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林木
森林中没什么危险，至少白天还没有。我盘坐在河岸上，整理着不成样子的衣服，我要跟着河流走了，我不想再回到森林里，那些横生的枝干很漂亮，那些渗透进来的阳光也并不可怕，要是地面能平坦一些，不那么滑，我说不定会更享受一些…就刚刚一小会，我摔得太多了。 截至目前，我还是浑身酸痛，至少我知道晚上动物们会出来，到时候整片森林都不安全。人类是群居的生物，只要有一个好运的猎人在森林里找到可爱落单的我，那我就能找到另一座城市。然后呢？ 当然是重新找找爱莲，再说，我可是勇者诶，虽然大家认不出来，但我还是应该背负起勇者该背负的职责，比如对付对付魔王什么的。对了，这里…有魔王吗？ 嘶，头痛又一次侵袭。失忆真痛苦啊，别人遇到不知道的事情顶多问一问，我就非得头疼好一会，不公平啊！就让我想不起来不好么。 起码我知道魔王多少和我有点关系了。 沿着溪流，向下游走去，人们总会聚集在有水和食物的地方。 又是熟悉的看不到尽头的道路。 …… 第八次了，这些可恶的鸟怎么都不住在树冠上！ 我得承认我有点反应过度，森林里本就应该有些风吹草动，我却总会被吓一大跳。可是，谁看到脚边飞出来一只活物都会被吓一跳吧！低矮的灌木在溪边生长的郁郁青青，茂密的枝叶虽不像森林里其他树木能把阳光都遮蔽，但里面藏点小蛇小鸟还是不成问题的。 我的双腿完全裸露在外，得益于一直在走动，蚊虫并没有过多sao扰，就是这些藏着脏东西的小树把我害惨了。永远不知道这些反应有快有慢的小动物会在什么时候窜出来。 好在前面的树木已经开始出现缝隙，压实的泥土从溪流边开始向森林里延伸，我毫不犹豫地走入这条草径，随着我一路向前，人类行动的痕迹越来越重，我的喜悦也越发高涨，在森林里，没什么坏人吧。 要是他们是强盗怎么办，要是他们不喜欢外人怎么办？我会不会走到晚上还是没有从森林里走出去？随着无趣的漫步，各种古怪的担忧充斥着我的脑海。 在平稳草径的加持下，我得以避开危机四伏的灌木。拉开距离后，那些苔藓，那些蘑菇，那些自由行动的生灵，全都变成增添气氛的热情观众。我很难相信这样平和的环境中能够培养出什么坏人。 当我犯困走到道路边缘时，一切温馨似乎又狰狞起来。 或许是我想得太好了，浑身一激灵，我赶忙走回道路中心。 森林里的树越来越密了，这条道路走到现在已经几乎看不见树冠上的阳光。要不是身后不远还能看见稀稀落落的光斑，我很可能怀疑天已经黑了。都走到这了，我似乎只剩下往前一条路。说来奇怪，走了这么远，这里居然一条岔路都没有。就像一个精心策划的阴谋，把我引向危险的火坑。 我才刚刚说自己反应过度诶！走啦走啦，想那么多干什么。 树木越长越高了，为了配合这种恐怖的氛围，它们已经开始浮现出各种扭曲的人脸，我不得不怀疑起自己胡思乱想的能力，并寄希望于可能存在的村落。薄雾在森林中蔓延。 事情总是会和期望背道而驰。 道路尽头没有村落，只有一个阴暗的山洞，道路依旧很宽，平和地过度，草木自然地崩裂岩石，像某种繁复不通的经文，通往山洞的入口。 “有人吗？”我出于本能还是向里面发出询问。 没有回应，我已经准备回到河边去了，哪怕在河边走到天黑遇到什么凶狠的野兽也比这种可怕的氛围好。 “你好？”少女的声音从洞中传出，“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居然有活人！我几乎要感动地哭出来，不用再冒着雾回到河边了。天空非常贴心，本来就不打算让我冒雾回去。薄雾很快变成大雨，雨水轻易穿过阳光无法行进的树冠，狠狠打在我身上。 听出这孩子言语间的怪罪，外加上大雨的无情洗礼，我赶忙躲进洞xue，顶着呼呼作响的风，大声给她赔罪，“对不起，现在外面在下大雨，我过来躲躲，不然一会全湿了。” 阴暗的岩壁把我的声音回荡开，一次又一次的回声震得我头疼。 “第八条右拐进来。” 在回音的缝隙中，少女的声音清晰可闻。 还没走到第一条缝隙，漆黑一片的洞xue就完全无法用眼睛看清路了。要不是里面有一个告知我方位的家伙，我绝对不会走进这里。