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腐烂

    “我离开的那天，电闪雷鸣，狂风骤雨，我的耳鸣越发严重，天帝夫妇守在我身边，他们恨我不争气，絮絮叨叨的跟我语重心长，我甚至庆幸自己的耳背。我告诉他，我不是他们的孩子，可他们觉得都是气话。父君一遍遍问我，后悔么？唉，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大抵是不后悔的，我只是一直不明白，你若不爱我，为何费尽心机回到过去找到我，为什么要闯进我的世界救赎我，求我活下去。可你爱我，为何又让我活不下去了？”

    “我祈求父君，把我葬在黄沙满地的黄泉路，那里，是曾经为庆祝我降生，冥王爹爹用我的名字命名的。我期盼着，千秋万载的岁月，那样长，你终会忍不住，去人间轮回历劫的时候，会不会从黄泉路过，是否能记得那是我们初相识时，我的名字？是否会怀念起，有那么一个人，曾经刻骨铭心的爱过你？是否会后悔，没有好好珍惜，那样爱你的我？我愿化作漫天黄沙，成为那奈何桥的脊梁，用心血供给出孟婆汤，只愿天下再无为情所困的伤心人，一碗孟婆汤，忘却世间事，重新开始。”

    “落儿，有没有可能，你还是爱着我，会回到我们初相识的冥界，去怀念，我们的曾经。我们相爱过？是不是？如果，你还爱我，我求你，来我的世界找我吧，那是我们缘分的开始。我甘愿沉沦在那轮回里爱而不得，也不愿从未遇见你！如果，你真的不爱我了，那么请你可怜可怜我，我真的，很想遇见你！”

    “爱你，真的好痛苦，你一直怀疑我，我在你选择的天平里，一直被放弃，你说过，你要被坚定不移的选择，我又何尝不期盼，我是你的坚定不移！好几次，我都想一了百了，吃了忘情丹，我以为，我从未服用过，直到彼岸跟我说，一直一直服用忘情丹，会让我变成没有感情的行尸走rou。原来，我服用了，那么多，可是竟还是一次又一次中了你的蛊！你真是我的毒药！”

    “彼岸，我不喜欢那个名字，花不见叶，叶不见花，你说，忘川两岸的彼岸花，很美，我虽在黄泉路上为你种下延绵不绝的彼岸花，可我真的不喜欢。我害怕，这是我们的结局，可是，我的害怕成真了！”

    “咳。。咳。。落儿，我咳血了，我的意识逐渐模糊，也听不清周围的声音，可我卑微的注视着门口，我好希望，你能突然出现，抱抱我，告诉我，别怕，有我在！我神识抽离，期待落空，我可能要魂飞魄散了吧？这是我来找你的代价。这一刻，我想，我是恨你的！可是最后一刻的念想是，我舍不得离开，我也舍不得去恨你，我们和好吧！好吗？我终究没能等到你的回答！”

    我抱着曦儿奔溃的大哭，我在困难生产的时候，疼得死去活来，一直咒骂他的狼心狗肺，恨不得他去死。可我也期望，他能突然出现，告诉我，“别怕，有我在！”，我明明在我们的家等他，可他始终没有出现，所以我毁了那里。

    却不知，我俩当时都在生死线上徘徊着，为了孩子，我活过来了，可他却离开了。

    我从未想过，他也那样盼着我！“阿诺，为何，我们是这样的结局？”

    黄泉碧落，是不是，注定要分离。天和地，怎么可能在一起？

    我掐住妖皇的脖子，疯狂的质问她“他在哪？”

    妖皇冷哼“你不是也没告诉我，者也在哪么？”

    她也不挣扎，只是果果不停的拉扯我，让我放手，曦儿用身体绑住了她。

    我反驳道“我也是才知道者也把自己献祭给了魔界之门，并不是存心隐瞒，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对我有所隐瞒，君未芷，我很难再与你共情，再相信你了！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你在当中，又扮演什么角色？”

    她一言不发，我倒是火冒三丈，将她按在魔界之门上，我威胁她“君未芷，别逼我在者也面前，杀了你！”

    她笑得妩媚，“你不敢！”

    我的笑容绽开，一字一句的告诉她“本尊，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你早就该死了。之前，本尊忍你，是看在司徒也的面子上，也是没有想明白很多事情。你因为嫉妒，毁了我的人生，他居然向我隐瞒你的不堪，为的让我不去找你的麻烦！”

