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悬棺
天山是个很神奇的地方，经历那么多事后，我渐渐明白，天山是阿娘建的后花园，也是最后的避难所，这里有她强大的禁忌压制，让神仙过上凡人的生活，让天山四季分明。重要的是，因为法力禁制，让所有人回归原始，将争斗降级，让这里所有生灵安稳度日。 作为战神一脉，明知道战神的力量是源于战争时期对胜利的祈祷，却希望天下太平，哪怕法力全无也在所不惜。 我现在，战神之力有多充沛，就意味着世间有多混乱。 看着师傅一杯接一杯，却越来越疑惑的表情，我自嘲一笑，躺回藤椅摇曳起来“师傅，即便您杀了杨柳，我也不会真的杀您，哪怕口口声声要对您百般折磨，也不是真心的，我只是太难过了，我不那样说，我无法宣泄自己的情绪，可是我却忘了，言语伤人，最痛” 师傅愣住，抬了头，沧桑感让我明白，他在负重前行，他的难过也许不比我少。父母爱子，哪怕是仇人之子，亦是血溶于水。 所以哪怕当年我和阿洛闹的厉害，我也不曾想过不要曦儿。尤其是感受曦儿的胎动，和他可爱的容颜，再大的恨和怨都被压下了。 师傅他是爱着杨柳的。 “师傅，不管您信与不信，我都想告诉您，我见过杨柳长大的样子，威武霸气，他其实没有表现的那般冷漠，他希望您能得到释放和救赎” 师傅重重的倒在另一张藤椅，发出极大的声响，曦儿在我怀里动了动，我赶紧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他。 师傅一脸愧疚投来查看的目光，我轻声安抚道“不碍事的，没那么娇气” 他收回打量的目光，动了动嘴却什么都没说。 “是不是觉得我忽然长大了” 他看向我微微示意，表示认可。 “师傅，有些事我如果早点想通透了，也许现在的我很幸福” 他长长叹了口气，点了点茶水，在桌面上写下，命运。 “命运？呵，我见过命运女神您相不相信？” 他点点头。 “我说什么，您都信” 他又点了点头。 可为什么，那时的我不信呢？他越是这般我越是心酸。 人生是矛盾的，许多人都想永远保留少年的纯真和肆意，因为那时哪怕活得艰难，也是人生最美的时候，后来，岁月带来的沉淀和智慧让人更通透了，却是基于曾经痛苦过，将那份天真和潇洒偷走了！ 霜jiejie也来了，看着我俩也不觉得奇怪，反而是师傅主动避开了去，脚链发出的声音一点一点敲打着我的心。 阿姐接过曦儿，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等我回过神，她已经走远了。我也总算能去那我惧怕的地方。 看着满地的坟墓，还有悬棺，我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自小我就怕鬼，天生的，可能是因为鬼真的长的太丑了，也和能是怕刺骨的寒冷和孤独。 之前过来时，看见师傅和阿姐一个在崖上，一个在崖底怀念彼此在乎的人，我不想在这里同他们一起，我们彼此需要独立的空间，更重要的是我还深陷在回忆里还无法自拔，只能默默离开，去了葡萄藤边。 现在他们离开，我才敢过来，只是我不自主的毛骨悚然是怎么回事？我不断的给自己洗脑，不怕不怕都是兄弟姐妹，可还是因为害怕抓紧衣裙，闭上眼睛。 恐惧渐渐替代了难过。我颤巍巍走到里边，踌躇半天才咬咬牙上了崖，好不容易到了我想去的地方，才暗暗舒了一口气。 忽然觉得那本名录比这墓碑来的鲜活。 因为害怕，我几乎没上来过，可当我看见那道光束和那个石门时，有那么一瞬间我是崩溃的。 我慢慢走到光束前，伸出手，强大的灵力流动，让我意识到我引以为豪的人性，不过如此。 我们的马革裹尸，保留这些遗体不被清道夫清除，是因为要用他们做结界运转的燃料，这与长生有何区别？ 我好几次想毁了驱动天山的光束，最终都忍了下来，毁了便是献上天山上所有的生灵。 我不该来的。我能理解，但是我不能接受，尤其是巨大石门后掩藏的东西，一定不是我希望的。我不敢再深入探究，我不能接受，曾经同生共死的伙伴，和一张张鲜活的笑颜，最后一丝价值被榨干后烟消云散，哪怕这些不过是承载灵力的容器。 土葬是为了归于尘土，化作养料滋养大地，而悬棺葬居然是为了滋养山脉，榨干最后一丝灵气，都是被分解的过程。人活着，为了什么？终究是轻轻的来，悄悄的走。 我不喜欢，很不喜欢。我蜷缩自己，把头埋在膝盖上，只有这样我才能感觉一丝温暖和安全感。神又如何，终究逃不过生老病死。 其实鬼有什么好怕的，怕的是人心。 