕来了,只觉头痛欲裂。 肖凌恨得咬牙切齿:“这个贱女人,她怎么还不死!你们继续。我堵住她。”说着抬腿就往山下去。 “肖凌!”绍钥伸手去拽,一下没拽住,眼看着人就出去好几十米。他大急,张嘴要喊风健,就听一声“我去”,他已紧跟着追了下去。 绍钥注意着他的动作,竟是十分漂亮,可以用足不沾尘来形容。他松口气,看着那已放入墓室的骨灰盒感慨:“幸好你还有一个兄弟……” 尹蓁莞指挥着出租车向前,忽瞥见山上冲下两人,她已认出是肖凌风健。 绍钥昨晚一回去就瘫在浴缸里起不来,她扶他上床,给他喝牛奶,伺候得好好的,一句话没问,但她还是敏感到这其中有问题,于是她并不停下,直接叫赶紧往上开。 肖凌以为会是私车,没在意出租,后等半天还是没人,终于醒悟过来,遂又发力往上赶。 唐海燕看着那个通体黑色四四方方的东西,她不能相信,七尺男儿能被装进去。她已经没有眼泪,慢慢蹲□体,双手抚住那个盒子。 她终见不了他最后一面,终无法给他最后的拥抱和亲吻,他那句满含深情的“我遇见了你”终究消散于风中。上天给她的惩罚太重了,全然不考虑她是否能承受得起。她突然起了一种不相信,他能逃得过那么多大灾大难,为什么逃不过这一次?她没有想过要他死,皇天后土都可以作证,她从没起过那个心。他一定不在这儿,他只是生气了,不想见她而已。她把住盒盖,想用力揭开。 “姑娘姑娘!别动别动!见不得光!”墓园工人赶紧冲上来拦。 肖凌只差着两步,听得清清的,真是恶向胆边生,他一个箭步跃过去,探手去揪唐海燕的头发。绍钥迎面看着,禁不住“啊”了一声,这唐海燕要是给揪实了,只怕一把头发全得下来。 “二哥!”风健就怕他发难,心弦绷得紧紧的,他身形刚动,他已侧身挡来。他知道自己力气不够,因而抢前占据有利位置,封住他的去路。这边绍钥绍枞等也都围上来。 “肖凌,隐还没入土,你就不听他的话了!” 肖凌明白打不着她了,愤愤难平,遂厉声嚎叫:“你要是真爱我磊哥,你死啊!你陪他死啊!你为什么不死?你要是真有情义你就一头碰死!别他妈的在这儿虚情假义、作秀演戏。我磊哥就断送在你这个下贱女人手上!我告诉你,这辈子,我跟你耗上了,我就让你不死不活的过日子,我看你能活到哪一天!” “肖凌!”绍韩扶着围栏,手指指着肖凌:“你……敢!”他的声音喑哑,但气势不减反增。肖凌知道单打独斗,他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但他就是有种威慑力,震得人无形之中就得低头跌软。 唐海燕紧紧攥着手,指关节寸寸发白,她真想一头撞向那个墓栏,寻个一了百了,那她立时也能装进这个盒子,从此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不分离。可是,她还有一个希望,她还得等。她直起身,挪到绍韩面前:“别把墓封死,我有东西要放进来。” 绍韩略一点头:“好!” 唐海燕没再看任何人,一步步的往外走。尹蓁莞看她走得一径向右边歪斜,忙跟上,但她的姿势决不肯让人扶,遂只步步相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