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子
当一行人从军用机场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个混乱的场景——大量的伤员通过大型载客电梯从地下城来到地表，进入一排排的救灾帐篷；大型的抽水机将成吨的水抽出，注入临时挖掘的、远离地下城的蓄水池；重型运载车将大块大块的碎石和废料运走。 “这里是地震了吗？”王磊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车辆和伤员，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问问不就知道了。” 说着，林枫拦下了一名换下来休息的运载车驾驶员，顺带给他递上一支烟，“兄弟，我们刚从其它地方回来，这是地震还是咋的了？” 驾驶员接过林枫的烟，给自己点上抽了一口，这才缓缓地说：“别提了，一个多小时前，这边碰上地震，不但房子震塌了不少，而且地下城边上的蓄水池也被震裂了，几个闸门出了问题，蓄水池里的水灌进地下城，挡都挡不住，已经有两层被淹了，不少人没能及时撤出来，被困在地下城里，救援队正忙着救人呢！” “不会吧，刚回来就碰上这种事！”林枫瞪着眼睛说，他本来还打算回来先放松一下的。 “谁说不是呢。”驾驶员又抽了一口，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说：“唉，对了，被淹的是B3和B4层，哥们你要不赶紧打个电话问问家里有啥事没有。” “唉，知道了，打扰了啊。” 林枫回到三人身边，看见刘培强正在打电话——林枫刚刚的谈话声音还挺大，只要耳朵没聋就听得见。 “怎么样？出事啦？”王磊看着刘培强脸上焦急的神色，便关心地问道。 “刘启的电话打不通。”刘培强在通讯录里翻找着，“我存有朵朵老师的电话号码，我再问问。” “喂……是李老师吗……我是刘培强，韩子昂是我岳父……朵朵在你身边吗……你们在哪……我马上过去！” 刘培强转过头着急地说：“路远，你快查查T4医疗区在哪边，我侄女受伤了！” “呃……你先冷静点，我查一下。”路远在他的手提电脑上cao作了一会，然后迈开步子给刘培强带路。 在路远的带领下，他们很快找到了和自己老师在一起的韩朵朵。此时的韩朵朵脑袋上缠着一圈绷带，左手还打着石膏，显然是骨折。 刘培强一见到韩朵朵就跑上前去，语速飞快地问道：“朵朵，你现在咋样？刘启呢？” “叔叔，我……我没事，那啥……户口……啊不对，刘启加入救援队去救人了。”韩朵朵被刘培强给下来一跳，连话都说不利索。 “什么？！他去哪边啦？”刘培强紧张起来，担心刘启会出事。 韩朵朵尴尬地说：“呃……我也不知道，他的手机早坏了。” “那个……刘先生。”李老师插进来，“刘启留下了他们救援队队长的电话号码，说朵朵要是有什么事就用这个号码联系他，要不你再试试？” 这对于刘培强而言无疑是一个好消息，他连忙向李老师道谢，随后开始联系救援队的队长。 几分钟后，电话接通，“喂……你好，我叫刘培强，找你们的一个队员，他叫刘启……好，麻烦你拿给他……喂……刘启……好吧，那等你回来再说。”通话很快就结束，林枫他们虽然心里好奇，但也不好多问人家的家事，只不过看刘培强的表情应该没出什么问题。 韩朵朵小心翼翼地问道：“叔叔，刘启怎么说？” “他说等他回来再聊，已经在路上了。”刘培强微笑着说。 救援队很快就回来了，不过队员们个个带伤，想来被水淹没的两层情况比较复杂。 刘培强在一顶医疗帐篷里找到了刘启，父子二人之间的气氛显得十分尴尬。 “唉！还有没有医生啊？这有伤员！”帐篷外面响起一阵吆喝声。 “呃……我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跟随过来人里林枫是最先离开的。 “我去医务室里帮忙！” “我去帮忙搬东西。” 路远和王磊很快也各自找了个理由离开，就连韩朵朵和其他救援队的队员们也都出去了，把空间留给多年不见的父子。 “你的伤……”刘培强率先打破沉默。 “没事，被钢筋弄的，已经打了破伤风疫苗，过几天就好了。”刘启打断了他。 “我之前打过一次电话给你，值班的人说你军方调走，去执行任务了。”刘启低着头说，“没事吧？” “没事。”刘培强也低下头，“本来是想回来陪陪你们的，但我又被选进新出来的部队里，过几个月就得走了。” “你又要走？！”刘启猛地抬起头，大声问道。 刘培强很无奈地说：“是，这是我的任务，也是我的职责。” 他抬起头，看着上刘启的眼睛说：“这段时间的新闻已经把什么都说了，咱们现在什么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我不能放弃我的职责，这也是为了你们。”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任务，也可能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任务。” 刘启又把头低了下去，“当年你也是这么说的，然后把我留给姥爷。” 刘培强伸出手，摸了摸刘启的头，“姥爷不在了，我也不能一直陪在你身边，万一我哪天牺牲了，朵朵就靠你了。” “其实你说得对，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在你人生最重要的时间没有陪在你的身边。” “我知道是我妈让你签了安乐死协议，我现在也理解你们了，我当年觉得一家人就该一直在以前，可你那么做就好像亲手毁了这个家一样。”