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拜访前辈的旅途－下
· 2013.09.18.1727 · 周边的物质在飞速地向着自己的前进方向移动着。 这并不是它在倒着向后游动，尽管看起来确实是这样，但它知道，只看自己的动作的话，毫无疑问是正在向前游动的——虽然，那动作的顺序诡异地和平时前进时正相反就是了。 一处自己尚有印象的区域自后方高速地接近，然后又向着前方飞快地远离，不多时便已经从自己那短浅地探测范围中消失了。 对此，它并没有如抛弃旧有习惯之后那样惊慌失措，这不仅是因为它知道现在还不是彻底抛弃旧有习惯的时机，更为重要的是，另一处印象中途径过的区域已经从后方出现在了自己的探视范围之内。 震动感传来，它能够分辨出那些震动的来源。其中大部分是各种各样的猎食者所发出的，它们或许懂得在游动的时候尽量减小自己对周围环境的扰动，但到了进食的时候，那些坚硬的猎食器在猎物身上刮磨的震动却是不可能掩饰得了的。 一些震动源正在靠近，而另一些则正在远离，但大多数时候，远离的个体发出的震动感比靠近的要大了一些——正如自己那倒着游的状态，那些震动源也在向着它们各自的后方退了回去。 它没有停歇，一如平时前进时一样。熟悉地景象不断地自后方涌现，使得它产生了一种莫名地感觉，就仿佛自己曾经遗失过很多东西一般。这种感觉过去也曾经多次出现过，但它至今仍未知道那种感觉的触发条件是什么，甚至，就连探寻那种感觉的本质的想法都未曾出现过。 在它的周围，一些有机物团块的出现开始变得频繁起来，彼此之间的间隙越来越小，甚至在不久之后干脆彼此勾结，密集成一个较为固实地整体。它对它们很清楚：那是自上次异变之后一直被自己当做能量来源的存在，并且，直到此时，它们依旧是自己的能量来源。也正是这些物质的减少，使得自己终于做出了再次放弃旧有习惯的决定的。 过了一会儿，它发现在这些有机物团块之中，食物的比例正在慢慢地减少下去，但是团块本身却并没有变得松散起来——事实上，它们变得更为紧密了。大量异种物质充斥其间，占据了刚刚“食物”所存在的空间。 它静静地看着它们，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那些物质让它觉得有些陌生，但也并非完全地陌生，它简陋地思绪之中依然留存着关于它们的些许信息。在那些信息之中，它们被标注为“上一代食物”。 当然，即使思绪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却不代表身体也一样。 一些微小的颗粒自出现在身体后方屏障上的小洞中进入了体内，缓缓地移动到了身体的前端，在那里聚合成了一整块较大的物质，并且从前端的外部屏障开口上挤了出去，迅速地和周围的物质溶为了一体，无分彼此。 这是进食的过程，不过和正常的进食过程相异的是，虽然每一个步骤都完全一样，但它们的发生顺序却是和平时完全相反的。不过这个过程自刚才开始就从未中断过，现在不过是换了一些物质作为这个过程的处理对象罢了，早已习惯了的它对此见怪不怪，自然也不会再去表示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周围出现的物质变得更为稠密起来了，刚刚那种由食物和前一代食物相互勾结而形成的团块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固实的巨大团块，这些团块大小不一，但尺寸普遍都有自己的数百倍以上，有些巨大的甚至让它感觉不到边际。 这些巨大的团块中已然没有了现在的食物，而上一代食物的比值也在逐渐减小之中，随着这一过程的继续进行，团块也变得越来越结实，身处其中，它游动地也越来越困难了，直到最后，如果不将前方挡路的物质一点一点地吞噬掉的话，便完全无法游动了。对于这样的物质，它曾经在记录的时候将其浓缩为一个简单的信息串：“固体食物”。 当然，现在应该称之为“上一代的上一代的固体食物”了呢。 这些固体食物只是彼此之间连接地比较密实，并没有多么坚硬，即使是以它那由有机物所组成地柔软地外部屏障，也依然能够缓慢地将一些细小的碎屑从团块上剥离下来。