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交涉破裂
风，黑色的风裹挟着雨水，眼前朦胧的地面倒映着巨物的影子，只有仰头凝视，才能在这昏暗捉到它们一丝踪迹。 穿过密集的雨线，符吟瞳孔里倒映着它们的身躯，异族的嘶吼编成一句句私语传到符吟的耳边，混杂着不同的情感，有些在好奇，又有些虫子在谩骂。 这些古怪虫族的情感不应该被一个人类接受理解，符吟沉默以对，驻足打量着这些存在于古老文献中的情景。 被誉为神圣职业的cao虫师屹立于群虫之巅，依托契约虫这顶王冠，成为枯心荒原最初的王者。 尽管这强大的职业玷污了人类引以为傲的血脉，颠覆了不同种族之间的平衡，但是他们的存在就像一种象征，象征着这片土地协同的祈愿，共生的陪伴，让人心生仰慕。 “无论你现在对他们到底是何种情感，但至少你需要铭记它，这些破碎的意志，这些驳杂的混血异种。”楚怀天的话语打乱了符吟的思绪。 混血的异种…… 不知不觉，符吟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只魔兽的影子，那岩龙种群的代理王，也是人龙混血的魔兽。 想到此处，眉头不禁微微皱起，模糊的双掌间握着龙族权力的刀柄。 然而他想彻底掌控岩龙群，那位代理王会是一个很好的媒介，但是同样的，要是自己处理不当，被代理王看出端倪，极有可能会招来它们的报复。 与符吟思绪万千不同，玄铁之人不知何时走到了众人面前。与孱弱的聚灵境塑形境相比，他强横的修为可以看破这雨幕所造的屏障，巨大的马陆虫如同潜藏的巨龙一般在大地上奔腾。 “三祸马陆虫！” 即使出生高贵的他见多识广，但是当他真正看到这些妖邪的魔虫时，那隐藏在心底的震撼与敬畏油然而生。 他能看得出来这只马陆的扭曲，它旺盛的生命力，以及它此刻的平静。 马陆并没有常规意义上的眼睛，那头冠上摇曳的触角则是它感受世界的隐形双眼。 千尺的身躯，万段的体节，让它看上去更像一条匍匐在深渊的潜龙。 它的雄伟让人感到恐惧，它的磅礴连成一段山脊，在众人低沉的惊呼中，慢慢的从大地的怀抱中挣脱。 宁茈苦闷的干咽了一口唾沫，不时的倒翻着那张记载了黄金与荣耀的地图，苦涩的说道：“地图上并没有标记这里会有山神般的巨虫！” 他的失落得到了安慰，洛七枫轻声回答道，“不必太在意，如果一张地图就能保你风雨无阻，那才不现实！” 呜…… 在这宏伟的巨虫面前，那睥睨天下的岩龙似乎也若如蝼蛄，它低沉的龙息在雨水中消逝，庞大的身躯不时的躲在洛七枫的身后。 静听着安慰与龙吼，符吟没有说话，不知何勇气，他踱步走到楚怀天身旁，无视着众人投来的怀疑视线。 很多的话语憋在心底，但是符吟没办法过多询问，他凝视着楚怀天的微妙变化。 或许洛七枫他们没有感觉，但是，当这只巨虫突兀的出现时，他就知道他们面对的是什么。 “如果眼前的这只最大的虫子属于契约虫，你不会就这么简单的看着吧？”看着楚怀天的沉默与愣神，符吟忍不住问道。 寂静被打破，玄铁队长却并不感到愤怒，只是悠然的转着伞杆，许久之后才说道，“赏金客是拿钱办事的人，可不是见义勇为的侠士！” 扫视着三祸马陆虫，符吟用力吸了一口气，湿润的雨水夹着着马陆散发出来的刺激气体，使得人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符吟无法分辨楚怀天的用意，即使他已经隐隐的透露出了监正院封誓殿的身份，但是却始终以赏金客自居，这薄薄的屏障却始终无法揭穿。 符吟轻声叹了口气，他确实想得到楚怀天身份的肯定，只是每次都被他巧妙的避开。 得不到答案，符吟只能将注意力转移到巨虫身上，“三祸马陆虫，据说它的毒液会使人失聪，失明聋哑。