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诅咒

    马家主母看着儿子生死不明，推开了我，她的眼神凌迟着我的心。他们带走了他，我没了他的消息，终日在马家别院里无所事事的养伤。

    马家人对我很好却也很疏离，甚至故意让我目睹他们做法的样子，满目恶灵，挣扎，咆哮，灰飞烟灭。那是我那时最害怕的东西，死别，和不甘的灵魂，让我来自骨髓的颤抖，一次一次让我联想回忆父母的分离，以及银川下那想要置我于死地的生灵，和我曾经受过的凌迟，让我清晰的认识到，我融入不了这样的大家族。

    我想离开的，拼了命的想逃离，可我想确认他的平安。直到一天，我终于解脱了。马家主母跪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知道，所谓心动已成枉然。她以救命之恩，祈求我放过他的儿子，马家家主倒是实在人，没有威逼利诱，只是清醒的为我权衡利弊，将那一瞬间的心动彻底扼杀。

    他说，那不是爱情，只是感动，我和他，非良配。我无法反驳，因为，我根本不知道，爱情是什么？谁又是我的良配，但不想拖累他，是真的。

    离开马家的时候，天灰蒙蒙的，可是院子里很干净，至少我不用东躲西避，能堂堂正正，安安然然，挺起仅剩的傲骨，走出大门。马家主母，或许是心里有愧，默默跟在我身后，还贴心做法，让我看见彩虹！

    她和阿娘曾经也算朋友，只要我不沾染她的儿子，她对我会护短到底。可怜天下父母心，我解开了马面与我定下的生死契约，为报答他的舍命相救。

    我张了张口，吞下我想见他一面的请求，孤身一人走出马家。

    马家家主说的对，若我选择复仇，就不应该累及他人，马家用全族的倾力相助换他儿子自由。我的报复不要牵连他，他不该活在我的仇恨里。

    心会痛，接连的打击和伤害，那时的我根本不能自己缓解，所以我怯懦的用了药物。

    那颗忘情丹还是他给我的，他伤没好便气势汹汹来到我跟前，他说我丢下他一个人，他说我没有心，他说他给我个机会，可我却下定决心，铁石心肠。只要感情抽离的快，便不会痛了。

    他当着我的面，吞下一颗忘情丹，然后昏倒了，我把他送还跟着他的侍卫，回屋将那瓶忘情丹收了起来。

    我不知道的是，一瓶忘情丹就一颗药，可那瓶子明明还有一颗，说明，他没有吃药，只是假装昏倒选择逃避，选择死皮赖脸的留在我身边，他在赌我的不忍心。可我，脑子从来不拐弯，把他送还马家的时候，以他的心性应该恨极了我，到底是年轻，我想恨意应该很快就会消散，毕竟比我好的姑娘何其多。

    那时候的忘情丹，还是一个失败品，新玩意，绝情丹的低配版，我是首批用药人。

    我的温柔和靠近，让他有一瞬间的迷离，他伸手扶住我的脖颈深吸了一口气，那种眷恋，已是人妻的我，再熟悉不过，而后，我被无情的推开。

    他问“离开我的你，真的幸福么？”

    我听见了，可是，我装聋作哑。他恢复平常的样子，仿佛刚才的卑微不曾出现过。

    我也疑惑，也是忍不住开了口“怎么和家里人闹得那样不愉快？”

    他也听见了，可他也选择装聋作哑。

    也罢，毕竟，那份悸动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只是至今想起也忍不住笑意。可能普通马家家主所言，我把时间停留在最美好的样子，他只会记得我的美好。但和爱而不得，他才会心有不甘。其实忘了，也好，本不应该想起。

    我伸了伸懒腰，又揉了揉眼睛，突然冲开药力，身体很疲惫。记忆的复苏，让我需要休息来梳理。做神仙挺累的，千年万世的记忆，让人头疼。在短短数十年，人都可以三妻四妾，爱很多人，更何况是仙呢？所以啊，神仙，要断六欲，要无牵挂，才能公平正义。

    在我倒下前，他回到身边，接住我，让我靠在他的肩头。现在我们，算什么？亲情？从他奋不顾身救我的那一刻，我对他是完全信任的。

    我也知道，他很疼我的，嘴角抑制不住的微笑。

    他靠着我的头，摸着我的脸，他喃喃自语“落落，我输了，看着你这般痛苦，我也不好过。我收回我对你的诅咒，比起你的爱而不得，我更希望看见你幸福的样子。”

