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生活
蓝星，星辰联盟，自由港，杜邦私立监狱。 星辰纪元1023年9月16日。 今天是吕杨出狱的日子。 他被狱警推搡出监狱大门，穿着放了一个多月没洗的衣服，愣愣地站在车来车往的大街上，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 身后有人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吕杨茫然地转过头，看见周非川一脸笑意地说：“恭喜出狱。” 吕杨瞬间明白为什么两年的监禁只有一个多月就结束了，眼前这个圆头圆脸的家伙肯定花了大力气才把他捞出来。 但他什么也没说，红着眼眶紧紧抱住眼前的小胖子。 倒是周非川一下子被唬愣住了，赶忙道：“出来了就好，出来了就好。我先带你去放松休息一下，晚上我们去吃烧烤。” 周非川开着车带吕杨到了自家的酒店安顿好了，这才放心离去。 晚上七点半，大学城里，汇通街夜市。 明亮而热闹的夜市，两人坐在熟悉的烧烤店里。 店家的小女儿蹦蹦跳跳地过来：“吕杨哥哥，你好久没来了！” 吕杨笑了笑：“哥哥毕业了呀！” 周非川在一旁愤愤地说：“小怡怎么不跟我打招呼。” 名叫小怡的女孩子转过头，一本正经地喊道：“周叔叔晚上好。” 周非川长叹一口气。 吕杨却和小怡一起大笑起来。 三人嬉闹一阵，吕杨的精气神明显好多了。 烧烤啤酒摆上，小怡恋恋不舍地离开，周非川这才给吕杨倒上啤酒：“来，走一个。” 吕杨也不客气，端起酒杯碰了一下，咕嘟咕嘟一饮而尽。 “哈~~” 吕杨长舒了一口气，开口问道：“那个老东西怎么样了？” 周非川嘴里塞着羊rou串，口齿不清地回道：“辞职了，堂堂学院副院长猥亵学生，还被当场撞破挨打，学院想保也保不住他。” “就这么简单？”吕杨盯着周非川继续追问。 周非川沉默着吃完一串羊rou，见吕杨还是盯着他不说话，这才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提了半级，以副教授身份退休的，退休待遇刚好够上正教授。” 吕杨沉默了一会儿，放下手中的杯子，幽幽地问：“那个女生呢？” ...... 周非川有些不忍多说，劝慰道：“都过去了，何必管那么多。” “保送了？还是安排工作了？” “没有，据说拿了笔钱，去别的城市了。” 看着吕杨刚好一点的精气神又萎靡下去，周非川大声怒斥道：“什么事你都想知道，什么事你都要管，现在舒服了！被打的记恨你，被救的也不肯帮你作证，满意了？” 或许是觉得自己语气太重，他又软语劝诫道：“大哥，我叫你大哥行了吧，最近联盟内不太平，各城都有自己的利益和想法，咱们这样的平民百姓，最好少惹事。” 吕杨沉默着倒满自己的酒杯，和周非川的空杯子碰了碰，一饮而尽。 两人对坐了良久，周非川主动开口：“好啦，反正都毕业了，重新开始嘛。” 吕杨强打起精神：“嗯，重新开始，我明天去找找工作。” 周非川笑了：“我有几个想法，你听听看，不行咱们再找。” 吕杨本能地想要开口拒绝，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身无分文，甚至连住的地方也没有，实在没有拒绝的底气，干脆听听看。 “一个是来我家厂子里做事情，药物质检，勉强算跟咱们的专业对口吧。” 吕杨大概也猜到了，周非川是学校里小有名气的地头蛇富二代，家里有个制药厂，给联盟生产一些军用药品，他找的工作肯定也是这方面的。 但是吕杨很不习惯在熟人的关系网里做事情，可能是因为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他对于人情往来，特别抗拒。 而且城市动物危害防治专业到药物质检，实在看不出哪里专业对口了。 “有没有不用花你人情的？”吕杨直接开口问道。 周非川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吕哥，吕大侠，我知道你有骨气，仗义，可你不可能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这是个人情社会，不可能不花人情就办好事情的！” 吕杨不为所动。 周非川已经习惯了他这种脾气，脑海中思索了片刻：“有一个......算是联盟的工作，一直没什么人看得上的那种，在野外工作站，具体做什么不太清楚，不过工资应该挺高。” “野外？卖命的吧？”吕杨来了兴趣。 “应该不至于吧，野外没有传说的那么危险，植物大爆发都七八年了，真要危险也不会还招人。” 周非川不动声色地分析，实际上已经一下子麻了。 他有点后悔说这个，赶忙补救道：“不过一般是中年人去的，一个人在野外工作站，要什么没什么，你受不了的。要不试试动物解剖方面的工作，最近好像说连动物也出现了异常，而且我记得你解剖实cao课成绩挺好的。” 吕杨却更加想试试野外工作站的工作，一个月精彩的私立监狱生活，他现在完全不想再混迹于人类社会。 “吃菜吃菜，等明天再看。”周非川赶紧说道。 吕杨看他不肯继续说，干脆也不再追问，两人一起喝酒吃rou，仿佛又回到了大学的校园时光。 酒足饭饱，周非川带着他去了商场采购。因为殴打了自己的老师，学校捏着鼻子给了吕杨肄业证书，却趁着他在监狱的时候把他的宿舍清退，原本安排好的工作机会也给了别人；而联盟的私立监狱，一向以敲骨吸髓著称，能给吕杨留套衣服就不错了。 他现在彻底成了穷光蛋。 晚上，躺在酒店的大床上，吕杨盘算着今天周非川为自己花的钱，又想到周家为了让自己早点出狱上下打点，长叹一声，开始用新买的手机搜索起野外工作站的招聘信息。 符合条件的有十几条，点进去一看，都是同一家公司。 “月薪8000！！！杜邦研究所长期招聘，野外工作站研究员，不限学历，不限工作经验，年龄20至60周岁。” 吕杨决定明天一个人去试试。 杜邦研究所很低调，吕杨起了个大早，辗转到中午才在老城区的西府路找到他们的办公地点。 简单聊了一下，实际薪资5000，没有保险和赔偿金。吕杨却也没有拉扯，他只想找个远离人群的工作。 而且，这对城市动物危害防治专业来说，至少专业对口了一部分。 痛快地签了临时合同，给周非川发了条信息：我已经找到了工作，待遇不错，很快就能赚到钱了，不用担心。 然后就带上自己的行李，在等候室里等待研究所安排去伏牛山的直升机。 从中午等到傍晚，吕杨看到来来往往几波人来应聘，有几个临走时还塞了点东西给面试官。 一个面相和蔼的面试官几次看向吕杨，吕杨老神在在地斜靠着长椅，微笑点头致意。 终于，轮到了吕杨，但他的野外工作站编号，已经从十七变成了二十七。 吕杨无所谓地耸耸肩，跟着一个西装明显小了的秃顶研究员一起登上直升机。 直升机很快就离开城市上空，进入荒野的怀抱。 这是吕杨七年来第一次离开自由港，这座早已被森林禁锢的城市。 “植物大爆发以后出生的那些小孩，会不会一辈子都生活在这座围城里？”吕杨看着逐渐远去的自由港城墙，心中感慨。 极目远望，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森林，偶尔还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河流和大片的草场，原本散落的小村镇，道路桥梁，都在植物的大爆发中被绿色逐渐淹没。 老旧直升机轰隆隆地飞过天空，三人都无心说话，近两个小时的航程，他们抵达了目的地：星辰联盟腹地的伏牛山南麓，自由港杜邦动植物研究所二十七号工作站。 茫茫无际的深绿色林海中，一栋两层白色小楼矗立在一块巨型红色花岗岩上，周围是一圈高高的围墙。 “工作站的能源能自持三个月，但是食物配给是一个月的，平时也可以自己偷偷打牙祭，每个月25号直升机会来送食物和生活用品，可以在物资清单上自选需要的物资，不过要确保工作任务完成，飞行员检查完采样箱才能交付物资，工资也会当面打入你的个人账户。”穿西装的秃顶研究员松了松领带，一边带着吕杨熟悉环境，一边解说。 年轻帅气的联盟理工大学学生他见过不少，但是愿意应聘野外工作站工作的，吕杨绝对是第一个。 研究员想了想，决定多说几句：“这份工作如果只想拿底薪并不累，每天只要按照要求去采集一些动植物样本，放进自动保存的样本箱，等待直升飞机来取走就行。 我看你的专业背景不错，以后说不定能升回城里。等你慢慢熟悉了工作步骤以后，研究所还会根据你的表现下发一些临时任务，内部我们称之为赏金任务，去采集一些比较稀有的动植物样本。 通常根据危险和难度下发赏金，干得好要比基本工资高很多，还能得到额外的物资补给权限。 但是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杜邦之所以出这么高的薪水还经常招不到人，其实有他的道理。” 吕杨内心不屑的腹诽：“五千一个月还算高。” 脸上却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请问有什么原因？” 秃顶研究员满意而严肃地点点头：“第一，枯燥。这里没有虚拟游戏室，甚至连网络也不太好，方圆几百公里都没有人烟。” 吕杨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第二，危险。植物大爆发后人类放弃了大量村镇和小城市，主要是因为经济成本问题，但是你一个人在野外工作，无论是不是熟悉的动植物，危险程度都会远远超出你的预期。” 吕杨换上了不解的脸色，认真地问道：“会有什么危险？” 秃头研究员越发满意吕杨的表现，有什么比一个联盟理工的高材生向自己虚心求教更让人满足的呢？ “野生动物的危险我相信你也明白，多看看配发的本地常见野生动物手册，出门带上猎枪就行，真正容易忽视的危险，来自于植物。”研究员提了提裤带，压低了声音继续说。 “高大的树木很容易人让人迷失方向，低矮的灌木里荆棘让人受伤，进而困在里面。最可怕的是沼泽，看起来只是长满野草的平原，一脚踩下去就是软泥沼泽，一旦慌乱挣扎，就几乎没有自救的可能了。” 吕杨郑重地点点头，突然心头一动，问道：“那，之前的研究员？” 眼前秃顶的研究员突然有点后悔，他怕吓到好不容易招来的新人。 但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实话：“没了，之前是个中年男人来的，没几天就自己去东南边的河里钓鱼，陷进了沼泽，搜救的人只找到鱼竿和鱼护，鱼护里的两条小鱼还活着，人已经没了。” 吕杨已经彻底明白了自己将要接手的是一份怎样的工作。 秃顶研究员看着吕杨沉默地样子，不忍心地宽慰道：“也别太担心，咱们虽然都叫研究员，也还是有差别的，别自大，别贪心，出任务前多看看安全手册，严格按照要求做事，问题不大。走，我带你再看看储备物资。” 花了一下午的时间，耐心负责的研究员终于把该交代的都说清楚了，然后坐上直升机恋恋不舍地离去。身为研究所的底层研究员，没日没夜地在实验室打杂，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过野外的风景了，更别说还遇到这么上道的吕杨，自然有些不舍。 吕杨目送直升飞机消失在天际，这才回到屋内，先回了周非川的消息，然后掏出安全手册仔细阅读。 深夜，在对未来的期待和不安中，吕杨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