    “现在，我连他，都不想要了，我又凭什么不敢杀你？哪怕，我不舍得杀他，可杀你，比杀他更让他饱受折磨。你觉得，他会为你报仇么？你可是屠他全族之人的女儿，他为你报仇？他若这般做，这天下之大，再没有他的家了，他众叛亲离，他所受的痛苦，都是你加诸给他的，你是个害人精。你是不是也想让你的女儿体验无父无母，受尽屈辱的人生？”

    君未芷颤抖着，她怕了，她不是怕我，而是怕司徒也悲惨的人生。

    她说“殿下的尸体，在长生树下。”

    “你撒谎！”我收紧手指。

    她挣扎道“是真的，我亲眼所见，那次，是黄伽把他藏起来了！”

    我渐渐松开手，很离谱，但是，我居然信了。

    看着她瘫在地上大口喘气，我对她的怜悯也早就消失殆尽，“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她低下头，不肯再说了。

    我看着曦儿捂住果果的眼睛和耳朵，有那么一瞬间，真的不忍心的。我手里聚集灵力，慢慢朝果果走去。

    身后妖皇的话语传来“战神夫妇，在南天门！”

    我闭上眼，手掌握拳。离开，而后又折返，抱上曦儿，让小白爬在我肩头，离去。

    长生树下，我打开属于黄泉殿下的棺椁，依旧是空的。可我的心，还是揪着的，我想，她没必要，骗我。

    我拿出手环，滴血呼唤殿下的名字。长生树底发着光。那一刻，我的心，彻底凉了。

    我劈开那处光亮，阿洛就那里，一动不动，毫无生机。我感觉，我要疯了。时间在我身上，仿佛静止，曦儿不停的呼唤我，可我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

    他不是要在黄泉路上等我轮回，看看我么？为什么成了长生树的养分。

    红绫缠绕着长生树，只要我一声令下，便能连根拔起。可是，冥界就毁了，人间也会因为不能轮回变成人间炼狱。

    我僵硬的取下殿下，将他放进棺椁里，他已经被吸的身体都变得透明起来。再晚几步，我连这具rou体也见不到了。

    我比我想象中冷静，甚至没有落泪，原来痛到极致，是哭不出来的。我像行尸走rou般躺在阿洛身边，一遍又一遍，描绘他的面容。

    我调侃他“你变丑了，很丑，丑到我都不喜欢你了。”

    我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他口含夜明珠，像睡着了一般，只是腐朽的味道一遍遍提醒我，他已长眠。

    曦儿和小白虎也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爬进来，抱着我，让我总算感觉到人的温暖。

    可是尸气，会影响孩子，在理智的撕扯中，我坐起来，抱起孩子们出了棺椁。而后消除他们身上被沾染的长生树的藤蔓。

    我手持飞舞的红绫，把两小只保护圈起来，将他们护在身后，我警告长生树，“若是再往前，我便把你连根拔起！”

    它果然被我震慑住了，可它在收回藤蔓时，还是不死心的想要拖回阿洛的遗体。

    我果断出手，切除那不干净的手脚。长生树也被疼得晃动这地面。

    “不要考验我的耐性，我，你得罪不起！我的人，我必须带走！”

    它像是思考着什么，终于还是舍不得那样好的养料。真是贪心啊。

    可我，不能拿他如何，因为将它连根拔起，冥界就不在了，没有人能够这般堂而皇之的与三界六域作对。

    三界六域，除了魔界，已变成君家的天下，平衡早就被打破了。无人掣肘，便肆无忌惮起来。

    当年，我不过是想制衡君家，不让一家独大，让战魂军得以活下去。却遭到那般报复，现在，君家一家独大的世界，就是哪些苍生，向往的世界么？

    谁都可以被放弃，被牺牲，成为供给世间灵力的养分。原本，这些维持三界六域运转的支柱根本不用人来做养料，只是因为巩固王权，加强戒备，才需要这般。灵体若是没了，神识很有可能因找不到匹配的容器而彻底消亡。

    神，创造这世间时，便是讲究平衡。三界六域的灵力是恒定的，资源就那么多，总有那么一些人，为了抢夺更多的便利，便开启能力者清除计划，分食他们身上的灵力。又为害怕自己也被分食而惴惴不安，防着全世界，打压全世界。

    那些已成高位的人，再也无法放下荣华富贵，所以本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初心，被埋葬了。

    这是，人性。

    我突然明白，为何神，仙，要修炼无情道，要学佛那般，清心寡欲。我们的生命太长，长到欲望滋生，从根开始腐烂，却无能为力，无法轻易推翻，导致无所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