当然也有说它的血液所写的邪恶咒符能够改变人类的气运，经典的三祸便是——灾病缠身、穷星入命和蠢妇进门，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对于这些魔兽的特殊能力，符吟倒是颇有几分研究。 但是，他印象里的三祸马陆虫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大的体型，虫族要是长着这么大的体型，它的反应速度甚至要比蜗牛的爬行速度都要慢。 但是眼前无法更改的事实无法死板的套用书籍上的知识，这只马陆不可以常理判断。 “不试试和它交涉吗？毕竟我们这一群人里只有你是神圣的cao虫师，与虫族交流应该是你的强项吧？”楚怀天提醒道，不知道是何种意味。 cao虫师这个词似乎拥有某种魔力，一时间让符吟成为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在众人的惊愕之中，符吟有些晕眩。 他尝试着向走了几步，一百尺，九十尺，直到与众人渐行渐远，眼前的巨大马陆虫都没有反应。 “难道真的是因为长得太大了，所以动作思维都很迟缓？”符吟内心疑惑道。 噗通。 直到下一刻，它的脚步落在一处水坑，就像是心领神会一般，他的内心在告诉他不必往前。 “人类！” 一声悠长的呼唤叫停了符吟，宏音让符吟内心一颤，停住了脚步。 “不会吧！真的可以交流的吗？”符吟苦闷的自语道，之前看着久久没有动静的马陆，他都以为这只虫子已经死掉了，结果只是等到双方合适的距离。 大概五十尺的距离，符吟甚至能隐隐约约看到连成一片都虫足，密集的跟树林一般。 “额……前辈……能让个路不？”思考片刻，符吟想不到什么好的称呼，只能这般说道。 听到符吟的询问，巨虫那山洞般大小的头部幽幽的看向符吟，交错的口器很是骇人，看的人忍不住发毛。 “荒芜的山丘迎来了它的旅客，终于有了一丝的希望！”马陆虫的话语透过空间的隔阂，回响在符吟的心里。 或许是秘密的交涉，符吟这般想到。 不过这听着像欢迎的贺词在马陆虫的嘴里就很奇怪，明明它代表的是灾祸与霉运。 “啊……游客吗？”符吟下意识藏了藏身后赤红的长矛，让自己看上去和蔼宽让一点。 “你在躲藏？难道你们不是欣赏这片山河的吗？”它的声音虫散发出一丝怒意，让符吟忍不住后退半步。 环顾着四周乱糟糟的环境，大雨倾盆，枯叶四起，很难让人觉得这里是一个赏心悦目，游览观光的地方。 “这地方……真的是可以游玩的吗？”符吟小心的质问道。 “当然不会是只会赏花颂歌的无忧者的旅程！”马陆虫说道。 “失意的人会前往失落的远方，乞求着新的梦想；绝望的人会奋不顾身的扎进我们脚下这片荒野，直至精疲力尽，无力走完这一生；而孤独无伴的人则会来此寻找余生可以依靠的的伴侣……” 听着巨虫的哀歌，符吟无言以对，这虫子是吟游诗人吗？为什么说着这些难以理解的话语！ 但是这种宛若看破世界一切苦难的悲悯却是符吟最为厌恶的。 “很显然，我没有你说的那种孤僻的性格，少一点自作多情，不是所有人都是喜欢报团取暖的孤魂野鬼！”巨虫的孜孜不倦让符吟感到厌烦，径直打断它的诗歌的咏唱。 被符吟无情打断，马陆虫的叹息戛然而止，它幽幽的扫视着符吟，既不愤怒也不赞同。 飘逸的触角是它的眼，符吟受不了一只巨虫的打量，“额……别误会，也许是我不懂风情而已。” 或许一时间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感而感到后悔，符吟急忙补救。 “年幼的cao虫师？