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灵堂前的忏悔（上）

    匆匆冲入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将脸整个埋入了水中，试图以此来令自己变得清醒，却依旧难掩耳畔再次回想起王超死后对我吼出的那番话语，脑海中他那幽怨愤懑的眼神也跟着再次浮现。

    “为什么所有人都死了？！就只有你还活着？为什么死的是我们，而不是你？为什么你明明想死却不能，而我们想活却无门？！”

    “呼啦啦”的水声将四周推入了冰冷的沉寂，令我抬头间仿若从那灯光分明的镜子前窥见了身后那苍白的鬼影，此刻正面命狰狞地看着我，像是在冲我说着：“我们都已经死了，可你却还活得很开心，是么？”

    惊得我倒抽一口气，猛地回过头来，那幻觉便即刻于我眼前消散而去，取而代之的则是天纵那一张满脸不屑的俊脸。

    “喂，你在大呼小叫什么啊？”他眯眼看着我，却令我不由松了一口气。

    “没……没什么……”我扶着自己狂跳的胸口，刚想擦擦自己额头上的冷汗，却猛然发现此刻自己是置身于女厕所，不由一声尖叫：“天纵！你怎么能跑到这里来？！”

    “啊？”他歪着脑袋，莫名其妙地瞥了我一眼：“这里又没锁门，不能进来么？”

    “当……当然不能了！这里是女厕所！快出去！”趁着其他女性没有进来之际，我立马抢先一步朝着他大吼一声，紧接着，他整个人便惊叫一声“嗖”的一下，自动而迅速的消失在了我的面前。

    心中没来由的感到些许不安……

    我深吸一口气，扭头用纸巾擦干了一下自己湿润的面庞，再将手于热风吹前烘干了一会儿后，才收拾好心绪重新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

    然而，此刻的心情却也犹如瞬间被人浇灌上了一盆冷水般，再也恢复不到之前的那般轻松了。

    似乎……这几天的悠然自得，的确是让我遗忘掉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关于生命的赎罪……

    明明发生了那样可怕的事情，我则能就此遗忘呢呢？怎么能就这样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呢？

    不，绝对不可以……

    可是现在就凭我，又应该能够做些什么呢？又有什么，是我能够赎罪忏悔的呢？

    回到B市后，第一次鼓起勇气打电话询问总监，在总监的口中得知了王超和老刘的丧礼所在地。

    而等左思右想了一整天后，我也才终于决定在晚上时，跟天纵来一场坦白谈判。

    “什么？你让我去参加人类的丧礼？”天纵轻蔑的望向我，就好像我是在说什么天大的笑话般。

    我深吸一口气，认真着道：“王超和老刘……他们两个就是那一天晚上被你害死的…………”

    “哈？”天纵不由发出一声冷笑：“你开什么玩笑？我害死他们？老子哪里有什么闲情逸致去害这种小喽啰的性命？”

    我心头霎时微紧，咬牙回看向他：“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怎么说，你也应该去他们灵堂前忏悔一下的……不然……”

    怎知，天纵却突然拔高了音调打断我，直指着我鼻子道：“你给我听好了，那些人之所以会死，只不过是因为他们短命福薄，是老天要收他们，跟我有什么关系？别把屎盆子往我身上扣！”

    我听着心头却甚不舒坦，难掩激动着反驳：“可是……要是没有你的话！他们也不会遭遇这样的飞来横祸！他们都是无辜的！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天纵倒是越发打趣地看向我：“好笑，那我问你，你平时走在路上，会去在意自己踩死了几只蚂蚁么？会去在意你今天吃的鸡鸭鱼rou是怎么惨死的么？会在意跟你毫无相关的家伙性命如何么？”

    “什……什么？”我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那一双金眸转而凌厉地看向我，继续步步紧逼着道：“你以为你是圣人么？假如自己做不到这个地步的话，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只不过是想要安慰一下你那脆弱可怜的良心罢了，这就是你们这些虚伪人类的通病。”

    我霎时呆愣在原地，只觉得这一字一句的话语就好像一颗颗图钉般嵌入了我的心房，令我几近窒息。

    “你不会以为这样你就能心安理得了吧？真是虚伪做作的女人啊，你倒不如……”天纵还想继续说些什么，抬眼间看了我一眼后，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喂……你这女人……才说你两句你怎么就哭了？”

    我抬起氤氲的眼眸看向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才恍然发现的确已然湿成一片。

    那原本还努力想要逼回眼眶里的泪珠，最终在他的话语下，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纷纷落了下来，紧抿着的唇齿间也终究是难掩于颤抖中发出一声呜咽，紧随而来的就是如决堤般一浪高过一浪的哭声。

    “喂！你这女人……你……别哭了！吵死了！”天纵似乎突然愣在了那里，有些手足无措。

    而我，也没有等他来得及反应些什么，便捂着脸扭头奔向了自己的房间里，关上了房门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

    并非是为天纵那恶劣的态度所刺激，而是被他那一连串的话语所震惊，因为我突然发现，我的确无法去反驳他，我也突然明白，也许，事实上的我也正如他口中所说的那样低劣，什么赎罪什么超度，其实对我而言都是不重要的，我只不过是想要让自己更安心一点才做出这样的选择，表面上是为了别人，事实上却不过是为了自己。

    望着梳妆台前镜子里那张满是泪痕的脸，我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虚伪卑鄙。

    明明在以前一直是一个人时，我从来都没有掉过眼泪，每一次无论是多么伤心多么害怕，也都会咬牙强忍着，因为我知道，就算是掉眼泪也不会有人知道，不会有人看到，我也以为这么多年下来我会因此而习惯了。

    可是……为什么……现在却突然变得这么不能自持了呢？为什么……我以前那自以为坚强的心，如今却能毫无征兆的被击溃瓦解呢？

    我果然……是越活越回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