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魇惊魂
深夜里,李月华被梦魇惊醒。醒后顿觉浑身大汗淋漓。再也睡不着了,她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发呆。 天花板四周装有可以调强弱光度的一个一个闪着亮光的菱形射灯,中间没装灯具,拼接的一簇玫瑰鲜活得跟真的一样。此时房灯已关,外面的光反射到天花板上,朦胧模糊,恍若撒的一层灰。在若明若暗的屋子里,李月华竭力搜索梦的碎片拼接整理复原,清晰可辨的梦境犹如一幅撕碎的画卷,充满恐怖和暴虐。她不忍卒读,悄悄收了起来。她不好对别人讲,也是她最不愿启齿的难堪,或许就是人生悲歌,可她愿意承受。一失足成千古恨,此时此地此刻,悲凉溢满了她整个身心。 人生是一幅美好而充满陷阱的画。或美好或丑陋,或快乐或痛苦,全在一念之间。李月华走过来的日子,在她眼前突然展开,仿佛吹过来一阵风,倏忽间扒掉她的遮羞一样,顿时令她羞愧难当。 那个人像一只瘦猴,狡黠而诡异。她以为他是从地狱钻出来的鬼。 李月华身心疲惫,每到夜深就做梦,以至于她有了神经衰弱症。近半年了,她不是梦到有人进屋,就是梦到一些看不清面目的魑魅魍魉,狰狞地向她发出诡异的狞笑。 她从来不信鬼,那么这些像鬼的面孔是谁?她曾经想到过报警,可打开房灯,一样没有。她就无比地恐惧。 白天,她像一个高傲的公主,受到员工们的崇拜和敬仰。夜色来临,她却像一个夜鼠,偷偷地躲进家里,急不可耐地打开所有的灯,她需要太阳一样的光。 过去的潇洒,已然被生活磨碎了。她最怕夜晚来临,就像怕天黑遇到狼一样。可越怕就得越天天面对。他出门一个多月了,她从不叫他名字,叫他。没有他的家的确多了一份宁静,她害怕这份宁静被夺走。梦里的梦是害怕,现实的梦才是恐怖。充满惊悸地过了几天,她稍微平静一点了,又做了一个同样的梦。 深夜,皎洁的月亮挂在夜空,不紧不慢的滚动着时间,仿佛慢条斯理地拨动着地球的齿轮,一个轮印一个轮印地滚下去。 咔嚓,一声轻微的开锁声惊醒半睡半醒的她,她的心颤跳起来,浑身就充满寒气,肌rou开始收缩。门随即翕开一条缝,脚步声由远而近,像是猫着脚步走路,搽着地面,发出细微的嚓嚓声。她熟悉这脚步声,也害怕这脚步声。尔后是铁器碰撞衣架发出的咣噹声。声音在静夜中十分清晰震耳。她从恍惚中睁开眼睛,一个黑影蹑手蹑脚朝她走过来。谁!她情急生智,猛喝一声。这一声仿佛是用尽力气喊出的,嗡嗡地在房间里回环婉转。 黑影并没有被她的猛喝吓住,而是一如既往,脚步不但不停,反而加快速度。粗重的气息越来越近,歇斯底里地发出另一声嘶吼,你是谁! 哐当哐当的余音还在绕着房间逶迤低回,昏暗中的人仿佛一只不会听话的牛,不管不顾大步朝前,看样子不得手誓不罢休的。她抓起枕头,此时只有枕头,抓枕头时又抓到手机。她的身子再一次蜷缩。突然,她像被激怒的母狮,以极快的速度抽了黑影一耳光,混蛋!黑影不经意挨了这一下,捂着脸骂,你敢打我?虽是怒火中烧,他还是发现黑暗中那副要拼命的眼睛,看到了眼睛释放出的愤怒的火。于是骂骂咧咧去了盥洗室。 此时月光正明,清辉穿过纱帘淡淡地洒在地上,衣橱上,薄被上,斑斑驳驳,形成了不规则的影斑。静寂的夜,清冷而漫长,那些虫儿、蛙儿唱起了流行歌,一浪高过一浪,一波赛过一波,似乎想用一场接力赛来赶走黑夜,迎接天明。李月华嫌这声音太烦,太响,只差把她的心吵碎。她气咻咻地双手抱着头,斜靠在床头。她不想开灯,月光比灯光柔和。她不想灯光下的难堪。 李月华望着满辉的夜色辗转难眠,回想着走过来的每一个时光,那是多么令人神往的日子啊!姐妹们的笑声时时在耳边响起,就像催人奋进的旋律。男士们的眼睛闪着多情的目光,她像一尊被欣赏的雕像,接受着他们的礼遇。而送走的每个夜晚,却是她的惊魂之夜。遭受折磨和欺凌还要忍气吞声,还要强装笑颜,苟且度过每一分每一秒。这是什么日子?李月华想着想着,不禁潸然泪下。
月亮悄悄溜下后山了,跟着黎明就走了出来。唱了一晚的虫儿、蛙儿也偃旗息鼓了,远处的鸟声传过来,大地有了生机。李月华却精疲力竭,仿佛是自己陪着月亮走了一个晚上。天明了。可她一点不想动,就想好好睡一觉,可现实的事情不容她,她还得强撑着起床,不能误了工作。 她在洗漱间照了照自己,镜子里的女人一夜没睡好,上眼皮有些肿,瞳孔充满血丝。切齿腐心的夜晚又添上了岁月磨砺的痕迹。“月华啊月华,这是命吗”?一向不相信命的她,开始动摇了。 一路走来,李月华事业春风得意,女强人的光环罩着她,使得她风光无限。而生活中,她却跟其他的女人一样,经历着女人所经历的事情。许是强势的女人天生的弱点吧,婚姻总是像断线的纸鸢在天空中飘来飘去,看着是美好的一片云,却捉不住,任其飞渡,只有欣赏的份,而没有享受的机缘。有时她会乱想:与其让命运注定我的人生不能完美,不如把人生过得自由自在。假使没有真爱伴一世,干脆放飞自由的翅膀,享受灵魂的清静。 我是一只躺在岸上的鱼啊!注定了死亡,也注定了彷徨,也许有一天会遇上雨水。但那时可能我已走过奈何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