你太年轻了，年轻到对悲歌感到厌嫌，苦难离你还太远，还未曾品尝绝望是何种味道……你不该这个时候来到这里，至少……还需要二十年，你才有资格和我释放内心的压抑。” 就像是一位年迈的老者，他根本不在乎符吟的无礼，似乎一切都无法调起它的情绪。 “一个孩子就像是天赐的礼物，哪怕他们幼稚亦或者傲慢，却总是有重新选择的机会。” “可惜，悲哀所书写的故事到底不如荣耀的诗歌迷人，我失去了一位耐心倾听的听客。” 马陆虫意外的出现了一丝悲伤的情绪，这让符吟略感惊讶，它的种种表现都太过于人性化了，这只能说明它属于高阶cao虫师的手足，得到了大量人类精神的反馈。 “守墓人在等你……” 正当符吟思考着如何对话的时候，马陆虫却突兀的说道，一改之前的疲惫与沧桑，严正的告诫诉说着无法抗拒的命令。 “守墓人？”符吟惊疑不定，他从来没见过什么所谓的守墓人，自然无法理解马陆虫的意思。 巨虫缓缓起身，抬起高贵的头颅，“是的，就是你们人族所熟识的守墓人。你曾见过她的美，现在也刻上了她的一丝烙印！” “育母蜘蛛？”听到马陆虫的提醒，符吟一瞬间想起了那具身影，毕竟一只黑蛛所cao控的冷艳美人实在令人难以忘记。 “守墓人？”符吟有些难以置信，一想到那白衣女子的本体，他就有一阵抵触感，或许是它本尊太过于惊骇，也许是它暴戾的本性。 而当一只魔兽成为人族文明的守墓人的时候，就很让人怀疑那墓冢陵园主人的真实面目了。 它为什么要守墓，守的又是谁的墓？ 这样的问题随着育母蜘蛛身份的一角逐渐在心底滋生。 符吟微微皱起眉头，“育母蜘蛛离开了它的巢xue，现在你又出来挡路。或许我来充当双方的中间人并不只是楚怀天的意愿！” 符吟看向巨虫的眼神中透露出nongnong的忌惮，不怕魔兽强悍的力量，但是会思考的魔兽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马陆虫俯视着眼前这个矮小的人类，它既然已经给了符吟提升，自然也不会在反驳什么，强大的灵魂之音传至符吟耳边，“离去吧，无名的墓冢不需要扫墓之人，它们只需要宁静与安详！” 逐客令已下达，符吟愣神的看着这只巨虫，亦或者透过它的身躯，看向它所象征的cao虫师。 “你不需要试探我，我也不会和那位守墓人一样自封cao虫师，我只是一位奢求它们保护的可怜虫罢了。”魔虫的触角像告别的手势一般探向远方，不愿在说些什么。 符吟有些无奈，思考片刻说道，“我其实是很随和的，赶我走我也没什么意见。但是很显然，我不是这只队伍的领袖，就算我可以离开，我也不能保证赏金客们会放弃埋在地下的宝藏。” 符吟笔直的站着，尽可能让自己保持一份尊高的威严，毕竟他不能因为别人一句话就灰溜溜的逃走，这没法给他们一个交代。 只是一个弱小人类的自信在魔虫的眼里是那么可笑，“一个刚刚起步的cao虫师何来的自信，一位刚刚触碰到灵气的聚灵，也敢大言不惭？” 哈…… 轻蔑的话语并没有让符吟感到恼怒，甚至使他感到一丝欣慰，“你是想说我狗仗人势？或许吧……反正我是不在乎别人的评价，毕竟我就本来也不是大义凛然的修武者。” 激昂的回击同样触及了那魔虫的底线，再怎么样它也属于魔虫的范畴，它能短暂的压制修为阶位的傲慢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只是赋魂境而已，成不了天人之境，也妄想成为恶行的挡伞？” 不知道什么时候双方就谈崩了，符吟有些不知所措。而现在，双方剑拔弩张，符吟只得压制内心的颤抖，以往他见到任何一只二阶魔兽以上都是以逃为主的。但是现在已经进阶聚灵之境，要是还是没有一丝的定力，不如回去种红薯！ 双手握住蛇神矛，弓腰移步，反正有岩龙王的力量兜底，在怎么糟糕也不会糟糕到哪去！