刘启一边说，一边抹掉眼泪，这段时间的经历让他明白，这么多年他恨的父亲其实也是这个时间上最爱他的人，而他差点就失去了自己的父亲。 “好了……你别哭啊……多大人了……”刘培强自己的眼泪也直往外流。 多年来，每次他往家里打电话，刘启都是说不上几句就厌恶地走开。他很清楚这是为什么，但他也清楚这不是解释几句就能化解的矛盾。这么多年过来去了，刘启是否原谅他已经不重要了，只要刘启过得好他就满足了。 如今刘启终于理解他的苦衷，也已经让他很满足了。 …… 在医疗区的一片空地上，林枫和王磊帮忙把运来的物资搬运到指定的仓库里，系统学习过医学的路远则去帮忙医治轻伤员——他们不是伤员也不是伤员家属，不好一直待在医疗帐篷里，出来之后一幅无所事事的样子又显得不太合群，便过来帮忙。 王磊看着正拿着药箱在那忙活的路远，好奇地问：“路远不是技术兵吗？怎么还会疗伤呢？” 林枫擦了把汗，说：“说来也奇怪，这家伙大学里学的是计算机和机械，可新兵训练结束后他却申请去了军医院当实习生，偏偏这三样他一样没落下。” “那他可真是……博学多才啊。”王磊不禁感到汗颜，他专攻一个都够痛苦的了，人家居然同时学三个！ 只能说人与人之间果然还是有差别的。 “话说，刘培强和刘启能和解吗？”林枫看着远处的帐篷说道。 王磊想了想，说：“应该可以吧，虽然我和刘启也不是很熟，但通过和他的相处来看，他也不是那种过于固执的人，即使不能原谅刘培强，也应该能理解他，他更多的还是心里那口气憋太久了。” 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刘培强已经带着刘启从帐篷里走出来了。看到正在搬东西的王磊，刘培强也主动走上前去帮忙，刘启本来有想一起，但刘培强觉得他的手受了伤不方便，就让他去干一些更简单的事。 众人一直干到中午才休息，趁着吃饭的空闲，林枫也和刘启打听了一下地下城的受灾情况。 “因为这次地震比较严重，加上之前木星危机时刚震过一次，所以地下城的主体结构虽然没有太大的损伤，但很多房屋都彻底完了，不少道路也被堵住了。”刘启扒了几口饭，接着说：“然后就是水灾，这是第二次地震时搞出来的，十几条主要的输水管开裂，不少水管开裂的位置都在地下城主要区域，因为第一次地震之后人基本都撤到地表，所以刚开始时根本没几个人发现输水管裂开了，等反应过来，B3层已经被淹了，B4层也受到影响。” “不是说人都去地表了吗，那怎么还有这么多人被困在下面？”王磊问道。 “被困住的人主要是第一次地震之后下去救援的人，他们刚下去地震就来了。”刘启解释说。 听完刘启的描述，林枫觉得自己家的房子怕是没救了，回头去看看能不能把爹妈遗像翻出来吧。 抽水的工作一直干到第三天傍晚，上千台抽水机没日没夜的工作，将才将灌入地下城的水抽干。 地下城的蓄水池同样建在地下，配备有一套恒温系统用于维持水温。这些蓄水池几乎承担了整个地下城的用水需求——从生活用水到工业用水，所以每一座蓄水池都建造的极为巨大，进入其中进行检修时不但要穿戴全套潜水设备，甚至还要出动专门的水下作业载具！ 像这次水灾，就出动了一支专业的水下工程队，开着小型潜水艇钻入输水管道里进行修复作业。 地下城B2层，林枫抬腿跨过一段掉落下来的横梁，来到了自己家门口，他发现这里看起来意外的完好——在他打开门以前。 他尝试着打开家门，结果开到一半就卡住了，他不得不找来几名救援队的队员，用电锯把门锯开。 进去之后他才发现里面情况十分糟糕：天花板整块落下来，砸在地面上碎成好几块，分割客厅和卧室的墙壁也已经倒塌，断开的水管里不断滴出水来，裸露的电线不断冒出电火花。 所有家具都已经毁坏了，不过自从自己的父亲死后林枫就很少再回来住，家具什么的也是迟早要处理的。林枫在废墟里四处翻找，终于找出了两张有些破损的照片——他父母的遗照。 “还行，回头找路远用电脑修一下。” 把照片装进口袋里，林枫再次翻找起来，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还能用的东西。 最后他还是放弃了，但是清理废墟就是一项费时费力的工作，单靠他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一个月之后，刘培强站在地下城的出口，与前来送行的刘启韩朵朵道别。 “刘启，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还有朵朵。”刘培强把手搭在刘启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毕竟我说不定哪天就牺牲了，到时候朵朵就靠你了，别在犯浑把工作丢了。” “哎呀，知道了，你都说几遍了。”刘启有些不好意思，把目光投向别处，“你快走吧，其他人都等着你呢。” “那行吧，我先走了。”临走前，刘培强又看着韩朵朵说：“朵朵，你以后也要听刘启的话，不过你也得看着他，别让他惹事。” “嗯，叔叔你放心，我一定会看着他的！”韩朵朵拍着胸脯保证。 等刘培强道别完，四人便搭乘专机前往尖兵部队的驻地，开始新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