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失业者的救赎（一）
· 2016.01.29.0502 · 对于肖恩·霍夫特（Sean·Hooft）来说，在他的人生中再没有哪一天像现在这般兴奋了。 之前的试验已经成功了三次，再有两次，便可以确定它是真实存在的了。 按理说，如果一项试验仅仅进行过三次，而这三次又都成功完成了的话，那么其所验证的事物便已经可以确认了。但霍夫特先生却没有大意。他无法确认刚刚到成功是否只是源自那人对自己的同情——就像之前的两次一样。 可以肯定的是，这样的试验即使进行的次数再多，他依然无法将它的效果从人们的同情之中切实地剥离出来。但……这里可是曼哈顿穹顶，哪来那么多的好心人！只要实验的次数足够多，百分之百的成功率本身就能说明问题。 行走于昔日繁华的百老汇穹顶街（注1）上，霍夫特先生的目光在身边稀疏的人群中游移着。自几个月前南边不远处新的货运空港建成之后，这里便整日充斥着航空引擎的轰鸣。对工作环境要求较高的企业不堪其扰，纷纷迁去了穹顶之内，这一片也就逐渐荒废了下来，只有一些商贸物流等公司尚还驻扎于此。但这正是实验所需要的：一方面不似在繁华区那么引人注目，又不至于太过偏僻难以找到理想的目标。很快地，霍夫特先生盯上了独身走在前方不远处的文质的男子，他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领，向着目标靠了上去。 蓝区，作为“人类生存和发展下去的希望之地”，相较于黄区植被更为茂密，空气相对清洁，即使经受了兄弟会突如其来的战火洗礼也依然社会秩序稳定。但这并不是人们对此趋之若鹜的主要原因。 除了优异的医疗环境之外，抗侵蚀边界墙、广域音波粉碎系统、遍布全区的晶尘吸附器、拥有全封闭穹顶和广阔地下空间的半掩埋式城区群落……建立在惊人的材料堆积和急剧的能源消耗之上，足以在任何恶劣的气候或其他环境灾难中提供最终退路和生存保障。这样一处处科技与工程的奇迹的存在，才是蓝区真正的核心优势。宁可屈居在为数不多的城市矿区边沿，人们也不愿搬到黄区哪怕距离晶矿最远的街区的原因，便是如此了。 但这一切并非是没有代价的。 蓝区的建设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在城区的持续扩张之中，各种资源如流水般填入。而最终，都需要当地区政府以税收所得来兑付。由此便造就了深埋于蓝区光鲜之下的阴霾——高税赋。如果说黄区的居民不得不直面食物和环境等自然生存的压力，那生活于蓝区的民众则必须应对严苛的社会生存压力。这甚至不是联邦政府想要降低就能做到的，毕竟，这其中如同旧时代那样的真正的税收只有一小部分。人们享受蓝区社会恩惠的同时，其代价也在同时经由区政府的中转反馈回个人。 高额的赋税抑制了经济的发展。一旦失去了工作，即便蓝区政府从未明言抛弃他们，失业者们也依然无法应对逐渐攀高的生活成本，没有了生活来源的人们很快便会破产。若是无法在短时间内达成再就业，依旧妄想着东山再起的失业者们便只得在储备耗空之前忍痛放弃蓝区居民的身份，被迫“自愿”地成为黄区中辛苦求生的一员——即使他们很清楚以黄区身份重入蓝区的渺茫几率。 当然，在那之前便已经达成了再就业的人就不必再抱有这种忧虑了——例如曾经同为失业者的霍夫特先生。 只是，与通常印象中的再就业者有些出入的是，霍夫特先生直到如今依然没能找到新的工作。毕竟，有些赚钱方式是不够资格被称之为工作的。 迈着属于成功人士的自信的步伐，文质的青年已经走出了相当远的距离。在他的记忆中，并没有发生什么与往常不同的事情。就算是之前偶然碰到的那个很久以前的熟人，由于是同向而行，也并没有耽误自己任何计划外的时间。但就算不是同向，为了一个来自久远过去的狐朋狗友而驻足不前也不是自己会做的事情。看吧，就连那人的名字也只在这么短的时间中就被自己重新忽视掉了，可见那并不是什么重要之人。待到明天上班时，便是连这一件小事的发生都会被遗忘的吧。 霍夫特放慢了脚步，转身拐入了一侧的写字楼中。穹顶之上的世界中是没有小巷的，这里所拥有的，除了晶尘防护设施外，便是以“超长的穹顶基柱”的形式冒出头来的高耸的大楼了。若是想要找到什么足以躲开周遭探查的地方，所能想到的便只有大楼中无人问津的楼梯通道而已。 从口袋中掏出的干瘪的钱包，在标识着安全通道的淡绿色应急灯的照耀下挂上了淡淡的落寞。但霍夫特先生的内心却是丝毫没有这种感触的：虽然钱包是干瘪的，但静卧其中的几张钞票无一例外都是相当大的面额，大到足以撑满他躁动的内心。 虽然并非长久之法，但若是真的肯放弃尊严的话，藏身于蓝区阴暗的角落中可以有效地减低储备的消耗速度，同时又能享受到穹顶等设施的庇护。当然，联邦政府对这种占用公共设施的行为是深恶痛绝的。放任这种蛀虫一般的蜗居者毫无责任意识地肆意而为将造成整个穹顶系统的重大隐患，因此造成的各种大小事故也屡见不鲜。然而就算是每次捉迷藏般的清理行动都顺利收场，其成效也相当有限，根本阻挡不了那些自认为走投无路者的热情。 幸好，在社会秩序尚在的情况下，对于一生都沉浸在“蓝区居民”这一光鲜虚名下的人来说，放弃尊严也是需要勇气的；而若是不幸被清理者发现，遭到驱逐之时，相较于带着积蓄正常移民黄区的人来说，身无分文的被驱逐者的悲惨才会真正降临。是以，在正式定居之前，大部分尝试者都会先设法亲身体验将要面对的环境，以便衡量冒险混在这里与直接去黄区搏生路间的优劣。 霍夫特先生也曾经尝试过这种体验，就在昨天，他离开了久居的小屋，摸索着向着穹顶下的阴霾进发。 披上大衣，带着只能吃到半饱分量的食物，霍夫特先生暂且将家的印象赶出了脑海。接下来的体验或许将与日后千百个夜晚如出一辙，也或许仅仅只能坚持忍到太阳升起的时刻。 但至少在今夜，他将蜷居在阴暗的角落中静静地感受。 · 注1：百老汇穹顶街，由于蓝区穹顶城的建造采用了“以建筑物做为支柱”的设计，因此在道路规划时，穹顶通道在地面的垂直投影往往是与地面原有道路相重叠的。于此类似的，地下城区的规划因为楼体向地下的延伸，也有着与穹顶通道相似的特点。为了便于标识出高度层级，以及更符合当地用户的习惯，穹顶中的道路普遍采用地面层原道路的名称 层高的命名方式。 · Ps.最近的由寐一只比一只怪，作息也乱糟糟的，小蝶这是怎喵了………… · 2016.01.30.1103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