温暖的触觉和萦绕鼻尖的奶香让我的身心得到安抚，他说“别怕，曦儿在” 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感觉到阿洛在我身边，我不想孩子看到我哭泣的样子，可又想到那是我血脉至亲，是我可以依靠的人，我伸出手圈住他，埋进他怀里。 这一瞬间，我居然有一种可怕的熟悉感，是阿泽么？我慌乱的抬头，反复确认。可他的确是我的曦儿。 曦儿擦汗我的眼泪，说道“娘亲，别哭，我在” “阿泽？” 四目相对间，曦儿亲了亲我的额头，他说“娘亲，我是曦儿” 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嗯，曦儿，我的曦儿”阿洛的模样，阿泽的感觉，是我想象中最完美的样子。这个孩子简直是为我量身打造的，美好的像一场梦。 我们坐在崖口，赏月，好半天我才想起来，曦儿只是幼儿，这样毫无保护的坐在崖口，实在是危险。于是，把他抱进我的怀里。 现在的他，是最可爱的样子，不会太大抱起来吃力，又不会太小要费劲的照顾他。 我感叹“曦儿，我不是一个好母亲，错过了最应该照顾你的时候” 曦儿说“霜姨说，娘亲生我的时候百般艰难，可还是拼尽一切生下我，因为我先天不足，硬是耗尽修为，整整滋养了我大半年，我才能平安成长，为了给我一个完整的家，不顾没有复原的身体，硬是踏遍三界六域去找我那自私、便宜的爹” “阿姐是这么说的？” “嗯” 这。。也行？ “那其他人怎么说的？” “其他人？嗯，他们都不跟我说这些，只是说娘亲生我不容易，让我努力变强成为你的依靠” 真是好感动啊！患难见人心。感动中又有一丝莫名的羞愧。 “曦儿，娘亲没有阿姐说的那样好，但是我是真心疼爱你，希望你能平安幸福的长大。不一定非要心怀天下甚至不必功成名就，但是，我希望你能明辨是非，做事考虑后果，并为之负责。在你漫长又短暂的一生中，找到活着的意义。弱冠之前，由娘亲来守护你，为你撑起一片蓝天，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去尽情享受世间的美好，潇洒肆意便好，但成年之后，学会成为一个有担当的男子，去为心爱的女子，和未来的家庭撑起一片天地，而后幸福到老” “娘亲，人的一生应该是怎样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轨迹，或被期许，或被绑架，但一定要为自己而活，做你认为对的，有意义的，不留遗憾的事情。当千帆过尽，回想你走过的路，你依然不曾后悔，那便够了” “如果，以后我变得很坏很坏，娘亲会不会讨厌我” “坏到什么地步呢？” “像魔一样坏” “什么是好，什么是坏？神就一定好，魔就一定坏了么？” “就是很坏很坏，和娘亲期望的不一样” “曦儿，娘亲唯一的希望是你快乐，你认为值得，如果真的走了不被期望的路，那是你的选择。如果那样，你会更快乐，又何必在意别人的眼光？” “在乎，我在乎娘亲的眼光，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娘亲会讨厌我么？” “大概会失望，自责吧，我的孩子一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才会不想要这繁华人世了，那这样的世间也不再值得我们去守护。但是娘亲希望曦儿能答应娘亲，如果不是原则性问题，给他人容错的机会。世间本不完美，不到心万念俱灰不要放弃自己的人生” “好” “曦儿，世间有太多事情需要学习，娘亲不可能事无巨细的都教会你，更何况万事万物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大胆去尝试，遇事善思考，用心去感受，娘亲可以成为你永远的依靠，但却不能替你活着。生而为人，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自己的人生，应当为自己而活！” 看着艰难思考的曦儿，我摸了摸他的头“别想了，这个年纪快乐就好了！小孩子，熬夜可不好。” “嗯，曦儿好困” “那就睡吧，娘亲守着你” “嗯，拉勾” 情况紧急，我弄睡了曦儿传了阿姐。我抱着曦儿站在崖口居高临下，“不知妖皇驾临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