而此时，刚刚那样的反向过程依然在进行着，细小的碎屑向着团块靠了过去，吸附上去，组合在了一起。在那些细小的有机物碎屑之中，有相当地一些还保留有完整的结构，它注意到，它们和自己体内的某些结构体极为相似，甚至有些根本就是一模一样的。 在这样的固体食物团块之中逆向前进的同时，那些有着固定棱角的晶体颗粒一如往常地在体内的角落里震动着，虽然波形完全相同，但它注意到了，那相位的变化顺序似乎也是截然相反的。而且，感知的时间稍长一点，便能发现，它们之间的震动差异正在逐渐地减小之中，重新接近那个曾经恒定的换算比值。 虽然已经确认了那种震动其实并不能用来衡量时间，但至少，在换算比值稳定的那一段时间内，应该还是有着参考价值的吧？它这样想着，同时感觉到了外界的震动变化。有了时间的参考，震动所传递来的信息越发容易分辨了起来。经过仔细地感知，它从震动之中发现了数个很是陌生的震动源，它确信自己从未见过它们，以前这样做的时候也没有注意过它们。 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它知道，现在这样的回溯状态下时间流逝地比正常的时候要快得多，自己所能够读取到的信息密度也比往常高得多。自动记录中的信息是详实而繁杂的，如果有什么被自己忽略过去了，也是常见的事情呢。基本上，每次进行回溯自己都会发现一些新奇的事物，只是很可惜，即使发现了，那也已经是极为远古的过去，如今就连是否依旧存在也早已无法探寻了。 不过，至少从自己在那之后从来没有遇到过它们这一点来看，多半已经是不在的了吧…… 即使对方是危险地猎食者，但对于其消亡这一点它依旧觉得有些许地不舒服。它不明白这种感觉到底是如何产生的，但其代表的含义它可是相当的理解：那是对曾经于自己共同分享这个世界的生物的怀念，以及对自己没有像它们一样被淹没在时光的长河之中的庆幸。 等它从这种感觉之中回过神来，那些细小地带有棱角的晶体颗粒正在被从躯体的前方排了出去。它自然没法阻止这个过程，于是，当晶体颗粒们彻底离开了躯体之后，它再次失去了对时间的衡量——即使那只是个毫不精确地参考而已。 对此，它依旧显得相当平静。 在晶体震动计时的尝试因为换算差异变化而失效之后，它早已经重新习惯了那种没有时间计量的生活。对它来说，能够在时间之河上留下标记的，也就只有那四次的异变了吧。只是它也明白，那是个只有在相当大的尺度上看去才有意义的标记，而且每两次异变之间的时间长短也完全没有规律。 又是一次异变开始了。 这一点，最直接的表现便是食物的变化。那些刚刚还布满周身的“前二代的固体食物”已经越来越少了，但，这并不是因为它们消失了。它注意到在不远处，那些固体食物团块正在逐渐组成一个庞大的阴影。虽然这些固态食物团块本身就已经足够巨大，有些甚至大过了它的感知范围，但它知道，自己身旁的这东西是不同的，固体食物团块的体积与之根本没有可比性。 很快，阴影变得越发完整了起来，而它则再一次倒退着游向了对方。 那是一个无比庞大的食物仓库，不过对于它来说，更愿意称之为沉睡的史诗生物遗迹。 在那块食物的最外层上，它发现对方是由一种不规则地格子所拼接而成的，格子的每个孔上都覆盖着向外微微突起的薄膜。它碰了碰对方，那是和自己躯体的外层屏障极为相似的有机物薄膜。如果撕开这层薄膜，便能发现其内部的各种结构依旧完好，并没有什么可以感知到的损坏，就好像真的在沉睡一般。它知道，这样的沉睡是无法再次醒来了的。因此它可以放心地将对方的识别分类从生物划拨到食物中去。 虽然它并没有能够认出它们，但它知道，有着这样的结构所构成的存在一定是生物，不仅是表面的一层，就算自己真的钻了进去，里面的情形也一定是这样的。这件事它早在第一次异变之后就知道了的。 它这样想着，然后算了下自己刚刚经历过的场景，突然发现，现在不就是在第一次异变之后嘛。也是，这种东西只有在第一次异变之后的一段时间内才出现过的，再往后，便再也见不着这样的遗迹了呢。 · 2013.09.20.1352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