在只能依靠自己的触觉寻找她所说“第八条”的情况下，多次重复的岩壁摸索让我感到无比熟悉，好在这里没什么荧光植物，也没有巨大怪异的rou坨。我对于上一个洞xue的恐惧还未完全消散，不过这里的气味比那里难闻得多。 这些通道并不大，几乎都得要我侧着身才能勉强进去。 有几条狭小得我都怀疑能否算作通道，也许算作裂隙更合适一些。 我数着通道的数量，第八条并不近，正当我准备挤进去的时候，那个女声又一次响起，“错了，还差两条。” “好。”我回应着，前面的猜测果然被证实了。 在黑暗中又摸索了一段路，我终于找到正确的道路，它比之前的宽上不少，我可算理解为什么是这条了。 没多久，跳跃的火光隐隐约约地从岩壁中勾勒出影子。脚下黏糊糊的触感让我感到一阵又一阵的紧张，主要是怕打滑，我现在身上还挂着之前的瘀伤，要是好了才奇怪吧，同时，我也被湿黏的衣物弄得焦躁不安，这一道道跳跃的火光无疑让我感到安心与舒适。 少女随意地坐在巨大的岩石上，整理着身上的衣物，冒险者常见的长筒靴整齐地摆放在地面上，几把匕首和沾血的长剑七零八落，似乎是刚刚遭到什么猛兽的侵袭，地面上全都是粘稠的鲜血以及肢体的碎片。 “我漂亮吗？”女孩盯着我，她的眼睛隔着跳跃的火焰，不见悲喜。 “漂…漂亮。”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她随后换了个姿势，露出背上狰狞的伤口，我这才知道为什么她要询问我这个奇怪的问题，那是深可见骨的重伤，几条交叉的经络让伤口显得更加严重，几根正在蠕动的rou须让我不免一阵胆寒。真亏她刚刚还能回应我的呼喊。 “现在呢？”就普遍的审美来看，她很好看，墨绿色的眼睛充满灵动，火光为散开的黑色头发铺上一层薄薄的橙纱，要是光看这带着纯真和稚气的脸，那我可完全想象不到这家伙会把周围弄得一团乱麻。 “不会留疤吧？”我看着伤口不住皱眉，很难想象什么样的生物可以把活人弄出这样严重的创口，也很难想象什么样的人可以在这种严重的伤口前不昏过去。 “我身体比较好，伤口好的比较快，还有，人要是突然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是不会痛的，等我冷静下来就不一样了，你看着不像坏人。啊，对了，那边那个，是我的傀儡。我是个傀师，它看着可能比较吓人，你要是不怕的话可以把斗篷拿开看一看。”少女似乎担心我会做出什么不安全的举动，“周围的东西我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你完全可以放心，在这里烤烤火，弄干一下衣服，千万不要乱跑。” 她上下打量着我有一会，最后叹了口气，“你这衣服…不然你先穿一下我的？嘶哈…你过来。”她想要起身的动作显然被伤口打断了，我走过去坐在她旁边，她递过来一套精致的衣物，同样的材料和做工我只在尤米拉身上看到过，金线交织，墨色的衣物被衬托得高贵而优雅，弹性极佳，哪怕用力地撕扯也不会出现任何破损的征兆。 “这东西太贵重了。”我有些不好意思收下，初次见面就送大礼显然不在常识范围内，尤其是自己并不出名而对方又刚刚杀掉一大堆不知名的可怕怪物，这样的礼物会让人良心不安的。 “让你先穿，没说送你。”她给了我一个白眼。 我不知道怎么回应，只能呆呆地坐在原地。 “你愣着干嘛？总不能是在害羞吧？换上啊。”越来越不耐烦的语气。 “对不起对不起。”看着她忍着痛转过去的动作，我的良心开始隐隐作痛。 意外的合身。 “我叫若色。”补上迟到的自我介绍，等待中的反应没有到来，我小心地避开伤口，推了两下背，希望不要再一次惹她生气。 她这次倒是一点生气的反应都没有，只是向后倒下来，把现在依旧满是鲜血的背暴露给我，那些新长出的rou芽并没有愈合的迹象，鲜血从刚刚换上的衣服上滑下，我察觉到这衣服不沾血，那这些？ 对着不停淌血的后背和破损的衣物，我不免怀疑她到底忍了多久？ 人真的能产生这么多血么？ 还有…我不想再给人当枕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