    身体被注入一股真气，我的困意散去，而后被悬置空中，我和他，四目相对，见识了一场复杂古老的仪式。

    我是真的今天才知道，他恨我，见不得我好，给我下了爱而不得的诅咒。他被我践踏的真心，有朝一日，以同样的方式，被人践踏。

    我一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叹了口气，被他任意摆布。直到仪式结束，他被反噬，单手撑地，半跪着的模样。

    我走过去想扶起他，他却抬手示意我保持距离。他说“我的死活，你管不着”

    我点了点头，他又气愤至极。多少年，没见过他鲜活的样子了，果然，我是能打破他面具的第一人。

    我耸了耸肩，开口调节气氛“跪着做什么？你这是要向我求亲么？”

    他突然收起悲伤，抬起头，一副骑士的模样，认真的看着我“我求亲，你愿意跟着我么？”

    他的一本正经让我不知所措，不过还是自顾自将他扶起来。

    他挣扎后又开始摆烂，恶意将重心放在我身上。他苦笑“你又拒绝了我一次”

    我不想回答，扯着别的话题“好重，你要压死我呀！”

    他更是xiele力，抱怨道“没良心的小东西，压死你算了，眼不见为净”

    可是我娘跄一下，他立马收起力，在曦儿睁开眼前，抽离我身边。

    当怀抱空落落的，我俩都有点不自然。我摸了摸鼻子，想着我又不是出轨，心虚什么？

    我准备将两小子抱起，马面先我一步，抱起孩子，我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说我们是一家三口应该也有人信。

    “阿航，哪怕没有缘分，你也是我放不下的牵挂，我们是家人啊！”

    他红了眼眶，带着一丝愤恨“谁要当你的家人！”可是，男人，也是口是心非的，他放下曦儿，当契约重启，我知道，他，真的放下了。他说“以后，我们血脉相连！”

    我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女孩子，我身体虽凭借一身天赋异禀已步入神级，可我的思想却远远称不上神。我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惬意和解脱，而是忍不住的失落和忧伤。

    当他恭恭敬敬的喊我“主上”的时候，我内心只剩下纠结复杂。没想到，最终，他还是被我驯服了，甘愿低头，可我开心不起来。人性本就是复杂的，我奔着驯服他的路走去，可为了这个朋友，我徐徐而行，终于走到路的尽头，我却心怀愧疚。

    很多年前，母亲为我梳妆的时候告诫过我，“年少的情义最是珍贵，能相约白头更是难得可贵，人生不只是爱情！珍惜一切，为你付出真心的人！”

    我伸手抱住他，他却没再伸手。他总是这样，得体的让人难以亲近。他说“今天放纵你，以后，不能这样了！你已为人妻！”

    我抬头看他，嗯，他和牛头，越来越像了，泼凉水第一名。“我不能抱你么？”

    他毫不犹豫的回道“不能”

    我撇了撇嘴，放开他，切，好心当驴肝肺，我还想安慰他，自作多情了。

    可是，他这人吧，别扭，我放开，他却把我拥入怀里，他说“今天，例外，这是我臣服的奖励！”

    他果然是别扭的小孩。

    曦儿，是有点恋母情结的，可他也没有出来贸然出声打扰干涉，只是扯住我的衣摆，用眼神看着我，示意差不多得了。

    他的眼神很有趣，像是阿洛附体。我偷偷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想看出什么破绽，可他只是定定望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

    我的分心，让自尊心极强的少年，一把推开我。他最受不了，在他怀里分心的我，那是对他尊严的践踏。

    可他，舍不得打我，只能自己生闷气。

    看他不得劲的样子，我残忍一笑，便宜他了，这是他给我下咒的惩罚！我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可我又不忍心和他撕破脸，可也不能咽下这口气。

    不过，很快，第二件事，转移了我的报复的心。为了保护自己，他毫不犹豫出卖阿泽，他说，阿泽那个死孩子，曾为了等我回头，又怕我被别人撬走了，在那天他目睹我对别人的恍惚，他居然偷偷毁了我的三生石，让我孤寡一生，以安他的心。我原先戴的三生石根本就是块假石头，故我单身那么多年。他们俩那几年斗得难舍难分，居然让阿洛捡到便宜，渔翁得利。

    虽说少年时期，谁都做过一些荒唐事，旁人也就罢了，可是他们偏偏针对我，作为受害者，我可没有那般大慈大悲，相反，我向来有恩必偿，有仇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